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一梦起红楼

“作那个死样儿，没见你奶奶光着呢，慢腾腾的想吃嘴巴子么？”

绛黛屋里被子不够厚，凤姐儿本就有些冷，还留着几分宿醉的头疼，见平儿眉眼低垂着慢慢蹭进来，不由得开口骂道。

可不是我想吃嘴巴子，是奶奶你吃了人家的嘴巴。

“奶奶，衣裳取来了。”

平儿腹诽着，见主子们状态都还正常才放下心，于是忙堆起笑容，招呼绛黛房里的丫头一起，把凤姐儿的衣裳拿来并服侍她穿上。

黛玉仍在读书，绛玉则简单梳洗打扮过，去外边看她交代的东西作好没有。

厨房里柳家的新官上任，自然尽心尽力，她只一个来回，便把醒酒的细粥和点蜂蜜的牛乳带了进来。

“嫂子，吃点再走罢。”

既然贾母贾敏那里都有人问候过，王熙凤屋里也暂时没有什么事务找上她，绛黛凤就不急着出门，坐在一起用着细粥和牛乳。

“你倒是会心疼人儿，以后指定是个好媳妇，到时候看中了哪家的小子先跟嫂子说说，我给你掌掌眼。”

凤姐儿几口粥奶下肚后，宿醉的感觉也就退去几分，一张嘴就不是什么正经话。可见昨晚喝多的后遗症还没完全过去，绛黛才不足十二岁，这种话有下人在场是不太适合说的。

众丫鬟们也没个不知进退的，此时笑不敢笑，除了含翠毫不动声色外都在忍着。

黛玉扫了丫鬟们一眼，冷哼道：“自己家里一箩筐事儿还没个章程，给别人保媒拉纤儿倒是一直记在心上。”

绛玉也不至于把玩笑话当真，笑着接道：“常言道馋人说媒，痴人作保。嫂子想吃什么尽管知会一声，让厨房给你作去，何必说这些醉话。”

“你们这都哪里听来的村话？”

凤姐儿吃过绛玉为她准备的早食，轻轻一舔饱满的红唇。

被绛黛轮着点过，她也发现当着众丫鬟的面开这样的玩笑的确不太合适，于是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

“我事儿是挺多的，马上到腊月，这一进腊月就是年，府里也该开始预备节礼了。旁人不说，林姑父那里还得两位妹妹帮我参详一下。”

她也只是想到这里，就随手作个顺水人情，倒不是真让绛黛拿主意。

不过要尽快备礼是真的，腊月随便哪天都算个小节，而且贾敏生辰也在这个月，每年腊月贾府跟林家礼物往来都很多，对绛黛来说，这是送给她们一个寄家书的绝好机会。

都中扬州相隔路远，绛玉想飞剑传书是不能的，姊妹二人也都牵挂家中老父安危，因此绛玉道：“哪有让人定自己家节礼的，嫂子安排人送礼时帮我姐妹捎一封书信回家，我们就千恩万谢了。”

王熙凤知道绛黛听懂了她的意思，笑着点点头。不过方才她填肚子的时候，除了感叹绛玉准备周到之外，总觉得林妹妹们和平儿看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

绛黛还稍好些，可平儿这丫头跟凤姐儿这么多年，她神色有异凤姐儿一眼就能看得出。再加上方才绛玉跟她说的有事问自个儿丫头……她昨晚吃醉了酒，难不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心中狐疑但绛黛与她们的丫鬟都在身边，她也不太好直问，只飞了平儿一记眼刀，给她一个回去等着的眼神。至于平儿心中如何难受，那就不是她该操心的问题了。

把她们神色看在眼里，绛玉心中暗叹一口气，昨夜的荒唐事平儿想瞒别人容易，瞒她主子可能费点劲，也不好太过勉强她。

撤去饭食后，姑嫂三人还要略作闲话，林家的丫鬟们备好茶点便习惯性地退避下去。

平儿知道绛黛屋里的规矩，一看也想跟着出去，却见黛玉偷偷向其招招手，于是便留了下来，毕竟奶奶姑娘这里也总要有人听命。

“凤姐姐，昨天听你说，琏二哥最近交了个本家的友人……叫贾雨村的？”

昨夜的交谈绛玉忘得差不多，但黛玉依然惦记着为凤姐儿出气的事情。而且贾雨村可不是个简单人，她想姐姐反正这两天挺闲的，万一有机会出去溜达，顺道看看也不是坏事。

看来昨晚真的喝太多了，没管住自己的嘴。

凤姐儿不知是平儿露的口风，黛玉问话时不管有用没用，特意为平儿遮掩了一下，因此她只以为是自己醉中露出来的。

这也是黛玉特意留下平儿的原因，以这丫头的聪明劲儿，听到这里就知道后边该如何处理。

清醒时的凤姐儿可不会自扬家丑，而且这些风月烂事更不应该让小姑子们听去，于是忍着恶心强笑道：“你们二哥在外边儿总要有个交友往来，这人还是王家的老爷作的保呢。”

王子腾身为京外第一大员，又是王熙凤的叔父，谈起来她还是与有荣焉的。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娘家兴盛与否，关系到出嫁的妇人腰板能否站得直。

因此王熙凤能跟贾琏撒泼打滚，但即使喝得大醉时也没有说贾雨村的不是，那是她王家举荐提拔的，又是京官，她能说什么呢。

“嫂子，我们没别的意思，那个贾雨村之前曾居扬州，差点与我和妹妹有师生之谊，故而听到这个名号才有此一问。”

绛玉看出凤姐儿的无奈之处，妹妹再想说什么也被她拦住，这事再问下去也只会让嫂子难堪。而且妹妹如果真的一心要帮王熙凤一把，问她外边的事凤姐儿都未必清楚，倒不如出门自己看去。

岔开敏感的话题之后，三人都是口齿利落的人，想维持个和乐的气氛不在话下。

平儿也终于能够插上几句话凑个热闹，要说昨晚谁睡得最差，恐怕就是这丫头了。

直到凤姐儿从绛黛屋中出来，平儿跟后边亦步亦趋走回自己小院，这才算是放下心。

而后就听凤姐儿道：“过晌去后边儿等我，趁这段空闲，好好想想话儿该怎么回。”

平儿抬头时，凤姐儿已经带着一阵香风进屋去了，她不由得嘴里发苦。

你们主子闹得热火朝天，把火星子溅到我身上算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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