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为妖色

意识在一点点削弱，我能感到自己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弭。

好痛好痛。

我想放声尖叫，可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哪里还有嘴呢？

这就是死了吧。

也好，扶苏已经死了，我活着的意义，也就没了。

我蜷缩成一个血红色的圆珠，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断吸收着妖兵们幻化成的黑烟。

乾坤殿外金光灿灿，一个黑影正一步步逆光走来。

黑影动作很慢，渐渐从耀眼的光线中脱离出来。

红衣金冠，容色绝双。

花神离开座位，仓皇向前两步，已然将来人认了出来，“夭……夭濇？！”

水生火热，拼死相斗的是位阶低下的士兵，高高在上的上位者都不屑血色染衣。

花神这一声惊呼，上位诸仙皆听得清楚。

原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我这里诡异的变化所吸引，这一下都转向了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

待看清楚她后，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立刻引起了诸仙惊异的讨论。

安毓也看到了她，手中长剑颓然落地，张了张嘴，似乎想往前去，但最终却不知为何忍住了。

夭濇像是一具傀儡，双目无神，面无表情，对周遭混乱丝毫不感，只一步步的向着我的方向走来。

我明明没了眼睛，但却将眼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声听不清的呼唤在我周边萦绕。

“夭濇……夭濇……”

一股似有似无的引力抓住了我，并逐渐散开变成一张透明的网，在夭濇向我走近的过程中，也将我一步步拉向她。

末了，夭濇脚步一顿，我也停在了她的面前。

天地好像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我被迫望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像一潭深邃的死水，毫无光彩，却让我忍不住沉溺。

我化作一股细流，缓缓滑入她的瞳孔，融入她的血脉。

一瞬失神，神魂重合。

“啊！”

滔天妖气在我内体爆开，化作强力冲击向四周。

殿中混乱作战的天妖两派士兵皆被掀翻在地，而殿上其余上位者也纷纷受到波及。

我双膝一软，摔向地面。

“濇儿！”安毓冲过来，伸手将我接住了。

我恍惚回神，一抬头就看到眼前棱角分明带着小心翼翼、担忧和紧张等等复杂情绪的脸。

夭濇。

我就是夭濇。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有属于夭濇的，也有属于熹央的。

两派回忆如对垒军队，在脑海中疯狂厮杀，一时混乱不堪，最后又逐渐归于平静，整理成线。

强烈的恨意瞬间吞噬了我。

“安毓。”我冷冷的唤出眼前人的名字。

他手臂一僵，脸色也瞬间难看到了顶点。

“濇……濇呃！”

我臂如灵蛇，快准狠的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

安毓眼中立刻充了血，却强忍着没有挣扎。

乾坤殿中，争伐暂罢，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我和安毓身上。

一黑一红两道身影，看似静止不动，实则剑拔弩张，生死一念。

“濇儿……”安毓颤巍着手拉向我的袖口，眼中滚下一滴红泪。

可他，却始终都是笑着的。

我很想用力捏断他的脖子，即刻为我父王、为曾经那个蠢笨的夭濇报仇。

“夭濇！”一声惊呼在安毓背后响起。

我侧了一寸头，向他背后看去。

九黎发鬓凌乱，满脸惊恐，正提着裙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殿门来。

在我右手的重压下，安毓脖子青筋暴起，双眼血红不见瞳孔。

九黎吓得眼眶yu裂，“夭濇！你放开他！放开！”

“放开？！”我满眼戾气，“他害我父王、害我妖界时，他怎么没放过我？！”

说着，我右手猛地收紧，更用力两分。

安毓脑袋无力的歪向一边，嘴角淌下一道血痕。

“不要！”九黎尖叫，差点因为受不住吓而摔到地上。

我嘴角嚼着肆意的笑，一分分掐得更紧。

再有一下，安毓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不要！”九黎跪倒在地上，疯狂向我磕头，“不要杀他！他……他心里有你的！他是爱你的！”

他是爱我的。

呵，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他爱我，由他的妻子亲口说出来，以求我放过？

傻女人！安毓这样的人，值得被爱吗？

九黎膝行着挪到我脚边，用力扯着我的衣裳，声泪俱下，哀求道，“求求你……求你放过他。”

我低头，恰好看到她手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一把短短的匕首猛地向我腹部cha来。

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熹央懦弱心软，谁都能在她身上捅一刀，谁都能把她踩在脚下，可……

可我是夭濇啊！

我向后退开一步，将手里掐着的安毓一把向她掼去。

那来不及收回的匕首，在九黎的满脸惊恐中，直直cha进了安毓的后腰。

强大的惯力下，两人一起被甩开，在地上擦行了数丈才堪堪停下。

安毓大吐了几口血，九黎顾不得自己，忙翻身去抱他，“你怎么样？！”

我将手背到身后，冷笑着看着他们两夫妻。

安毓不是爱我么？很好，除了死，我还有更好的办法折磨他。

我扭头，将目光转向巍峨的大殿上首。

所有人的目光都积聚在我的脸上，各个表情精彩。

震惊、疑惑、愤怒、探寻、好奇……

只有花神一个，yu言又止，满目惊喜。

我视线在她脸上一顿，就不着痕迹的挪开了。

“我夭濇，回来讨债了，只要欠了我的，一个也别想逃掉！”

一语到最后，我直直盯着上座的天帝。

所有人中，欠我最多的，就是他。

天帝脸色黑如锅底，刚刚他附身在扶苏身上，被我一击击中，虽未及根本，也让他受了重创。

“夭濇。”他咬牙念我的名字。

我勾唇一笑，“正是我。”

他重重拍了面前桌案一下，呵道，“来人，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通武浑身染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所杀的其他人的。

他向上举起刀，厉声道，“没死的站起来，杀了这些犯上作乱的逆贼！”

原本被气流所伤的天妖士兵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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