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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糟糕一天从堵车开始。

云瑚被逼无奈,把车扔在附近商厦的停车场,换了地铁,这才勉强在九点冲进办公室。

“闹闹,你认识菲比·潼恩吗?”跳跳问她。

“认识。”她说,“怎么了?”

“她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可是她说……”跳跳任飘零陷入沉思,还给她看了段视频。

代号为天使的那个值得下地狱的死人在伊文斯脱口秀现场大放厥词。

菲比坐姿端庄,“是这样的,我从生下来就觉得自己被关进了一具错误的躯体里。我想当个女孩,我父母——他们很开明,支持我,上帝保佑他们的灵魂安息。我其实已经做了几次手术,比如我的胸,但后来我遇到了罗茜,天啊,那个女孩,是天使,我们约会了五次,第六次时我上了三垒,自那刻起,我意识到上帝让我当男人是有原因的,我需要那玩意!我必须有那玩意,你懂吗?那天我突然活过来了,我醒悟了,我——”

云瑚懒得听谎话,她告诉自拟代号为得亏没叫任飘渺的跳跳,“温皇,她是妹子,货真价实,如假包换,除非她是十兵卫,”重制版银魂热映让所有的梗再火了一把,她拖了长音,“装了一——”

正在此时上司唐处突然出现在门前。

“领导找。”唐处向来寡言,只吩咐,从不解释。“你跟我来。”

跳跳正在喝水,吓呛到了。

云瑚赶紧跟过去。

唐处按了电梯,是下行。

“我们不上楼吗?”云瑚问。

“郑首/长。”唐处走进电梯。

“郑……”云瑚此刻无比后悔在地铁里啃了个煎饼果子,她很担心牙上有葱花,闻起来全身都是碳水化合物的味。

这下出糗可出大发了。

她偷嗅手腕,很好,是甜面酱的味道。

完蛋了。

云瑚一脸绝望的上了车,但彻底将她推入绝望深渊的是更残酷的现实——郑首/长会见她的场合是在大首/长的家。

唐处在玄关抛弃了她。

大约十分钟后秘书才请她去客厅。

“首/长好。”云瑚敬礼,努力站远些。

大首/长抱病在身,气色看起来很差,一张脸雪白到毫无血色,但人很儒雅温婉,妩媚不失爽朗,一倒霉网友因大放厥词惨遭销/号时的遗言为“肯定是云的味道”。

领导毕竟不是她直辖的上峰,柔言软语的,“你是……”

“跟首/长们自我介绍一下。”唐处三言两语代劳了,“这是我们的外勤专员,党明恩,隶属东亚事务司,代号云瑚。”

“呀,这么年轻就二毛二了,可以的。”郑首/长笑吟吟的。

“报告首/长,博士毕业就是二毛一。”云瑚脑子一短路接了话。

郑陌陌与她们唠了些家常,十分钟后打发走这两个无厘头的家伙。“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李半月举起手机,对准放盆景的架子。

——因为一个小女孩蹲在那里看小布偶猫打架。

“像不像。”

“像谁?”

“段雅阿姨。”

李半月点开相册,唇边噙着笑,“陌陌,你说什么?”

她倏然抬眼看向那个从未得允许而径直入内的女孩。

女孩约十余岁大,穿着一身橙色的连衣裙,脑袋上顶着草帽,一副沙滩度假的模样。

“为了国家。”郑陌陌前倾身,“为了人民,为了脸面,为了不丢人。”

“然后?”盘古小说网首发 www..

“鉴于您和太后彻底掰了。”郑陌陌转着高脚杯,毫无疑问她同学李半月不是讲究人,玻璃杯里装的是茶水,“我得想办法安抚住您的老母亲吧。这不是你弄住你的崽便万事大吉的故事,你还得按住你妈,按住老斑斑,泰王室的惨痛过往为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需要关心老年人的精神世界。”

“老斑斑,挺好的。”李半月稍靠过沙发背。

“说个谎会死?”郑陌陌把高脚杯一搁,新官上任三把火没烧成就开始夹尾巴做人,这导致她说话时总是无比语重心长的调,“小半月啊,你那么能说会道,哄住你妈轻而易举,你非把事情整成这样。”

有时郑陌陌不理解李半月种种古怪行径。

李半月跳过了二百个可行备选方案,选中最坑爹的二百零一提案,而第贰零壹号解决方案混入解决路径的原因是为了衬托出其他二百个的可行。

“我哄她做什么?”李半月捻起粘在裙子上的猫毛,“如无我的允许,她都出不了这栋别墅,只要我想,一句话,她今时今日今刻死于心梗,你要我哄她、安抚她,至少给个理由吧。”

“她是你妈。”郑陌陌干巴巴地憋出四个字,过了会儿补充,“能提供情感慰藉,亲情嘛,她能提供亲情,人不能光有友情和爱情,亲情也很重要。”

“女人是没有家的。”李半月刚摘走一根毛,一只小猫没站稳,从沙发上滑下来,掉在她裙子上,一打滚跑了,留了一摊。

她怀疑这些毛攒起来,到年底她可以拥有一件猫毛大衣。

“也没有亲情的。”

“你也是妈妈了。”郑陌陌提醒,以防李半自打脸。

“所以我懂。”李半月抬起头,“别人生来就有,你却要苦心孤诣的经营。太贵了,买不起,小小狐狸身体不好,家中拮据。对吧,陌陌。您爸妈是养得熟的狗吗?”

“请您不要搅屎,我才不要把你从头版头条上拯救下来,虽然你对朝玉是真的够意思,佩服你们的兄弟感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家……”

“住口,停,打住。小狐狸是小仙女,小仙女不可以说粗话。”郑陌陌大发善心,“好,我懂了,我们今天骂谁?谁对你不住?你恨谁?给个名字,我去抄家,别的做不到,诛九族还是可以的,括号,你妈除外,括号完了。”

“我不恨,顶多是失望吧。”李半月凝视那个女孩。

女孩揉揉小猫脑袋,转身跑过来,手撑在茶几上,冲她说,“嗨。”

起初女孩面容是模糊的,很快清晰。

——是小时候的她。

“一口气不来,往何处安身?”李半月笑吟吟地与郑陌陌搭讪,用眼角余光盯着那个幻觉。

“不理我呢。”女孩自说自话,她侧坐在茶几上,抓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垂头丧气的,“果然大家都不喜欢我呢。”

“因为你是幻觉。”

“我不是呀。”女孩扭过身,乌溜溜地眼睛盯着她,“我是你杀掉的自己,灵魂的小碎片,有个理论听说过吗?每过一年,我们都将会杀掉一点点的自己,每当我们长大,我们杀掉了年幼的自己。你能看见我,是因为你……”女孩指过来,“要死了。”

“但我并未开口说话。”李半月心道。

骤然间她觉得四周充满了声音,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字或一句话她能听清。

“你没救了。”郑陌陌脑壳疼。

“是,我疯了。”李半月轻描淡写。

幻觉于此刻露出狰狞面容。

“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小孩?”幻觉凑到她跟前,又跳开,“你喜欢大女孩?”

女孩转了个圈。

“这个样子喜欢吗?”女孩变成了二十余岁的李半月,一袭黑裙齐膝,苍白面庞化着浓妆,“另一个时空里你死掉时的模样。”

“还是……”幻觉退开半步,栗色长发化为金红,棕色眼睛变成蔚蓝,黑裙颜色褪去,银灰渐染,“这个新壳子?”

“伊莲恩”问,冲她抛了一记飞眼。

李半月安静的倒了杯酒,未及饮便被抢走。

“请珍爱呼吸。”郑陌陌抱着杯子,放到一边,高脚杯与玻璃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不要断气。”

宋和贤安静的躺在床上。

此时此刻她在自己的老房子里,纠结要不要揍李云斑一顿。

李云斑诸多行径,一言蔽之为欠揍。

三小时前,李云斑爬上这张大床,说,不习惯一个人睡。

两小时零四十五分前,下床去洗手间。

两小时前,藏在被子里给小孩打视频电话。

一小时零三十七分前,又去洗手间。

五十五分前,问她睡了吗,饿不饿,要不要吃夜宵。

五分钟前,重新洗漱上床。

三分钟前,起夜回来问她,妈妈你睡了吗。

“我受够了。”宋和贤掀被起来。“李云斑,回家找你姐作去,少闹我。”

“我又怎么了?”李云斑翻身平卧,“我更年期,盗汗心悸,睡不着。”

“热就开空调。”宋和贤把被子卷走。

“我睡不着。”李云斑又把被子扯回来。

她们背对背躺着。

“你不是说你困吗?”

“是困啊,还累,两天的功夫从南到北打了个来回。”李云斑打了个哈欠。“累过劲睡不着了。”

她又要起来倒水喝。

这引起了宋和贤的抗议。

“你不隔一小时起来一次是不是会死?”宋和贤疯了。“你是不是强迫症?”

她觉得这辈子仿佛是来还债的,上辈子欠了李半月也欠了李云斑,这两个女儿才如此折磨人。

“我总醒。”李云斑窸窸窣窣地上床,“看看我姐还喘气不,小猫还活着吗,逛一圈,好的,都活着,再接着睡,我过西海岸时间。”

她一般是晚上九点上床,但基本上从早上六点李半月起来收拾打扮准备上班开始睡,下午三点起来吃个迟到的早午饭。

“你很冷血,你知道吗?”宋和贤侧着躺。

“不知道,比如?”

“你自私,冷血,无情无义,你爸当年那么疼你。”

“可他也让我去陪那些做生意的大老板喝酒。”李云斑掏出手机开始玩。“我不喜欢喝酒,我喝酒胃疼,还有点过敏,但他叫我去练酒量,哦,还打我。”

“打过你几次?”

“四次。”

“为什么打你?”

“一次是我喝多了,凌晨才回来;第二次是跟他犟嘴;第三次是我不想陪他一起出去吃饭;第四次是中考考砸了。”

“你可真记仇。”

“打人哎,很疼哎,他打我,还专打脸,姐姐还出面护着我跟他吵吵两句,你连个声都不出。”李云斑嘟囔。

“那是当爹的管教孩子,我过去拆台?那么打你也没把你学习成绩打上去。”

“我一整个学期都在拍戏。”李云斑辩解,“我根本没时间学习,能考个及格分不错了。”她翻回来,看看宋和贤的后脑勺,“他那不是疼我,那只是受人之托。我是司令夫人的拖油瓶,万一能说一门好亲事呢,这不也是一根人脉嘛。”

“你姐小的时候,”宋和贤捻着亚麻床单,“我当时想,她就找个燕京人嫁,家里有钱,不图对方是不是有钱,是不是有权,家世清白对她好就行,过安稳日子,最好住在附近,中午回来吃个饭,下午大家聚在一起唠唠嗑,我有空给她带带孩子,谁成想……”

“姐姐不是那种……性格。”李云斑翻着伊莲恩的私人INS。“她要的也不是那个。”

她把伊莲恩的小孩P成表情包。

那个红发小姑娘张牙舞爪的,像只豹猫,每次定格的表情都很耐人寻味。

她一边往图片上打字——被生活无情地捏扁了脸脸;一边思考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活蹦乱跳,她的小孩只会坐在窗台上看月亮。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什么性格?”宋和贤冷笑,“你知道当年大家怎么说她吗?李皇贵妃娘娘。上车二百万,下车三百万,煮锅糊了的汤一千万,一箱金条换佳人一笑。大家直接——当我面这么说。”

“没有。”李云斑把P好的表情包私信给伊莲恩。

然后等待被拉黑。

“她没跟过人。”

“什么?”

“我说,她没跟过大领导,我不算,我又不是大领导,我是金屋藏娇的那个可怜的陈阿娇。”李云斑放下手机,“她……反正那不是真的,你想,如果是真的,还轮的到她当大首/长?那节骨眼临门一脚,用往事威/胁她让位不行吗?当皇帝君临天下多开心啊,干嘛被姐姐压一头,对吧。”

她手机一响,匆匆垂眸。

伊莲恩在拉黑她新号前回了个表情:【LAH:我文盲.jpg】

李云斑笑出声。

“你倒不怕她。”宋和贤望着法式白珐琅描银衣柜,“我现在怕她,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残忍,冷酷,六亲不认。”

“她还好。别触犯利益,别利用她,别伤害她。”李云斑摊手,“这三项,一碰一个死,别的她都能忍,你祸害她都行,她就像个娃娃摆件,不哭不闹不痛不说话。”她斜了宋和贤一眼,“我可以咬她脖子,咬狠了出血她也不生气,嘿嘿。”

说完赶紧往床边躲,以防宋和贤把她踹下床。

宋和贤很反常没发脾气。

“哦。”她说。

李云斑又躺回去。

“你说,为什么呀,她为什么那么对我?”宋和贤问。

她自言自语,“是因为我对她不够好吗?但她想要什么,我都给了,她要钱要物,我每次都给了,就出国读书这一件事没依着她。她本科四年,博士三年,整整七年,一个电话没有,几乎是一趟家门未入,可我也跟她说了,送你和绯写出去读书的原因是你们成绩不好,她能考上燕大,留学这笔钱剩下来,给她买套房子,升值的更快,那时候二十来万就能弄一个一百来平的房子,过几年这个价也就买个厕所,在哪不都是读书找工作吗?一来,燕大是两校,够用了,二来,家里有公司,她又不愁工作。”

“她想走,她只是不想留在这里。”李云斑支着坐起来些,“你还记得当年她从爸爸那里骗了笔钱,带我去巴黎的事吗?有一天她问我,想不想留下,再也不回去。”

“我真的好想跟她说,好,但我告诉她,还是回去吧,爸爸妈妈也常来往海内外,万一被抓到。”她挠床单,“肯定会死的很惨,非常惨。”

“她小时候,真的很乖。”宋和贤用手臂遮住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过了会儿又说,“我不记得你姐小时候长什么样了。”

“我有照片。”李云斑说,“但你看过后不能打我。”

宋和贤点点头。

李云斑就打开相册,翻到最底。

那两张照片有点微妙,一张是她们抱在一起,相依偎;另一张是她覆在姐姐身上,姐姐将腿并拢,撇向一侧,而她抄住姐姐的膝窝。

姐姐年轻时眉眼些许妩媚,但一低头便是无辜的清纯,一如林间晚风,溶溶冷月。

当时是用拍立得抓拍,但她留到现在,用以祭奠自己初开的情窦。

“李云斑!”果然宋和贤还是炸了。

“又吼我!”李云斑对嚷。

“我给你两张正常的,你给我把这两张删了。”

“不要。”

宋和贤踢踢踏踏的去了书房,很快抱着一沓相册回来了。“你真要命。”

“嗯。”李云斑刷着微博,看猫妈妈给小猫洗脸。

不大一会儿宋和贤问,“你姐当年是把自己的照片划拉走了吗?”

她翻遍旧相册,里面没有李半月,包括全家福也只有她、李鸳时、李绯写和李云斑。

“应该没。”李云斑爬起来,也跟着一起找。

翻了又翻,两人一致沉默。

很久后宋和贤揉揉李云斑的后脑勺,“你替了她。”她挪了挪,靠着床头,又重复了一遍,“你替了她,成了我女儿,她变成多出来的那个了。”

“我倒对得起你妈妈,”她很难过的屈膝坐在床的一边,仰起脸,“这辈子谁对得起我?”

李云斑突然恼了,“不关我的事!”她坐起身,“从始至终,你也就对得起你儿子,你老公。”

宋和贤抬起视线。

“你们眼里只有我哥,无论我,还是我姐,你们只是保证我们有书读,有衣穿,有饭吃,饿不死。”李云斑表情冷淡下来,“我能做到对你好是与我亲生母亲相比,你真的很不错,至少你没在我被人侵/犯、被人欺负、最需要帮助时把我赶出门,让我在天桥下露宿;但我姐是你女儿,她会比较你如何对她,如何对我哥。”

“你想知道原因吗?因为大家都对女儿不好。”她把相册摔开,砸的床一晃,“你的所有朋友,没有一个把女儿当人看,最后你也一点点的变成了那个样子,仿佛为我们说句话,你们的舌头会被割下来;站出来保护我们,你们就会死。你这样,我妈这样,陆姨也这样,你们嘴里只有儿子,翻来覆去顾念的只是老公。成年人复杂,感情都稀薄,你们的爱与尊重给了丈夫,到女儿这里,给出三毛钱还要反复掂量,这三毛钱能连本带息的收回来吗?所以,不要把你做错的事,往我头上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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