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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之血

第16章

“一定是那块叮当宝石地毯让他爱上了你,”戈迪亚对我说,仿佛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在这么多女人中,他只注意到你。这比你的愿望好得多引起一个有钱男人的注意!”

“是的。”我脸红地说。

“真的,你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戈迪亚说。“你生的孩子都是合法子孙,都会被他抚养。像他这样的男人也不会让孩子的母亲饿着。想象一下,如果你一直让他开心、满意又会如何?”

戈斯塔罕举起双手,仿佛要阻挡戈迪亚倾泻而出的话。“记住,哈努姆,”他对母亲说,“虽然孩子是合法的,但是他们不可能和正室妻子的孩子拥有同样的地位。”

戈迪亚做了一个砍的手势,仿佛要推开他说的话。“只有真主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她说。“这并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戈斯塔罕看着母亲。“哈努姆,您最好仔细想想。您无法预测他会离开还是留下,也不知道将来您和您的女儿会锦衣玉食还是流落街头。即使您女儿为他生下孩子,她也没有继承权一点儿都没有。”

戈迪亚恼怒地叹了口气。“嫁给一个面包师也可能会有旦夕祸福,”她说。“也许突然有一天,他就生病死了。国王有可能会控告他的面包短斤少两,然后把他扔进烤炉里烤了。他有可能从骡子上摔下来,把脑袋摔开了花。”

“当然,”戈斯塔罕回答说。“但是那时,她可以合法地依靠他的家人她丈夫的父母,兄弟和堂表亲戚。她不会在仅仅三个月后就孤苦伶仃一个人,独自伤心。”

“伤心?”我问。

“其实,这没什么好担心的,”戈迪亚说。“临时婚姻是合法婚姻。”

“合法,是的,但有些人却把它想得十分低贱,”戈斯塔罕又说。我脸红得发烫了一会儿,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戈斯塔罕转向母亲,“如果他能正式求婚,我会毫不犹豫地劝您接受,”他说。

“虽然如此,”戈迪亚很快接过话茬,“但这仍然值得庆祝。接受这个提亲,把它当作另一项收入来源是最好不过了,因为家里的经济条件如此不稳定。”

“不稳定?”母亲说,看了看这个布置得井井有条的房间。随着她的视线,我看到一大束红玫瑰和黄玫瑰,成堆的糖,装着沉重的甜瓜和黄瓜的果盘,和一碗碗阿月浑子果。

“我丈夫在皇家地毯作坊的薪水几乎入不敷出,”戈迪亚说。“国王允许他在业余时间做自己的生意,所以我们才能舒适地生活。但是,这些收入是随风起伏的。经济出现困难的家庭,最不需要的就是一块新丝毯了。”

她转向戈斯塔罕。“即使皇室也不是可信任的赞助人,不是吗?我记得前国王在退位时,解雇了几百个细密画画匠,镀金匠,书法匠和书本装订工人。这样的灾难可能还会发生。”

有一会儿,戈斯塔罕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阿巴斯国王和他的祖父一点儿都不一样。他没有理由关闭这个利润丰厚的皇家地毯作坊。”

“即便如此,”戈迪亚不耐烦地说,“谁能预测将来会发生什么?当然,一对必须靠自己的母女必须对未来的经济状况小心谨慎。”

母亲被这些话震回,仿佛被沙漠中怒号的狂风猛击了一下。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了我们可能要重新依靠自己,挣扎地生活着,就像父亲去世后的那几个月一样。

“费雷东和他的亲戚在伊斯法罕乃至全国各地有几十栋房子,”戈迪亚继续说。“他们买下的每栋房子,在沙漠里扎的每座帐篷都需要地毯上好的地毯。这样的家庭用的是丝绸,而不是羊毛。”

她转向我:“想想这个联姻会给我们家带来多少好处?”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我们家”,包括母亲和我的“我们家”。虽然临时婚姻的钱是给我们的,但是我开始明白戈迪亚如此尽力撮合这桩婚事是有她自己的小算盘的。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补贴我们的家用,”我回答。

“我也愿意,”母亲也说。“他有没有说会为我女儿提供房子?”

“他没有提到,”戈迪亚说。“但是如果您女儿让他满意又温柔顺从,也许会有的。”

母亲叹了口气:“这并不是我刚才所想的求婚。”

“我明白,”戈迪亚安慰地说。“您当然希望女儿能拥有最好的。但对没有嫁妆的年轻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呢?”

母亲皱起眉头。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无助。“我过几天给您答复。”她最后说。

“不要让他等太久。”戈迪亚回答。

“还有,不要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戈斯塔罕补充道。“我们不想声张,即便您女儿真的嫁给费雷东。”

“为什么?”我问。

戈迪亚看向别处。“这很合法,”她回答,接着便是一阵很长的,让人不自在的沉默。戈斯塔罕只是清了清喉咙,没有说什么。母亲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们这样的家庭不会四处张扬这样的事情。”他最终说。

我还有一个令我刺痛的担忧。“那我的学习怎么办?”我问。“戈斯塔罕还在教我做地毯呢。”

那天早上,戈斯塔罕第一次露出满意的神情,仿佛我真的是他心里的孩子。

“不管你母亲对这门婚事如何决定,我都会继续教你,只要你愿意学。”他说。

仿佛有一道光从他的心里照射到我的心上。“我想继续学,”我说。“如果我必须住在很远的地方怎么办?”

“费雷东没有给提供你房子,所以你仍然要住在这儿。”戈迪亚说。

“他不会要求她避开陌生人的目光吗?”母亲问。

“他虽然富有,但他家并不属于伊斯法罕的上层社会,”戈迪亚说。“他唯一想隔绝的女人是他的终身妻子。”

她转向我,说:“别担心我肯定,他不会介意你白天做什么。”

面谈之后,我回到我们的小房间里,漫无目的地看着四周。接着,我爬上楼梯来到屋顶,仿佛要看看洗干净的衣服,虽然那儿并没有衣服,然后去厨房看看厨子需不需要帮忙。我切了一会儿洋葱,便把一碗洗净的胡芦巴洒到地上。于是,厨子把我赶出厨房,并让我不要再回去。

我并不是不喜欢费雷东的外表。虽然他不如伊斯坎达尔英俊,但是他挺拔结实,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马的味道。然而,他的婚约并不是我所期望的那样体面。如果费雷东喜欢我的话,他为什么不向我求婚,娶我做他的正室妻子呢?如果他必须娶一个出身高贵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为什么他不先娶一个这样的女人,然后娶我作他的第二个妻子呢?

我烦躁地做着我的家务琐事,知道我的命运可能会在一天之内改变。如果我结婚了,我就要失去贞洁,一次而且永远失去;我可能会生孩子。我将永远改变。我想象着白天的悠闲与晚上的热恋,一碗一碗的蜂蜜和甜枣;还有渐渐隆起的小腹。但是,如果我的婚姻只有三个月该如何?我几乎没有时间长胖。

我希望我能去找娜希德,听听她和她母亲的想法。但是戈斯塔罕吩咐我不要声张。如果临时婚姻在三个月后结束了,而我又没有怀孕,那么没人知道这件事对我的未来来说是最好的。这对我来说很古怪,因为我所听说过的婚姻都是快乐地召告天下,然后高高兴兴地庆祝。为什么这桩婚姻似乎蒙着羞耻的面纱呢?

“我的女儿,”晚上,母亲和我碰面时如是说,“你在想什么?”她的黑眼圈和鲜红的双脚告诉我,那天厨房的工作十分辛苦。

母亲躺下时,我拿起一个垫子放在她的脚下。“你和爸爸常常说会为我找一个好男人,”我说。“如果费雷东只是想要我几个月,他怎么能算是好男人呢?”

母亲叹了口气。“从我们所打听到的一切来看,他名声良好,”她说。“我们没有理由相信其他的。”

“我感觉他仿佛只是想廉价地买下我,”我回答。“你和爸爸把我养大,是期望我有更好的未来。”

母亲握着我的手,说:“我们不能再想着以前的期望了,”她说。“这桩婚事比我所想的好多了。”

“你以前是怎么想的?”

“没什么,”母亲抑郁地回答。“戈迪亚是对的。两个身无分文的女人能期待什么更好的?”

我调整了一下头上的白布,把手放回母亲温暖的手里:“如果我能决定,我会说不。毕竟,哈吉·阿里说这个时期举行的婚礼会充满爱但也充满争吵。”

母亲从我的手中抽回双手。“这不是你所能决定的,”母亲说,声音里带着讽刺。

“如果我反对,我有权对毛拉说‘不’,”我生气地回答,想起歌莉曾经和我说的话。

“如果你这么做,你将永远离开这个家,我也是。”

她的话让我心寒:“你的意思是你会违背我的意愿,把我嫁给费雷东?”

“我们在这个家的地位并不稳固,”她回答。

“我很抱歉,”我说,知道这是我的过错。

“这就是为什么我叫你不要这么轻率,”母亲说,声音温柔了些。“最好让真正关心你的长辈来做这个决定。”

几乎又犯错误的我羞愧得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曾经的鲁莽行为,让我更想证明我会从错误中吸取教训。

“遵命,”我温顺地说,用了士兵们服从长官命令时所用的词。“我服从您的意愿。”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头碰着母亲红肿的双脚,决心要做她吩咐的任何事。

第二天早晨,母亲首肯了这门婚事。戈斯塔罕写了一封接受信给费雷东,并给了我们一个冷淡的祝贺。我们几乎立即就收到了费雷东的回执,他建议第二天,也就是斋月的第一天,举行仪式。

那天早上我们睡得很晚,因为我们必须斋戒到晚上。母亲帮助厨子切好了蔬菜,炸好了肉,我则把虫和石头从大米中挑出来,并把米泡在水里去除淀粉。即使这么简单的工作看起来也比平时费时,因为我又饿又渴。工作的时候,我的思绪常常飘到费雷东身上。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我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也在思索着自己会不会后悔服从母亲的决定。

半个下午过去了,我的舌头几乎粘在了上颚,让我说不出话来。天气越来越热,每个人都口干舌燥,但必须拼命抑制自己,不要联想到水。夜幕降临时分才可以开斋,那时我们才允许吃东西。但是,长日漫漫,让我们的等待看起来仿佛无止境。每一个时刻都需要坚强的意志。

傍晚时分,每个人都因为粒米未进,滴水未沾而十分虚弱。戈迪亚的孩子和外孙们都聚集在屋子里,头昏眼花地期待着。厨子做焖羊肉和焖鸡的浓香弥漫在空气中。我口中的唾液开始大量分泌,使舌头都感到疼痛。大人们开始给那些太小,无法忍受禁食的孩子们喂食。当开斋时刻越来越近时,房子里出现了紧张的气氛。厨子看起来尤其紧张,她向我们大声发号施令,仿佛我们是战士。她希望所有的食物都准时上桌,但是又不能太快,因为会变冷。我觉得自己仿佛要从轻飘飘的云端跌落下来。

终于,大炮的隆隆声响起了,大家又活跃起来。我帮忙沙姆丝和佐拉把食物端到大殿中。戈斯塔罕的家人就像猎豹扑食小鹿一般狼吞虎咽地吃着。大殿里除了咀嚼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了。戈斯塔罕本可以不掉一粒饭地把米饭夹在面包里,然后塞进嘴里。而现在,他放任饭粒自由落下。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填饱了肚子,滋润了喉咙。

在厨房,母亲和我还有仆人在为他们供应食物时,都很安静。通常,我们要等到他们吃完饭才可以散去,但斋月时无需如此。我们已经精疲力竭了。我几乎不能决定要先吃东西还是先喝水。我先喝了一杯厨子做的止渴水果羹,一种用果汁、糖、醋和玫瑰香精做的饮料。酸酸甜甜的饮料刺激了我的食欲。但是当我坐下来准备吃的时候,却一口都吃不下。

喝茶时,费雷东带着他的会计和毛拉来了。戈斯塔罕把他们带到大殿,取出饮料和蜜饯招待他们,然后把我们叫进去了。我全身上下都被查多尔遮掩着,这是陌生人在场时的必须装束。我偷偷看着费雷东,他着装华丽,身穿一件棕色的天鹅绒长袍,长袍上印有像他一样的骑着金色战马的骑士。戈斯塔罕大声朗读着婚姻合同,以便核实它的有效期和我们应得的酬金。当毛拉征求我的同意时,我马上首肯了,就像我向母亲许诺的那样。费雷东在母亲、戈斯塔罕、毛拉和费雷东见证下,签署了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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