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

第四十二章 大战飞天岭（下）

一三五团兵分多处，占据地利，连夜构筑好了防御阵地，他们炸塌山坡派兵堵住了山路，使日军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彻底成了一三五团的瓮中之鳖。

士兵们屯备了足够的枪支弹药，郜忠良所处的山头方位最佳，炮弹射角能覆盖山下所有的位置，士兵们合力把几门步兵炮推上了山，其余几门则分散在陆云川和程轩杰的阵地上。在大战之余的间歇，所有人抓住这难得的空隙休息打个盹，有些实在乏惫的士兵甚至蜷缩在战壕里就睡着了……

在夜晚的战事刚终止的时候，陆云川就打开地图叫来了三营营长时卫国，朦胧中，他在交代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时营长，我担心日本人可能随时会前来增援，你看，这是飞天岭，在我们周围一带，日军最有可能走的也是唯一一条通山支援的道路就是这个，另外就是日军考虑空降援兵。天上的我们没办法，但地面上我们还可以尽力，只要我们抢先卡住这条山道，我们团就有时间全歼山下的日军，可惜这幅地图不太精准，它就这么粗略的绘了一道山岭，我需要一个让我能够安心作战的后方，我需要我的背部后顾无忧，哪怕就是一天，这也足够了，你能去完成这个任务吗？！”

时卫国看着地图，对陆云川立誓，“团座放心！我一定牢牢守住这条路，绝不放一个日本人进来！”

陆云川摇摇头，“不！卫国，你不止要不能让一个日本人进来，你还要做到不能放一个日本人逃出去，我们需要找一个扼守这条路通入进出的瓶颈之地！而你的目的就是需要找到这个我们还不知道的瓶颈并且去牢牢守住它！”

时卫国：“是！团座，我一定倾尽全力，如果真没有这么的一个要点，我就相机而变在山上构置阵地，日本援兵来了，我率部从山上伏击截住他们！”

陆云川点点头，“你需要多少兵力？”

“团座，你正需要人，给我一个连就可以了！”时卫国一副慷慨赴死的决绝。

陆云川看着他的这位爱将，“那样我就不需要派我的一个营长去执行这项任务了，这是件很艰险的事情，我只需要争得一天的时间！一天足矣！时营长，我给你三百人，你务必要给我死死卡断这条要道！”

时卫国看着陆云川，慷慨回答：“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团座，我定誓死完成这个任务！团座尽管在这里放手开打！我现在就去！”

不多久，时营长率清点完毕的部队离开阵地，临走前，时卫国让三百士兵齐齐向团长敬礼行别，然后绝然离去……

不想，三百士兵此一去，就再没回来……

与此同时，接到黑岛联队求援电报的日军司令部像炸开锅的蚂蚁，日军参谋部几乎翻出了所有的地图寻找黑岛联队遇袭的位置，虽然日本对中国野心窝藏许久，他们也早已绘制好了甚至精确至中国每一个乡镇里水井方位的地理资料图，但谁会去深山里标示一个无人涉足的无名山岭呢，日军司令部一时无辙，只得通过动用无线电测向车测出黑岛联队的位置，而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此时位处飞天岭的黑岛联队和一三五团所处的境地一样，他们对周边的地理情况同样知之甚少，双方手里的地图都没有关于此地的详尽标识，黑岛联队甚至无法报出自己的精确位置，只能向司令部笼统描绘自己出兵剿敌的大致方位，而一三五团更糟，此时的华中战场正硝烟四起打得热火朝天，战区司令部里的各部战场告急电报源源不断，即使电台和参谋情报处连夜运行，还有许多正面阵地的信息尚未处理，一三五团的求援电波被淹没在偌大战场的电讯海洋里……

下面，就看两支部队主官的战场适应和临时判断能力了，这方面，陆云川技高一筹，先行一步，他已经提前安排时营长暗地动作……

日军司令部一面动用无线电侦向车和陆军航空兵飞机侦察，一面及时派出几支部队搜索黑岛雄木提供的部队大致方向，从这方面上，陆云川所处之地已渐为险境……

……

黎明时分，飞天岭一片静寂，晨曦的薄雾在树林间缓缓流淌，只有山里的鸟儿在婉转歌鸣，经过一夜血战，仿佛这里又恢复了往日平和的气息……

天又放晴，天亮的时候，一三五团士兵们终于看清了大战一夜过后阵地前面的情况，山下陈尸如麻，血流成河，活生生一处屠宰场，处处是浓烈的血腥味，仓促构建的日军阵地都泡在了血水中。陆云川他们还不知道，一夜混战，他们以数百人的损失吃掉了黑岛联队一千余士兵。

缓过气来的黑岛联队率先发动了这寂静黎明里的第一波攻击，因为日军为求快捷作战本是轻装出兵，黑岛联队更是狂傲的认为没必要在山区携带笨重的坦克炮和装甲车，随队的榴弹炮和步兵炮现在也大部被程轩杰炸毁，一部被缴走，一部留在了日军部队，黑岛雄木也明白，再熬下去，自己只会越来越被动，尤其是他们现在位处山下不利的位置，随时会遭对手火力的覆盖……

日军的攻击直指陆云川方向，日军集中手里剩下的所有炮火全力轰击陆云川的高地，而此时程轩杰和郜忠良及时开炮压制日军炮兵，支援陆云川阵地的防守。

孤注一掷的日军没有调转炮口实行炮击反轰，纵然一门门炮被炸翻，一个个炮兵被炸飞，其余的炮兵依然坚持炮轰陆云川阵地，日军蜂拥而上，只要他们占领了这个高地，坚守就不成问题，还可以从这个地方夺路脱逃。

待日军攻击行进到半山腰时，陆云川下令士兵一阵猛打，机枪步枪手榴弹一块上，迫击炮和掷弹筒架在陡峭的山岗上划着高高的弧线向下打着炮弹，密集的火力很快把日军打退下去……

陆云川计划着先逐步消耗掉日军的士气，“再而衰，三而竭”，等日军的攻击势头受到挫败衰减下去的时候，他就随即下令全线突击，不给日军半点喘息的时间，一鼓作气全部灭掉他们！

在日军重新组织第二次冲锋的时候，日军后方司令部通过无线电测向仪侦知获悉了黑岛联队的大概方位，在命令几个支援部队向那里靠拢时，作战处命令陆军航空兵前往那一带进行空中侦察，具体锁定。

几架侦察机很快飞临飞天岭上空，但山林上面流动的雾气遮挡了日军飞行员的视线，他们只能看到耸出云雾高高矗立的山尖，一个眼疾的飞行员透过一片流动雾气的缝隙看到了地面炮火连天的交战场景，看得他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为了证实下面就是战场，训练有素的日军飞行员校准方位一个俯冲冲下云雾层，现在地面的情况真的是一目了然，而且简直是触目惊心，几秒钟的时间里，他看到的下面是血腥腥的一片，飞行员随即赶紧拉起飞机离开这里，重新钻了上去，像是逃离地狱，同时报告司令部最新情况……

也同时发现日军飞机的陆云川心里一阵惊心，此时的山下日军尸体已经堆积了一片，但日军依然继续猛攻，僵持中他们虽然不断消耗着对方的力量，可陆云川更担心日军的空中支援。

幸运的是几支日军支援部队全部在云里雾里的山区打转，中国糟糕的崇山峻岭让他们无可奈何的晕迷转向，虽然已同不远不近的黑岛联队取得了联系，但他们实在找不到具体的方位和路段。

不幸运的是，十数架日军飞机排成编队起飞，在侦察机的带领下，快速飞往战区……

就在同时，时卫国沿路前行，并没有发现能据守道路的关隘，他们临机在一处险要地带上堆置炸药，构建阵地，防备任何可能出现的情况……

深知局势不妙的陆云川明白，现在虽然是由一三五团掌控着战场，但他不能保证随后战况的发展，快刀斩乱麻，陆云川不再等待时机，下令全团突下去反击日军……

架在山上的迫击炮、掷弹筒和步兵炮不断打着弹药，炮弹在日军阵地里四处开花，黑岛联队拼死抵住，眼看不支，这时日机机群由远及近而至，当日军飞行员像司令部报告能见度太低的时候，日军司令呵斥他们不顾一切把弹药投下去接应黑岛联队撤出来…

一三五团士兵还没冲进日军阵地，日军战机排成攻击编队轮番呼啸俯冲而下，投下了一枚枚航空炸弹，飞机上的机关炮和机枪疯狂扫射着地面，随着冲天的阵阵巨响，高药量的航弹轻易炸飞了一三五团正在疯狂攻击的士兵，一时间陆云川的士兵损失惨重。

危急时刻，陆云川阵地上一名军校炮兵科毕业的炮手不顾身边不断迸溅的碎片，看着对面飞来的日军飞机，他精心用脑计算着炮弹的飞落轨迹和日机的俯冲路线，“嗡——”的一声炮响，一发炮弹打着旋转飞了出去，迎头撞上正继续俯冲攻击的日军飞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山岭上空闪出一个巨大的火团，火团继续俯冲，湮没了规避不及的炮手……

一三五团刚才掌控的局势现在被日军航空兵压制住，一部分士兵已经冲进日军阵地，其余士兵们抓住机会，想强行突进去与日军混战，黑岛雄木挥着战刀劈死了一个一三五团的排长，丧心病狂地想继续砍杀，只听沉默已久的一声尖锐的枪响，一发猎枪子弹呼啸飞来，打中并穿透黑岛雄木的脖子，大口径旋转的强劲子弹一下子齐齐削掉了黑岛雄木的脑袋，执刀的身子顺势倒在地上，落地的那颗头颅还怒睁着圆眼……

刘山继续有条不紊地依次干掉日军的几个指挥官和机枪手……

得知司令部最高命令，为了这个黑岛联队部队不被全歼给日本皇军蒙添耻辱，几架特别的飞机再一次冲下去，投下了数枚炸弹，几声轻微的爆响，一团团烟雾漫延了出来，是毒气弹！

凶狠地日本人为了杀条生路，不惜动用毒气弹一块解决了混战中的双方部队，为剩余的一千多日军立下了一圈死亡屏障，于是已经近战格斗的数百个中日士兵纷纷中毒倒地毙命。

陆云川发现是毒气，连忙下令一三五团士兵停止攻击并快速后撤，一些撤退较晚的士兵躲闪不及沾上剧毒的气体瞬间痛苦身亡……

毒雾中，戴着早已备好简易防毒面罩的日军不慌不忙逃出包围圈，他们轻易跨过一三五团的阻击阵地，退向他们昨日出兵的方向。而陆云川他们，则被毒气逼回了山顶上还要隐秘在树林里躲避日军飞机的轰炸，只有炮兵发挥着他们的远程火力，尽量封锁着日军的退路……

一千余日本兵在一名中佐的带领下逃至时卫国的防段，在警戒士兵报告敌情后，时卫国当即命令士兵全部调集飞天岭方向。

日军从山下通过，时卫国士兵们拉响了埋伏在山石间的炸药，轰隆几声巨响，被炸飞掀起的石头从山坡上滚下，盖死了十多个正下方的日本人，路被堆起的石头堵住了。

于是双方又一阵交火，三百士兵遵照陆云川的指示，依托地势把这些日本人死死按在飞天岭方向，就等后面的部队赶来支援了。遇到阻碍的日军故技重施，再次投下毒气弹，毒物顿时笼罩了山坡上时卫国官兵的阵地，官兵们一个个中毒倒地痛苦挣扎，认得出这是毒弹，他们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时卫国鼓起最后一点气力对士兵喊到，

“弟兄们！我等身负团座重托，今天注定一死！大丈夫言出必行，死也要死得有军人的骨气和尊严！我等既不成功，就必要有成仁之心报效国家！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时卫国大吼一声抱着一团炸弹飞身跃下陡坡，“轰——”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在日军人群中炸开，其余士兵见状，亦抱起炸弹拼劲最后一息冲出毒雾，一个个跑着拉开引信跳了下去，几个中毒过深的，半路倒地身亡，临死前还是用力拉响了怀里的手榴弹……

数百声密集的接连爆炸声，吓得山下的日军目瞪口呆，三百壮士，全部抱着炸弹以身殉国！

当陆云川率部终于赶来的时候，已没有了日军的踪影，只见到了山路上那依然堵着的山石，石头上是二十多具攀援而过时被炸死日军的尸体，石头那边也是一堆堆被炸死的日军，陆云川惟独找不到他的三百零一个部下。

他永远找不到他们了。

他们早已身炸得粉碎，永远留在了这大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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