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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 164 章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机翼划破云际。

平流层天空蔚蓝,阳光刺眼,来自北方长驱直入的冷空气与墨西哥湾湿热气流交汇,积雨云在佛州上空凝聚,厚重的像朵棉花糖。

“我还是相信菲比的。”副总统朱莉亚·玛琳对付这种小家伙还是蛮有一套的,先假借电话之机对菲比委以重任,而后才单刀直入,“你打算怎么办?”

菲比对付这种老家伙也很有一套,毕竟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老油条,虽年纪小小,工龄一点儿都不短,“听领导指示,作为特派专员,我贯彻落实的是西翼的意志,西翼希望我说什么、做什么,我就怎么做。”

她轻轻松松地把皮球踢回去。

“说得不错。”朱莉亚笑容不减,但她冲空乘人员要了杯血腥玛格丽特,大概高血压要犯了。“西翼决策的正确性,是我们所应共同维护的。”

还特意重读了正确性。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朱莉亚模样轻松,仿佛这趟行程的目的是奔赴加州度假的,“事情,自然要办,但方法,要慎之又慎,当下时局,你也知道,这是一场由代言人……或代理人对幕后股东发起的战役,虽然我们获得了阶段性胜利,却不能……”

“菲比酱。”空乘突然按住菲比的脑袋,说了句日语。

菲比放下文件,她往上看。

“你现在究竟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奥尔瑟娅把托盘放下,拿起朱莉要的饮料就喝,伸手要解她衣扣。

“你——他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菲比豁然站起。

“来看看我的小可爱。”奥尔瑟娅研究了下她的裤子,“所以你是先变成男孩然后再变成女孩?还是就变成了男孩但暂时不想当男孩?我很迷惑。所以你现在是多了个玩意,还是多了个玩意,还是多了个玩意又……”

“别碰我。”菲比使劲儿把她往外一推。

“……切掉了。”奥尔瑟娅捏着自己的下巴,沉思,“你现在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你他妈的为什么在这里?”菲比重复提问。

“受人之托。”奥尔瑟娅说,“忠人之事,来当……说……啊混蛋。”

菲比猛地给了她一记头槌,提腿就踹。

“丑八怪凶巴巴!”奥尔瑟娅骂道,“凶巴巴丑八怪。”

“你骂谁?”菲比怒道,“你个随地大小蛋的王八蛋。”

菲比把桌子掀了,害得朱莉不得不抱着电脑转移阵地,把秘书赶走,换了个靠窗位置。

那边就打上了。

菲比拿着托盘,菲比她妈拎着个灭火器。

“这里是飞机。”朱莉不得不维持秩序,“飞机!你们在做什么?想成为空中浩劫的素材吗!有异议二位降落后去机场塔站楼谈谈?”

“我跟你说过。”菲比踩着奥尔瑟娅的肩膀,一托盘砸在奥尔瑟娅脸上,“你出现一次我就揍你一次。”

“你没说过,我没听见!”奥尔瑟娅把她掀开。

“那是你没听见。”菲比又要往起跳,这次被朱莉按住,反剪了手臂。

“真是够了。”朱莉抓着她,“不许打了。”

“你压根儿就没说!”奥尔瑟娅趁菲比被抓住的机会,冲过来就是反手一耳光,“你他妈的没说你让我听什么?”

菲比对朱莉胳膊就是一口,挣脱束缚后抬腿就踹奥尔瑟娅肚子,“我说了,你聋!”

最后朱莉不得不卸了弹夹对空鸣枪,又上膛。“你俩,菲比,你坐那边,你,先去把我的酒拿过来。”

菲比忿忿地擦擦唇,倒了杯水漱口,奥尔瑟娅扇她的时候嘴唇磕在了牙上,破皮了,嘴里一股铁锈味。

她瞪了所有随行人员一眼,准备找个倒霉蛋来发泄一下脾气。

但上来踹窝的第一人是朱莉。

“你们怎么回事?”朱莉冷冰冰地问。“你不要以为你和洛克希扯了张结婚证你就了不起了,你不是总统,这里轮不到你放肆。”

“你问她。”菲比瞪着奥尔瑟娅。

“差劲!”奥尔瑟娅当一声把托盘捶在餐桌上,把酒洒了一地,“哪个小孩打妈妈?”

“哪个妈妈招募不到人就拿自己的小孩凑数?”菲比尖叫。

“停。”朱莉不得不再次调停,“你为什么从秘鲁回来了?”她问。

“我是来当说客的。”奥尔瑟娅坐下,“某个人,找到了某个丛林里打游/击的人,又找到了一个人,最后找到我。”她说,“一张空白支票,上限可兑九百百万,还可以帮你竞选一任州长或参议员。当然,他们希望我转告的消息大概是,他们知道我是谁,也知道你是谁,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们心里有数,剩下的选择权属于你。”

菲比报以沉默。

当朱莉以为事情将告一段落时,奥尔瑟娅一句话又把菲比惹炸了。

“乖乖。”奥尔瑟娅点了根烟,“你这对儿香槟杯,真漂亮,妈妈很自豪。”

菲比当时就泼了奥尔瑟娅一脸酒,“胆子都挺大的呀。”

她抄起电话,“叫IRS的人去凤凰城待命,改降天港,加利福尼亚警/局、国/民/警/卫队及驻军所有人暂停职务,接受内部审查,从弗吉尼亚和密歇根的警/卫/队调两千人,让波洛马上上飞机,”她看了眼手表,“1617我在天港机场见他。”

挂掉电话后她冲奥尔瑟娅笑,“非常好,很好,我要让他们看看对抗西翼的下场。”

“我讨厌加班。”伊莲恩趴在沙发背上。

弗莱娅不搭理她。

“吃不吃菠萝呀。”只见弗莱娅叉起一块菠萝,眼巴巴地送到边看电视边梳毛的玛戈嘴边。

“不吃。”玛戈拿梳子沾水,“不够甜,不喜欢。”

她低头梳了几下,又伸脖子过去,“啊。”

“要是我有鸟儿的喙就好了。”她嚼着水果,含含糊糊地说。

“不要唯恐天下不乱。”伊莲恩戳戳弗莱娅的背。

弗莱娅对伊莲恩抛之不理,她靠着沙发扶手半躺,“妈妈给你梳好不好?”

玛戈把裙领往上拽了拽,乖巧地趴在她身上。

她帮玛戈整理着翅根处凌乱的羽毛,“妈妈的小天使怎么每天都乱蓬蓬的。”

玛戈躺在她怀里,语焉不详地嗯了声,多半心不在焉,不知道在寻思什么。

“很容易出变故的。”伊莲恩滑下来,坐在扶手上,“那是浪,有来有回,你在试探,别人也在试探,都在试探。胜败不取决于你手里究竟有多少张牌,而是你的虚张声势能否唬住人。”

“洛茜……”弗莱娅抬眼,往上看,“最大的问题,就是她是个好将军,执行力很强,但实际上,她不适合做总统。”

她宣布,“是真的不适合。”

“西翼不仅仅需要雷厉风行,更需要看似妥协实际长驱直入的艺术。”她一点点把玛戈翅羽梳好。“当然,人们渴望威/权,那就给他们。小动物什么时候杀,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人们习惯新的模式和新的规矩,新的时代。”

“你不甘心。”伊莲恩咬唇轻笑,抬手点住她鼻尖,“说一千道一万也是,你不甘心。”

“凭什么。”弗莱娅往上靠靠,挨着伊莲恩的腿,“我做了一切,最后……终局不由我定夺。八年时间太短太短,我做的一切,终将替别人铺路,我当然不甘心,所有的事,我在做,最终的胜败,必须我来领。”

“不然不公平。”她说。

她希望伊莲恩理解——理解她的野心,理解她的不甘,理解她的抱负,包容她偶尔不得不诉诸实际行动的阴狠狡诈,同时支持她继续。

唯有这样的时刻,伊莲恩从不辜负她的期望。

“嗯。”伊莲恩抚过她脸庞,说,“宁为恺撒,不为虚无。”又说,“拱手让人自然被历史遗忘,罗马帝国的正君永远是奥古斯都,而凯撒屈居次席,能被铭记,被敬仰的,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永远只能是,一个人。”

“你说,”她握住伊莲恩的手,十指交汇,“我是不是运气不好。”

随年纪推移,渐渐地,她相信起命运。

“天注定,我就是……差一口气,劳劳碌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人作嫁。”弗莱娅轻声说。“我命运不好。出生后没多久,我父亲就过世了,几年后,她把我寄养,爬上来,本以为……却又……”

她没能说出那个名字。

她们仿佛是命定的宿敌,又阴错阳差纠葛于枕畔。

最终,她只能哀怨,“我的运气,仿佛一直都很差。”

伊莲恩俯身,蔚蓝的眼睛凝视着她,“至少,你已经拥有了皇帝的名字。”

“不要紧。”伊莲恩伸手过去揉揉玛戈的翅,“做过的事,一定会有意义。有时,你不能只注视着,个人功过名利得与失,正确的事,如果有能力,就得做,你不能指望别人去做,也不能将命轨托付于旁人,这个世界的游戏,就是这样,你付出的,未必是你能得到的。”

有人踩着高跟鞋下楼。

她下意识地伸开手臂。

平淡素日里她最喜欢的就是晚饭后搂着阿呆,大家窝成一团闲聊些没用的。

弗莱娅喜欢帮玛戈梳毛,阿呆喜欢从背后抱住她,枕着她的背看剧。

但从沙发旁经过的,不是阿呆,是英格丽德。

她环了个空。

“过来一起聊天吧。”为了遮掩尴尬,她邀请英格丽德。

英格丽德抱着毛绒玩具从茶几前经过,“不要、不喜欢。”

“真糟。”伊莲恩目送英格丽德倒了杯咖啡上楼。

她在想,这时候阿呆在做些什么?

“你所未能付出的,却也是能得到的。”弗莱娅看着电视里面的“路易莎”。“你所付出的,却未必能得到。”

她点映了路易莎传记。

她的前半生只有枯燥乏味的学习和补课,相比之下,路易莎的前半生堪称多姿多彩。

电影时间不长,算上片头片尾两个半小时。

无论真假,她旁观着路易莎的过往岁月,心里百感交集,而终不知该做何感想。

行片至中,她暗自祈祷——不要和我爸相遇,不要生下我。

最终如诅咒一般——当然她本来就不该对传记片有任何期望,宿命的一切悉数发生。

忽然伊莲恩调大音量,只说了一个单词,“谁?”

她坐起来,按了快退。

虚构场景中,对峙的是穿上戏服的演员。

舞厅中“她”与“半月·李”相遇。

扮演她的是阿黛。

她认出来了。

阿黛刚开口,骤然黑屏,但音轨还在走,音乐继续。

音轨混入了很多杂音,背景有些嘈杂,但清清楚楚地,是李的声线。

“死亡是凯撒的宿命;罗马帝国由屋大维一手缔成。旧者死,新者方生。”

紧接着,是她的声音。

“很遗憾,掌控宿命的神之子早已被钉死在耶路/撒/冷的十字架。”

“该死。”她喃喃道。

仿佛是响应她的抱怨,神游天外的伊莲恩盯着电视,冒出来这样一句话,“你说阿呆现在在干嘛。”

阿德莱德在跟里奥妮要钱。

“不可以。”观众还未完全散去,她就像一只灵巧的鸟,从桌椅中寻到一条路,从吧台后扑下,站在一盆多肉植物前,摊开雪白掌心,“快点。”

“我是你表姐呢。”里奥妮对伊莎晃晃空酒杯,“一杯长岛冰茶,谢谢。”

“每人一英镑。”阿德莱德仍然伸着手。

在她的带动下,她的小伙伴也过来了。

“雪国一杯七磅。”伊莎贝拉用裙摆擦擦手。

其实这条裙子曾是上东区最流行的款式,但如今时过境迁,是一块擦手用的上好抹/布。

里奥妮拉住伊莎贝拉的裙摆,等伊莎贝拉靠近些,才仰起脸,挨的很近,她说话时会有淡淡的酒气,她知道,但她会利用这一点,在伊莎愣愣而红脸时,吐气如兰地耳语,“赊账。”

可惜今天还有个难缠鬼叫阿黛。

“我穷。”阿黛一把就把伊莎贝拉扒拉开。“走开,擦你的桌子去。”

“一块钱你都没有吗?”阿黛问。

她勾住阿黛戴的蓝宝项链,“小可爱,你姐姐我没有钱,怎么办,很糟糕呢。”

阿黛鄙夷地拍开她的手,“那你去和伊莎一起洗杯子吧。”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要你这个表妹有什么用。”里奥妮不得不给了她一枚硬币,“连账都不给赊。”

阿黛从今天的战利品中点出五块零二十五分,“伊莎,给她倒杯长岛冰茶。”

“这杯我请你。”阿黛说,“你不开心。”

“我为什么会开心?”里奥妮别过脸。

沉默了会儿,她问,“阿黛,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喜欢哪一个?”阿黛问。

“那不重要。”里奥妮推开酒杯,“祖母和父亲……他们两人,分别找我谈了一次。”

“所以呢?”阿德莱德舍不得浪费自己的辛苦钱,她把那杯柠檬红茶味的酒喝掉。

“他们希望我冷处理,等掉裤子记者风波过去,举行和加百列的婚礼。”里奥妮托腮。

“你喜欢加百列吗?”阿德莱德叼着吸管。

“你喜欢莉塔吗?”里奥妮反问。

“我喜欢莉塔的爪子。”阿德莱德纠结了片刻,如实回答。“她真的很棒。”又小声补充,“在床上,是最棒的一个。”

说完还缩缩脑袋,压低嗓音。“不要告诉别人。”

“男人也一样。”里奥妮说,“是谁,是否足够忠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个玩意,可……”

“可是?”

“小男孩真的很可爱。”里奥妮附耳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听不懂,后知后觉时,还会脸红,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罗雅尔上校。”阿德莱德捏住里奥妮下巴,“你姓黑尔,也许作为罗雅尔家族的一份子,你要百忍成钢,但作为黑尔家的一份子,我萨伏依的表姐妹,你要懂得,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在忍耐、让步和牺牲中赢回所弃利益与尊严,忍着忍着,你弯腰驼背,失去反击的勇气。”

“一个人对你的评价,源自他们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得到利益,自然赞不绝口,得不到,那就是口诛笔伐。所以,不要在乎他们,你高兴,才重要。”

“承您教诲。”这次轮到里奥妮啪地打掉阿黛的手,“我是你姐,你是妹妹,所以,应该是我来教训你。”

“哼。”阿黛冷笑,“我姐叫玛戈,你不是我姐。”

里奥妮一晒。

出门阿黛就变卦了。“姐。”

她眨巴着水汪汪地绿眼睛,“你背我去停车场。”

外边大雨滂沱,如倾倒般的雨量超出伦敦排水系统所能承受的极值,积水漫过人行道,涨到了第二个台阶。

“不要。”里奥妮有点喝多了,两颊绯红,但灰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是你姐。”

“我月经第二天。”阿德莱德张着手臂。“快点。”

“不好。”里奥妮撑开伞。

阿德莱德站在台阶上,她维持着张臂准备的动作。

“可恶,你真可恶。”里奥妮蹚水走了几步,又忿忿地回来。“我讨厌你,你们全家,我最讨厌的就是你。”

她跳了下,勾住里奥妮脖子,从里奥妮手里接过伞,“这不是帮你打伞了嘛。”

“不过,我很羡慕你。”里奥妮走了几步又站住,“帮我把头发捋捋。”

“嫉妒我吗?”阿黛帮她理理刘海。

“嫉妒。”

“讨厌我吗?”

“也讨厌。”

“嗯,你是个坏表姐。”阿黛挂在她脖子上,“那你喜欢小莉塔吗?”

“也喜欢。”她说。

“但,不管你究竟选哪个男人。”阿德莱德挨在里奥妮颈窝,“不许接受莉塔。”

“咦?”

“其实我是会生气的。”阿德莱德扒着里奥妮的肩,“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你,而且……她还喜欢别人,洛蒂她们……虽然洛蒂很可爱,可我还是生气,很生气,很不高兴。”

“好。”里奥妮回答的很干脆。

“你们这种笔直的女孩,都好残忍啊。”阿德莱德对她耳朵吹吹气,笑起来。“说,你是不是原本就是个大坏蛋,就在等我的这句话,让我来担责任?”

“不是。”里奥妮把她放进车,接过伞,绕过去,拉开驾驶座的门,“我们是家人,血亲。是最高的优先级。”

“雨真大。”里奥妮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阿黛靠过来,亲了她脸颊一下,“这个奖励给你。”

“不要奖励。如果你是认真的……”她摊开手,“小葛朗台,一块钱还我,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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