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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长安

第30-31章

第 30 31 章

“怎么办?”李建成跌坐在圈椅里,灰白着一张脸呢喃一句。

下首的王珪和韦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本好好的事情怎么就这样败露了?秦王府在东宫里的细作真是无孔不入,事到如今他们该如何对策?

谋反大罪,谁也担不起。

“不如一不作二不休。”王珪咬咬牙,嘶出一句。

李建成猛的从圈椅里挺起,瞪着他。

对面的韦挺也一脸骇然。

“不然还能如何?反正已经这样了,索性不如……”王珪一挺身,手一摊,放肆说道。

“你闭嘴。”李建成伸手一指,低吼喝斥。

王珪挺挺身还想说,但被他骇人的目光慑住,嘴巴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下去。

李建成深呼吸一口,将心头翻涌的繁乱压下,看向最下首的魏征。

魏征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低头沉思。察觉到他的注视,这才抬起头看向李建成。

“玄成……”李建成欲言又止。

魏征轻叹口气,幽幽说道。

“殿下你不信任我。”

李建成脸色尴尬,微微别开头,但随即又转过来注视着他,满目恳切渴求。

“我……怕先生你不同意。”他低语一句。

魏征暗叹口气。

“殿下,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不必这么心急。”

“可是,二郎他……”李建成重重叹息,握拳捶打一下圈椅的扶手,面色懊恼。

“是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现在这幅局面,我该怎么办?”

魏征思量了片刻,然后抬起头。

“殿下心里有底没有?”

“什么底?我现在全乱了,全乱了。”李建成摆摆手。

“殿下,急也没有用。我只问殿下,是想要皇位还是想要保住储位?”魏征幽幽问道。

李建成抬起头。

“什么意思?”

“殿下?”魏征不答,只是坚持这个问题。

李建成沉默了片刻。

“谋反,是大罪,况且我手头的筹码……着实不够。”他愁眉不展,低语道。

魏征点点头。

“不错,殿下若是想突围而出实恐怕不易,况且……也没有什么好名头。”

李建成啧一身,伸手揉揉眉心。

“那我便当如何?”

魏征注视着他,双目沉静。

“殿下还是去见陛下吧。”

“去仁智宫?会不会太冒险了?父皇还肯信我?我……我难道去自投罗网?”李建成脸色一惊。

“不然还当如何?殿下难道真得想谋反?”

“当然不,我只是为了防备二郎,不是要谋反。”

“那就对了,既然殿下只是为了图谋秦王,不是针对陛下,殿下又何必心虚呢。殿下去仁智宫,见见陛下,和陛下说清楚。至于陛

下怎么想,就是陛下的事了。”

“可万一父皇不信我,那我不是……”

“那又如何呢?殿下不去,便是真的谋反,其后果也不会比殿下去好多少。殿下去了,尚有一线生机。”魏征缓缓说道,目光坚定

“父皇要我一人前往,这一路会不会凶险?”他不安问道。

“殿下也并不是没有内应,张婕妤和尹德妃会帮助您的,况且还是齐王殿下在那里。”魏征说道。

“四郎?”李建成皱起眉,嘴里低低呢喃。

“他,恐怕已是二郎的人了。”幽幽一句,神色黯淡。

“未必。”魏征嘴一撩,吐出一句。

李建成抬起头,眼神一闪。

“齐王到底是殿下从小带大,秦王是比不得的。只要齐王知道殿下如今的险恶处境,自然会出手相救。”魏征坚定说道。

李建成沉默,注视着他,眼神闪烁不止。

王珪和韦挺看着他,欲言又止,忐忑不安。

末了,李建成蹭一下从圈椅里站起,双手紧紧一握拳。

“好,我去。”

“什么?大哥谋反?”李元吉从矮榻上跳起来,大吼一句,瞪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难道我诳你不成?”李世民眉梢一撩,冷冰冰瞥向他。

李元吉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停住身,转头看向他。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他私运盔甲兵器给杨文干,这是铁铮铮的事实,况且有他东宫的人来告密,还有什么误会?”李世民冷哼一声。

“私运盔甲难道就一定是为了造反?”李元吉吼一句。

“不是为了造反,是为了什么?”李世民眼神一凌,射向他。

李元吉嘴巴一动,刚想说,却停住。转过身,别开头。

李世民从矮榻上跳起,走过去一把将他扳转过来,面对自己。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李元吉别开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李世民指指他。

“由得他,我不计较。但大唐武德律明明白白写着,私运盔甲兵器等同于谋反。他是太子却明知故犯,怪得了谁。他自己手底下的

人来告密,又怨得了谁。我不过是奉父皇之命,替人跑腿而已。我出去打仗,生死搏命,你到还担心着他。”

李元吉一把撩开他的手臂,侧头瞪着他。

“你秦王出战,所向无敌。大哥这一次倒了,最得利的岂不是你。这事里有没有你搅和,可未必。”

李世民眉一皱,眼一眯,面上蹭得升起一片煞气。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知道。二哥,你扪心自问,这事里你可曾坦然?”李元吉毫不退让,瞪着他逼近。

李世民也不退让,只是眼睛越发眯了眯,脸上煞气腾腾。

“只要出了事,你就只关心着你的大哥,不由好歹就全赖到我头上。他私运盔甲,有错在先,自己摘不干净难道还是我的错。我教

唆他做的不成?对付自家兄弟,不惜一身反险,到如今惹了一身骚,你到还替他不平。好好好,走,我这就和你去见父皇,你把你这番

心思对父皇说说去。我是不想管,免得惹这身骚。你行,你出去平叛吧,亲眼看看你的大哥什么居心。”他冷笑阵阵,慢条斯理吐出几

句。

李元吉沉默,瞪着他。

“反正你在里面也摘不干净。”末了,低吼一句。

“行啊,你去,回头我和父皇说,封你当太子,成了吧。这我总摘干净了吧。”李世民哼笑嘲弄。

“胡说八道。”李元吉一脸懊恼。

“既然你不敢去,没担当。那成,好的臭的就都我背着吧,总只要你齐王殿下摘得干净就是了。我这一去,你就竟在父皇跟前摘我

的错,等父皇把我也废了,就是你齐王的好时候。”李世民说道。

“二哥你……说的什么话。”李元吉别转身,一把扯住榻前的纱帐,在手里绞住。

“实话,就是难听了些,但都是实话。”李世民硬邦邦一句。

李元吉松开手,转回身,看向他。

“父皇怎么说?”幽幽问道。

“什么怎么说?”李世民反问,语气冷淡。

“怎么处置大哥?”

李世民不语,瞪着他,过了片刻,举步逼近。

李元吉想退,却被他伸手一把拽住,握着他肩膀的五指宛如铁钩,紧抓入骨,纹丝不能挣脱。

“父皇终究还是父皇,虎毒不食子。”他缓缓说道。

李元吉眼里的担忧之色松了松。

李世民眉一皱,些微不悦。

“大哥……就真没一点希望了?”李元吉低头呢喃一句,随即抬起头看向李世民,眼中隐隐闪动泪光。

李世民心头一软,但依然堵得慌,阵阵发闷。

一把将人抱住,压在胸口,按住他的头,不想看他眼中的泪光。

那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别人。

“只废不诛,你还想如何?大哥不会受苦,父皇说了,只是让他去蜀地,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暗哑说道,嗓子里有些苦涩难耐。

李元吉在他肩头点点头。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是谋反大罪,父皇到底还是父皇。

“二哥,我明白。你去吧,别太为难大哥了。”他低低说道。

李世民心头松了松,手掌抚了抚他的背,呼出一口气,点点头。

“等我回来,你放心,家还是家,父子兄弟,我们依然是一家。”他抱紧他,暗哑说道。

虽然心里一千遍得对自己反复暗示,大哥这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可亲眼看着他飞身扑向柱子,砰一声响磕的头破

血流。还是吓得他魂飞魄散,整个人都傻了。

“大哥!”撕心裂肺吼叫一声,顾不得这是御驾之前,大殿之上,他冲过去一把抱住大哥。

李建成额头上血流如注,浑浑噩噩中听到一声大哥,伸手一把抓住眼前这片身影。

“三胡?”

“是我,是我。大哥,你怎么这么傻,大哥。”李元吉一把抱紧他,眼泪止不住砸落,言语哽咽。

上首的李渊也被吓得慌乱起来,挥舞着手大喊。

“快来人,来人,救太子。”

内侍宫人乱作一团。

还是张婕妤最先定来来。

“快,传御医。”高喊一声。

御医来的很快,急忙做了紧急处理。万幸只是撞破了皮肉,没有伤及颅骨大脑。

李元吉依然紧抱李建成不放,抽泣不止。

李渊看着下首两个儿子,心绪繁乱。

李建成额头上抱着纱布,气若游丝。看看面前的四郎,再看看上首的父皇,眼里泪光闪动。

“来人,把太子带下去。”李渊长长叹息一声,挥了挥手。

内侍上前欲扶走李建成,李元吉恶狠狠瞪他们一眼,把人抱紧。转身面对李渊。

“父皇,大哥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还忍心。”悲呛低吼。

“放肆。四郎你要抗旨吗?”李渊心里也很不痛快,啪一拍桌案喝斥。

“父皇……”李元吉还想说。

“三胡,不得放肆。”李建成一把拦住他,挣脱他的怀抱。

“大哥……”李元吉要去扶他,被制止。

李建成强撑着伏跪在地,给李渊磕了个头。

“儿臣遵旨。”一边磕头一边低语,两滴泪砸在地板上。

李元吉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酸楚悲痛,也落下泪来。

李渊不忍,别开头,手挥了挥。

内侍上前,将李建成扶了下去。

李元吉看着大哥虚弱的背影,伸手一抹眼泪,看向上首的李渊。

“父皇,大哥也是不得已的……”

李渊一抬手。

“齐王,不必说了,退下去吧。一切等二郎回来了再说。”

“父皇!”

“退下!”李渊语气一重。

身边的张婕妤扶住他,暗地里使劲给李元吉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没得办法,李元吉只得跪地磕头。

“儿臣告退。”

悻悻然退了下去。

这一天李元吉都坐立难安。父皇把大哥幽禁在一个狭窄简陋的偏殿,重兵把守。听说中午只给送了点麦饭,那哪是大哥能吃的东西

,再说身上还有伤,怎么成。可他送过去的饭菜都被退了回来,说是陛下有敕令,任何人都不能见太子,也不能给太子送任何物品。

见不着人也就罢了,大哥关在那里到底现在什么个情况也不清楚,头上的伤要紧不要紧,有什么需要没有,全不得而知。

也不知道父皇要这么把大哥关到什么时候?

也许是要等二哥平叛回来吧。

可等二哥回来,大哥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他真不忍心见大哥到那一步。

怎么办?他该怎么帮帮大哥?

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亲随来报,说是有个叫魏征的前来求见。

魏征?大哥的东宫冼马,据说是个挺有见识的人。

“快传。”他急忙嘱咐下去。

魏征在亲随的带领下进来,身上还系着披风,显然刚到就来他这边了。

“先生里边请。”李元吉急忙把他带着内殿。

“拜见齐王,恕魏征无礼了。”魏征抱了抱拳,从简行礼。

李元吉摆摆手,然后抬头对两边伺候着的宫人说道。

“你们都下去吧。”

屏退了闲人,他将魏征拉到身边一把握住手。

“先生可是为了太子殿下而来。”

“正是!齐王,救太子殿下就要靠你了。”魏征反握他的手,急切恳求低语。

李元吉心头一跳,睁大眼。

“怎么救?先生教我,但凡用得到我的地方,别客气。”

“齐王,太子这次是被秦王暗算了。”魏征注视着李元吉的双眼,一把握紧他的手说道。

“什么?二哥暗算的?”李元吉大惊失色,一脸骇然。

魏征点点头,目光坦然。

“怎么回事?”李元吉茫然低喃。

“齐王,待玄成和你细说。”魏征说道。

“陛下,齐王求见。”内侍在门口低声细语回禀。

李渊睁开眼,鼻子里微微叹息一声。

四郎来干什么,他心里明白。他也心疼大郎,到底是自己平日里最信赖倚重的长子,寄予了多少期望。可是这个儿子给了他什么样

的回报?

谋反!

这要命的大罪。

他已经够仁慈的了。念在父子一场,他已经给大郎留了活路,网开一面。

四郎还想他怎么着?

抬抬手,轻轻一摇。

内侍领会意思,正要退下,却被张婕妤一个眼色止住。

张婕妤俯身上前,轻摇着手里的宫扇,凑到李渊耳边。

“陛下,还是听听齐王怎么说吧。”

“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还能把这谋反的罪给说没了去?”李渊露出些微不耐烦。

张婕妤摇了摇扇,用手里的丝绢替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

“陛下,听说齐王还带了东宫的人一起来的。”

李渊眼皮一撩,看向她,脸色一动。

“总要听听两头的话,多听听也没什么损失。”张婕妤伸手,将他轻轻扶起。

李渊握住她柔白滑腻的小手,抚了抚,头微微一点。

张婕妤微微一笑,芙蓉花面半含羞,煞是动人风情。

将李渊的衣摆收拾整齐,头发和冠也整了整,觉得周全了这才起身,手里宫扇一摇,给那门口的内侍一个眼色。然后自己隐到屏风

后去。

内侍退了下去,即刻就将人领进来。

“儿臣叩见父皇。”

“臣魏征叩见陛下。”

一前一后跪下两个人。

李渊面色不动,抬了抬手。

“起来吧。”

“谢陛下。”两人起了身,各自坐到宫人铺好的垫子上。

李渊眼一瞥,看向魏征。

这个人他有印象,当年跟着李密,后来去河北说动了李世绩归唐,也算是对大唐有过功劳。当年他留在河北没回来,跟了窦建德,

如今窦建德不成事又到了东宫里。

这个人,有谋略,识大体,只是……算不得忠臣。

也不知他要如何为太子开脱,又或者太子坏了事,这人又要另谋?

眼皮一撩,目光回落到李元吉身上。

“齐王,有何事要禀告?”

“父皇,儿臣是为大哥的事来说情的。”李元吉面色坦然,目光坚定,朗朗说道。

李渊一挑眉。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父皇。大哥这事是有错,可不是谋反之罪。”

“什么意思?”

“父皇,大哥是太子,将来就是陛下,他何必要谋反?这不合常理。”

“这天下,等不及的太子也不是没有。”李渊哼笑一声,冷淡说道。

“别人难说,大哥绝对不会。”

“你自然是信他。”

“不是儿臣信他,而是大哥不是那种人。大哥的为人,父皇难道不比儿臣明白?儿臣虽然从小是大哥带大的,可我和大哥相处也不

过二十载,父皇和大哥相处却比我要多得多,岂能不比我更了解大哥的为人。”李元吉说道。

李渊听了不语。

“若说大哥想当皇帝,我信。”李元吉继续说道。

李渊面色一动。

“可若说大哥敢谋反,取父皇而代之,我绝对不信。大哥是什么样的为人,他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大哥平日里是最仁孝的

,要他谋反,对付父皇,怎么敢?这种事,若是二哥做,我还更信些。”他冷哼一声,说道。

李渊眉一皱。

“四郎,不要胡说。说太子就说太子,扯秦王做什么。”

李元吉扯扯脸皮,冷淡一笑。

“父皇,大哥这事,还就得扯二哥。”

“什么意思?”李渊低喝,面色一紧。

李元吉毫不畏惧,挺身迎上。

“父皇,难道你不觉得大哥这事蹊跷。”

“蹊跷?”

“大哥趁着父皇不在长安私运盔甲,这自然是错事。可这事情总得看缘由,倘若大哥是为了谋反,对付父皇,那我也是无话可说,

是大哥咎由自取。可事实是大哥这么做并非为了对付父皇,那就得另当别论。”

“他为了什么另当别论?”

“为了二哥。”

“为了秦王?”

“是的,大哥这么做是为了对付二哥,以备不虚。”

“胡闹。”李渊砰一声捶桌案。

“私运盔甲对付自家兄弟,你还到他有礼了?”他大声喝斥,瞪向李元吉。

李元吉不惧,坦然面对李渊。

“父皇,大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二哥逼得那么紧,大哥也不能任人宰割。堂堂太子,难道还让秦王逼死不成?”他反问。

李渊皱眉,面色懊恼。

“胡闹,全是胡闹。一家兄弟,成何体统。”

“没错,父皇,一家兄弟成何体统。闹到这样难道是大哥的错?大哥的为人父皇你还不知?倘若二哥给大家一条活路,大哥何至于

如此。”

“闭嘴!”李渊伸手一指,怒斥。

“纵有万般理由,私运盔甲按大唐武德律,就是谋反。”伸手敲敲桌案说道。

李元吉哼笑一声。

“父皇,武德律自颁布到如今才几年?天下初定,这条条框框哪里能限得那么死。父皇你现在派人去我武德殿搜,去二哥的承乾殿

搜,也能搜出不少违法的东西来。”李元吉说道。

李渊不语,看着他。

“我没说大哥做的对,大哥自然是错了。但这里边,二哥也不干净。”他继续说道。

“什么意思?”李渊缓缓低问,目光紧锁。

“私运盔甲给杨文干,这是要命的大事,大哥岂能不派心腹前去?大哥也真是的,哪里找来的好心腹,这一路通畅走过去,怎么半

道上就突然反悔来告密?”李元吉说道。

“怎么?你还要反赖在那些告密的人身上?他们忠心于我,难道还有错不成?”李渊冷哼一声。

“父皇,忠心也要看是真的还是假的。”李元吉幽幽说道。

李渊眉头一皱。

“要忠心,什么时候不能忠心。大哥要他们送盔甲的时候怎么不来密告父皇?那时候岂不是更好一些?省的父皇担忧,也省的二哥

出征,省的这一路的辛苦。为什么偏偏是半道上突然想起了忠心?父皇不觉得这里面有蹊跷?”

李渊不语,沉默。

“我看这未必是忠心,只不过是自己的小算盘。只是他们是东宫的人,这告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私运盔甲已成事实,他们也难

逃干系,反到不如做成了,讨了大哥的好,将来也是新天子面前一桩大功劳。如今这一出?有什么好处?我是真看不明白这两个人打的

什么如意算盘。”李元吉哼哼一笑。

“不管打什么主意,总对我是好意。”李渊缓缓说道。

“未必。”李元吉吐出一句。

李渊一皱眉。

“这两个人到底打什么主意,父皇可以亲自审问,看看他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在半道上抛弃太子投奔陛下。究竟是自己相通了,

又或者另有其人暗中教授。”

“齐王,你暗指什么?”

“父皇,儿臣不是暗指,儿臣是明指。”李元吉注视着李渊。

“父皇,大哥倒台,谁是最得利的?”

“不要污蔑你二哥。”李渊威慑一句。

“父皇,是污蔑也罢,是忠言也罢,我只是希望父皇要不要太心急,多听听多看看。看到底,才能看得明白。宇文歆还在杨文干那

里,等二哥平叛完了,把两个人带回来父皇问个清楚再下定论也不迟。”

“这两个人我自然是要好好问一问的。”

“我也知道父皇你是明白的,只可惜二哥也是明白人。”

“你什么意思?不要总扯你二哥。”

“是,父皇。不扯二哥,就说宇文歆和杨文干吧,我和父皇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我赌父皇怕是见不着他们了,父皇可愿意和我赌?”李元吉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李渊面色一动,眼珠一转,手指敲了敲桌案,不语。

“罢了,儿臣怎么能和父皇赌。儿臣的一切都是父皇给的,父皇就是儿臣的天,儿臣刚才逾越了,还请父皇宽恕。”李元吉伏跪下

,缓缓说道。

“起来。”李渊抬抬手,垂下眼皮低语。

李元吉起身,看着他。

李渊却自顾暗自沉思,然后眼皮一撩,看向魏征。

“魏征,你又是来干什么?”

魏征躬身施礼,然后朗朗说道。

“臣有密奏要当面禀承陛下。”

李渊一怔。

“什么密奏?程上来。”

魏征抬起头。

“臣口述。”

“说。”李渊注视着他。

魏征整整衣冠,抬头挺胸,缓缓说道。

“陛下,太子和秦王,当诛一人。”

语一出,顿惊四座。

整整十天,李渊起卧难安。

齐王的话,魏征的话,秦王的话,太子的话都在脑子里回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头疼,想得他风疾老毛病也又犯了,胸闷心悸,大

半夜惊醒,伸手一摸就是一背脊的冷汗。

这日中午刚吃了碗药,由张婕妤服侍着躺在矮榻里休憩。

枕着美人臂,呼吸间幽幽清香,席席凉风,他睡得迷迷糊糊。

耳边隐隐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噗通一声磕。

“启禀陛下,庆州露布到了。”

“快传!”一个打挺跳起,他喝一声,双目一睁,精光四溢。

张婕妤急忙拿了衣服给他披上,又用丝绢擦了擦他额头上迸出的盗汗。

身负铠甲的兵士腾腾腾小跑过来,单膝跪在殿外,双手一抱拳,朗声回禀。

“启禀陛下,庆州叛乱已经被秦王一举平定。”

一口气从胸中溢出,压着得千斤大石终于落地。

“好,好啊。”李渊身子一轻,欢愉喊道。

可高兴劲还没过去,心底浮出一丝阴霾。他脸色一顿,喜悦褪去。

“宇文歆和杨文干现在如何?”

“回禀陛下,宇文大人在阵前被流箭射中,不幸殉国。杨文干在厮杀中被秦王斩于马前。”兵士回禀道。

李渊脸色一僵,垂下眼皮。

果然……

心头一沉。

兵士在外面跪着,侯着旨意。

李渊却沉默。

“陛下?”张婕妤轻轻唤了他一声。

长叹一口气,李渊抬起头。

“传我敕令,着秦王一人来见我,军队留在庆州驻守。去吧。”

“是。”兵士立刻起身离开。

“去,让齐王和太子准备一下,我们立刻会长安。”转头握了握张婕妤的手,李渊郑重嘱咐她。

“是。”张婕妤立刻起身。

门一开,李建成立刻抬起头,却发现站在门外的不是满身兵甲手持刀戈的将士,而是自己的弟弟李元吉。

“三胡?”

“大哥!”李元吉跌着冲进去,噗通一声跌跪在他跟前。

“三胡!”李建成一下坐起,一把握住他的手,神色不安的注视着他的双眼,想看清里面到底传达了什么信息。

看着他浮起的黑眼圈,剥落的脸庞,还有额头上缠绕着的纱布,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哪里还有往日风流倜傥贵气逼人的太子模样。

李元吉心头一酸,眼中浮起水汽。

“大哥,没事了,没事了。”

李建成看着他的双眼,仔仔细细,看了又看。

“真的,大哥,没事了。父皇都明白了。”李元吉用力握握他的手。

长长舒出闷在胸口的一团气,李建成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三胡,三胡。”嘴里不住低语。

“没事了,大哥,没事了,都过去了。”李元吉抱紧他,嘴里不停安慰。

李建成将头埋在他怀里,闭着眼重重喘息。身上压着的千斤重担终于卸下,他觉得浑身乏力,背上冒了一层虚汗,精神都不住恍惚

起来。

这十天,他日夜难安,惶惶不知自己将何种结局。

生死全在父皇一念。

二郎这一招,好狠,好毒,好厉害。他真是不得不服,可他不甘心。

凭什么?这太子之位凭什么可图谋而得?

三胡,他的三胡。

他抬起头,一把捧住李元吉的脸,双眼定定看着。

“三胡。”

“大哥,我在。”

“你在,你一直都在吗?”李建成渴求得看着他,眼神里依然有不安。

李元吉一怔,随即一把抱住他。

“我在,大哥,我一直都在。大哥,我的心……只有你。二哥他……”

李建成一把捂住他的嘴。

“不要说了,我信,我明白。”一把抱紧他,轻呼一口气,眼中这才有了一些安宁之色。

“大哥,快起身梳洗一下,父皇要带我们回长安了。”李元吉放开他,扶他起来。

李建成倚靠着他,迈开一步,脚下一虚。

“大哥?”李元吉急忙扶住他,神色有些紧张。

“没事,只是坐久了,腿有点麻而已。不碍事的。”李建成微微一笑,伸手一抹额头的冷汗,安慰他道。

“大哥,你受苦了。”李元吉眼里的泪又有些忍不住。

“算不得什么,当年在河东,我也不是什么太子呢。”李建成笑笑,伸手抚了抚他的脸。

他一提起河东的事,李元吉心里越发难受,当年亏得大哥把自己带出来,不然他也和智云一个下场。他这条命,是大哥的。大哥连

自己的亲骨肉都抛弃了,只带了自己。

“大哥。”他不由哽咽。

李建成拍拍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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