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一梦起红楼

“姐姐，这些日子一直忙些什么呢？”

初冬天气，凛凛寒风透骨，绛黛这边屋内依然室暖香生。

绛玉与母妹相会已有大半月，其间除了贾母那边不得不偶尔去晨昏问候，剩下都绝少出门，跟府里其他姑娘怕被冲撞不同，她是真懒得与人交往。

在屋里除了监督妹妹早晚课以外，也只是摆弄着她的木剑，薄月被留在家中英莲那里，她想用法器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一柄葬歌了。

于是忍了这许久的黛玉终于问出来，她能看出姐姐并不是在毫无目的地瞎玩，而且时不时还拿几个铜钱来用，黛玉是没见过绛玉占卜的，但看这作为也能猜出一点。

“回头跟你说。”

绛玉其实是在整理之前女鬼给她的信息，当初那个女鬼在沈家害了沈三姑娘只是表象，事后想来时间也对不上，那鬼物到沈家时，沈三早已病下多时了。

至于绛玉为何相信那只鬼物，除了相信自己看人的本领之外，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当初云竹身上。

那是货真价实的妖气，绝对与鬼无关。因此女鬼所述在扬州曾见多人双目无神地走向了上京的渡船，她也认为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可无论她这几日如何占卜总是得不出结果，或许是她修为下降所致，又或许是女鬼给的信息不准确，总之绛玉今后真想安安静静地呆在荣国府，恐怕是不可能的。

还好她们是客居，在这里她要偷溜出去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哪怕每天晚上翻墙出去也不是不能。

除此以外，就是检查锁青工作完成的如何，不得不说这个丫头那股子机灵劲儿只要用对地方，还是能作许多事的。

这段时间锁青不仅摸透了贾府的人员结构，什么类型的事知道向谁打听，而且多数习惯和风向也能数得清，只是黛玉不怎么爱听这些往日才说得少。

如今大姑娘来了，纵使面对绛玉心中总有些惴惴，锁青也至少有了汇报的目标。

“……最近金玉良缘开始在下人们口中流传起来，源头在哪里已经不知道了。”

“嗯，宝二爷落水的事有人往你姑娘身上扯么？”

绛玉手中拿着锁青作的账，一边查看一边询问。

锁青疑惑道：“府里都说大姑娘医术过人，这关姑娘什么事？”

绛玉点头道：“那就好。”

“不过……”

锁青小心抬头看看绛玉的脸色又道：“大姑娘，你来这边以后笑容越发少了。”

“我怎么看不出？”

此时黛玉正在一旁写字，听这话后把玉狮镇纸压上，侧目看过来。

“别听这丫头胡说。”

绛玉合上手中账本道：“准是又在外边听了什么，拐弯抹角地骂我呢。”

锁青的话看似藏着掖着，实际上她那点小心眼哪里能瞒得过绛黛呢？

黛玉刚才之所以开口，不是因为她真看不出绛玉最近不怎么笑，而是在为自己的丫鬟解围，让她有话直说。

“大姑娘可冤死我了。”

锁青全不解其意，被两位姑娘一番捉弄，头都有些晕了，只好把实话说出来：“是她们说咱大姑娘忒冷了些，我就想着大姑娘该多笑笑……”

“我心里有数。”

殊不知这正是绛玉目的所在，和在自己家时一个道理，妹妹的性子需要有人比着才能发现她的好。而荣国府里的姑娘们除了年纪还小的惜春以外，没人能为黛玉作这个比较，既然如此她就亲自来。

反正所谓的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绛玉都用不着刻意去装，只要把自己对荣国府的真实态度露出来几分就可以。

她心中默默合计着，这时却听到紫鹃来回说：“二位姑娘，宝二爷来了。”

“哦？”

这可真是稀客。

算算时间也有二十多天，她刚来就溺了水的贾宝玉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当初绛玉让他一个月不要出门，但其实半月就足够，只是顺手多禁足他一段时间，毕竟绛玉真不怎么想见贾宝玉。

这个人要说坏倒没有多坏，但其身上的痴病，比前世的黛玉尤有过之，而且大多数时候他会给别人添麻烦并毫不自知，偏在贾府还被当成至宝供着，若非不得已，能远着还是远着点为好。

不过人既然都到了门口，绛玉入荣国府后还没跟清醒的贾宝玉打过照面，此时没有一直晾着别人的道理，她见妹妹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把手上的铜钱收回，起身对紫鹃道：“请进来罢。”

而后又命含翠倒茶，绛黛走出内室，刚到外间便见贾宝玉进来，不由得微皱柳眉，瞥了紫鹃一眼。

这丫头不是这么不懂规矩的人吧？

贾宝玉作为从门口通报来访的客人，既然在外室接待，那么就至少要等到绛黛在外室坐定，或者作好迎接姿态之后，才能把人往里请，这应该是最基本的礼节。

从往日凤姐儿宝钗等人来她们这里时的作态来看，紫鹃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她难不成是想把人请进内间么？

但绛玉并没有太多考虑这些事情的时间，只见贾宝玉甚至没跟黛玉打招呼就直走到她面前，深深一揖道：“多谢林大妹妹救我性命。”

说来也怪，论理不管在哪称呼基本都是幼随长，可到绛黛这里却反了过来，满荣国府中都称黛玉为林姑娘，称绛玉为林大姑娘，这种循先后的叫法倒也别致。

“宝二哥多礼。”

着紫鹃引贾宝玉入座后，绛玉道：“我不过恰逢其会而已，可不敢居功。”

“大妹妹不敢还有谁敢呢！”

贾宝玉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交给紫鹃：“听说妹妹们都爱吃茶，这是我特从老祖宗那里求来的，暹罗进贡的茶叶，当不得什么谢礼，林大妹妹和林妹妹尝尝，若是好了我再去求。”

绛玉还未及推拒，紫鹃便上手接过往绛黛这边走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此时黛玉却起身一把拿过紫鹃手里的暹罗茶，走过去塞回宝玉怀里。

这？

别说贾宝玉，就连绛玉都看得一怔，妹妹这作法也太无礼了些。

“林妹妹，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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