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家的冲喜娘子

新帝在南京吃了很大的亏，南京落了一批人下来，空了许多空处。林安官升两级，由海州知州升任正五的应天府同知。

速度堪称神速。

林母和梁瑟都十分欢喜，一个是喜儿子高升，一个喜可以回娘家见亲人。

原海州同知陶然，升海州知州；陆通由赣榆知县，升海州同知。林安在海州已经待了数年，资历够的，越级提拔也不是事。可陆通任赣榆知县只有短短一年，能升的也有限，便有了此番操作。不过，新帝重赏了江荻。陆通才刚六品，江荻已是三品的淑人了。

不仅是天子亲封的诰命，还加了字，敏。今后，江荻可称一声独一无二的敏夫人。除了封号，江荻还有食禄，每年二百石。

陆通升迁、江荻首封之际，江监生过世九个月，江荻除服，陆家大举宴客。

做知县的时候，还能在县衙里对付住，同知可没有。陶同知，不，陶知州捡了个知州做，原想把宅邸租给陆家，结果陆通直接吃软饭：“很是不必，内子在海州有陪嫁宅邸。”

手头没有那么富裕的陶知州，无比羡慕。

陆通不租，陶家原来的宅子就得卖。这种刚需系列的，一般也就是下任同知。不过，当年陶家买宅子的就考虑到下任同知不见得有能力购买，因此特意把宅子安置在海宁西街上。

这会儿出手不算容易，倒也不是太难。

小王氏在江荻的建议下，卖了沂水的两进小宅，收拢了银子，拒绝了陶王氏的好意，搬去了陆家。明面上的理由，许仲山是陆通的幕僚，是江荻带走的，她要在陆家等许仲山回来。真正的理由是，陶家因为人多，凸显得后衙不够大，没必要给陶家继续添麻烦。

江荻在海州其实没有宅子，是简记当年在海宁东街起家的时候，买的地皮多了点。

海州城内分宅，横排四户十二间为一巷，竖列四列为一坊，六坊为一里，修大道。所有宅子横竖三比四，即，东西向三间屋子、南北向四间，门前房后各空两丈为道。大户人家便是成坊的宅基地，包括道在内全是自家的，随意折腾。只不过，超过预订宅基地，都是要花钱买的。

简木落了海州户。

他来海州的时候，海宁东街与西街相邻的大道第一坊，是本地富商尚家的地盘。机缘巧合，加上当时江荻手头比较足，简木挨着尚家，用相对较少的钱，砸出下一坊的地皮，整十六间的铺面。铺面简记自用六间，六间赁了出去。这两年，随着海宁东街的崛起，赁出去的六间店面，租金都涨了七成，翻一翻指日可待。

这十二间的二进，不是自用就是赁了出去。

第三进和第四进却都没用，直接圈成一个大园子，种满了各种花卉的园子。不是观赏使用的，花茶、花粉、药材，什么能赚钱、什么能种，那就种什么。在挣小钱这方面，简木做到了极致。江荻不止一次地说过：“四简才是最重要的陪嫁。”

眼下时间正好，简木另寻了一块地皮，移植了西半边的花卉，在保留原本单排屋的基础上，另起了一大三小的院子。

等将来陆通再换地方，这三个院子可是在商业街后头，或租或卖，都不是难事。

唯一不足之处，这几间宅子离衙门偏远了些。

海宁西街在衙门的正北，海宁东街则在东北。这园子又在海宁东街北，陆通日常上衙，要穿过一条街，两个大巷，约莫三里路的样子。

便是在京城去翰林院，陆通都不必走这么远。

因陆通不知道能在海州待多久，这是最经济实惠的方式。道是远了点，不过陆家有马车，养车夫的银钱可比另外安家节省多了。

江荻从京城回来的时候，简木那里就开始动工，等到陆通这里正式做好交接入海州城后，陆家的人只住了半个月的客栈，屋子正式落成。

八月初二，陆家人搬进了新家。

一大三小的院子，大院是没有后罩房的大两进，且挨着南北道，出入方便。因江荻不待见陆父，理由都不找，只和陆通打了招呼，一家人便直接住了进去。三个小院都是四四方方的小一进，只有三间屋子加倒坐，院内没有厨房、没有水井，简、小到了极致。

最靠北的那个，分给了陆敏和小王氏；中间的是陆政的；最前面的那个，自然是陆父的。

陆母很满意这个安排，可她担心陆父不配合，就问江荻：“那老东西不同意呢？”

江荻就道：“哪有的事？上房东间才是老太爷的住处，至于那个小院，是老太爷的两个通房的屋子。老太爷要来上房，老夫人只管以身子不适，推脱出去就是了。”

还能这样？

陆母觉得不可思议，但转念一想，这是儿媳妇的地盘，那老家伙不同意也没用。陆母东怕西琢磨的时候，去接陆父、陆政等人的陆鸣，只带回了陆敏一个。

陆政还在县学，预备中秋前才进城，而陆父压根就不愿意来海州。

赣榆赁的宅子，已经续租到第二年，也就是说，刚交完一年的房租。统共没几十两，江荻并不在意。但是陆父不来，这就耐人寻味了。

不等江荻和陆通相问，陆敏一脸为难地说：“爹最近很不像样子。”

最近几个月江荻和陆通都很忙，又涉及朝中大事，就没顾得上陆父那边，只知道他没出门。结果陆父没出门是没出门了，在家里和白雪、瑞雪两个闹得很。

豆腐西施进门失败后，白雪和瑞雪两个都看清一件事，陆父真的很不可靠，赶紧生个孩子靠上嫡支才是正经。

为了生孩子，这两个人各使着自己的看家本领，哄得陆父不得闲。

陆父这辈子没有这么辛苦过，但他自己却觉得，这辈子也没这么幸福过。而且，儿子走了，他以后就又恢复自由了，不是很好吗？

为了自由，陆父告诉陆敏：“你和你大哥说，我肯定不惹事，他要是不信，可以派人看着我。再说了，我手里也没银钱，也做不了什么。”

江荻没收了他两季的租子，这一季的还没下来。

亲爹这个样子，陆父实在是够够的，当即没好气地说：“且随他去。”

江荻原本还可能劝一劝，而今，想到陆父真过来了，陆通不自在、陆母也不自在，便说：“也好，正好暖暖两个还在柏家读书，祖孙三个倒也能亲近一二。”

陆家统共没几个人，就这么七零八落地住着了。

海州城内，小王氏的院子挨着后门，方便她自己出门，也方便陶王氏来串门。小王氏却让人把后门锁了，等闲不出门。陆敏不是陪她，就是去弟弟那里坐一坐，或是去给江荻打打下手。因见小王氏整日针线不离手，陆敏拉她去江荻那里，陪陆母说话。

可在陆家一大家子的映衬下，小王氏孤身一人，愈显孤单。

中秋将至，又是互相送礼时。

非正经的亲戚，江荻已经不送礼了。除了江、顾、梁三家，便是周边的人际往来了，林家例外。

去年节礼有林家的，那是因为近。今年呢，林安却是去了南京。江荻肯定要给梁家送礼的，林家那里就捎带了出来。

这几处早有回礼。

八月十四这日，陆家却收到了平江伯府的节礼。

陆家在山东的时候，江荻是每年都往平江伯府送礼，人能去则去，人不去能则礼到。除却最开始的时候平江伯府有回礼，后来已经把江荻当成小辈，直接收了，并不还礼。入京后，平江伯那边的节礼便丢给了简木，江荻只负责京城平江伯府的节礼。

去年和今年也是这般，都是简木负责的，江荻压根没上心。

这会儿平江伯府还的节礼，江荻诧异了一瞬，亲自见了平江伯府送礼之人，还是江荻认识的人，平江伯府大管事陈周的媳妇，真正的陈妈妈。

陈妈妈先是拿出一个蓝色的盒子，对江荻道：“这是许相公托老奴带来的，这是送给许家娘子的。”

江荻没想到许仲山还有这份心，接了盒子让人送给小王氏。小王氏打开一看，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六只灰色、憨态可掬的陶瓷猫。

小王氏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喜欢猫的事，只告诉过许仲山一回，还是闲聊的时候说出去的。

小王氏感动之际，江荻这里却是眉头紧皱。

无他，平江伯想在乐安王一事上掺和一脚。

见江荻皱眉，陈妈妈忙道：“伯爷说了，夫人也不是外人，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说。”

她都这么说了，江荻不再隐瞒，因道：“妈妈回去只告诉伯爷两件事，第一件，今上不是成祖，是先帝和成祖的综合体，更倾向于先帝。第二件，乐安王亦非其父。第一则我十分肯定，第二件，有七八分的把握。伯爷一定要做，我的意见，按圣意行事即可。”

江荻还有一句没说。

便是平江伯真的出了力，陈家更进一步也很难。如果新帝有心武道，乐安王不可能把那么多武将聚拢到麾下。新帝短期内不会北征，他又是正经继承的大统，乐安王那里暂时应该不会动。若动，九成九是文先生那里得手。如此一来，协助平乱的人，有功，功不至爵。

因此，江荻最后又追加了一句：“大明建国五十年有余，守成比开拓更难。”

能说的江荻已经说了，不能说的，江荻也委婉提醒了，就看平江伯那里如何选择了。针对此事，陆通和江荻分析：“这般冒进，怕是陈大爷的主意。”

江荻只道：“随他，反正那爵位和三哥也没关系。”

而且，陈格走的是另外的路子。

宣德元年八月，乐安王联合山东都指挥，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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