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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老汇再无佳人

第 176 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成年人所遇到的打击来自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每当弗莱娅觉得凡世上所有的糟糕情况皆遭其穷举,下一秒生活往往打她一个彻彻底底的措手不及。

黛黛的口味平平无奇,不是鸡翅就是牛排,还喜欢沙拉,再刁钻也不会超出椰香吐司的范围;冷冷那个小姑娘中规中矩,不愿意表达自己的喜好,只会说都可以,但依伊莲恩不吃红肉的怪癖,估摸无法接受嫩煎羊排或牛柳沙拉;丽莎更容易打发,她来者不拒,只要不让她做饭什么都可以吃,剩饭都不在话下,据伊莲恩转述,她对食物的要求只有两个——没过期和炒熟了;综上,弗莱娅烧了个铜锅鸡翅烩宽粉。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不料这个锅跟她开了个玩笑。

在她盘算如何给生活添加乐趣时,阿黛的小破珐琅电锅炸了。

“妈!”阿黛碰巧路过,但她什么都没做,只会喊妈妈。

“这怎么回事?”她冲过去,面对着流里台上的狼藉,扪心自问,究竟为什么今天这么倒霉。

先是睡过头,然后是炸锅。

“也许是受热不均。”阿黛拿起炸飞的那片锅底,煞有其事地研究着,“有时候我会把锅底弄脏,就,汤冒出来了,只好把锅底也顺便刷一下,可能是加热的炉丝不太中用……”

“闭嘴。”弗莱娅捏住阿呆的嘴巴。“吵死了。”

“唔你放开。”阿呆呜呜的。

丽莎阿姨拉开抽屉,掏出一把不锈钢勺子,插起一块鸡翅,“熟了,可以吃。”

“为什么你们只有两个锅?”这时罗雅尔拉开橱窗。

丽莎飞快地转移话题,她咬了一口鸡翅,往陈冷翡面前一送,“挺好吃的,不要浪费。”

陈冷翡赶紧摇摇头。

不过很快她意识到,阿呆性格像妈妈;更糟糕的是,像母亲的那部分碰巧是她最喜欢的,也正是能让她联想到斑斑的部分。

罗雅尔说了斑斑最擅长说的话。

“将就着吃。”罗雅尔拍拍阿呆的背,“等你妈妈来看你的时候,让她给你弄好吃的。”

糊弄完阿呆将矛头转回丽莎身上。

“我们有付钱要你照顾她。”罗雅尔不悦。

“你看我把阿黛照顾的多好,活蹦乱跳。”丽莎和李女士的秘书不同,张老师等人一般会在斑斑颐指气使时唯唯诺诺,而丽莎会一巴掌掀回去——大概是匈牙利人的缘故。

“而且你们俩好抠门哦。”丽莎说,“如果你们给我充足的薪水,让我能每天在家里喂猫看海,我肯定后天就能变成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大厨。”

阿呆打了个岔,她把土豆吐出来,用筷子插着,雪雪吹着气,被烫到了,只好伸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呀,土豆里面没熟。”

“啃外边那层熟的。”罗雅尔回答的无比干脆利落,然后打发走要求升职加薪的丽莎,“你的事,找艾拉去。”

这下丽莎和张老师一样了,一缩脖子,开始闷不吭声。

这样的对话陈冷翡听了无数次,因为斑斑的厨艺是稳定的烂,所以斑斑很想要个专门负责做饭的秘书——和罗雅尔一样,并不能成功申请到这个专职大长今。

当然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在于,究竟是李半月偏好贯彻落实统一意见,还是这个女人很擅长把身边人逼到同一个角落。

“过分。”阿德莱德夹起根鸡翅。

虽然很过分,但她习惯了。

伊莲恩会烧菜,一口锅两把水果刀走天下,连把正经菜刀都没有的情况下,自然锅铲和菜板都欠奉,这导致如意外发生,她们只能围在锅的遗体边吃晚饭。

“阿黛筷子用的很棒。”丽贝卡尬聊,最尴尬的是她假装生疏。“你好像很喜欢用筷子。”

没等她说话,弗莱娅摸摸她的脑袋,来了句,“她比较笨,呆头呆脑的,刀叉用不利索。”

“不愧是小翅膀的妈妈。”她嘀咕。

“什么?”弗莱娅没听清,追问。

“没什么。”她说。

怎料令她不快的事在后面。

大家一起围着半个破锅吃饭也算其乐融融,但弗莱娅给丽贝卡单订了一份点心,是四季餐厅的,一盒八种,巧克力布丁蛋挞、柚子米布丁、柠檬玛德琳、薰衣草纸杯蛋糕、鹅肝馅樱桃、焦糖熔岩蛋糕、蜜桃乌龙奶砖和巴斯克蛋糕,每个蛋糕都小巧玲珑,只有一口大,放在洛可可风糕点盒里,精致的像摆件。

她很喜欢这款点心盒,一直没买的原因是不划算。

高昂的价格搭配顶多嚼三十二口就没了的量,还不如去巷尾点心铺里买块百分之一价格的厚多士,还能吃上三顿。

金斯利充当了外卖员,敲门进来,把盒子给弗莱娅。

弗莱娅就捧给丽贝卡,“送给你,这是餐后的甜点。”

“我的呢?”阿德莱德就问。

“她是客人,你不是。”令她意外的是弗莱娅态度很柔和,一反对所有外宾爱搭不理的常态,“款待不周,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包涵。”

“啊嘞?”阿德莱德伸手在弗莱娅面前晃晃。

这下连丽贝卡都摸不着头脑,先下意识说了句,“咦?”

“我还是很尊敬你母亲的。”弗莱娅回归常态,道,“在那种不开明的世界中杀出重围。”说着,她似乎是叹了口气,“可惜没什么担当,大抵是华夏姑娘的通病吧。”

“怎样才算担当?”丽贝卡状若温柔,实际上是只小刺猬,如果不能安抚到翻身露肚皮,就要挨刺。

“她应该从始至终没打算做什么。”弗莱娅柔声说。

“那……”丽贝卡刚扬眉,丽莎吐掉鸡骨头,说,“拜托,你俩快打成乌眼鸡了,我怀疑你们是不是从公事上针锋相对上升到开始攻击私人。”

“她为什么不考虑你,”弗莱娅斜了丽莎一眼。“充当继任。”

丽莎回敬了一个白眼,“不要把不要脸的话说的理直气壮,这是民主国家,”一语双关,“不值钱的世界。”

“我不够优秀。”丽贝卡噙着笑。

“不需要你优秀。”弗莱娅也回敬一嫣然,“你们间差一代人,关系足够亲密,联系极其紧密,就够了。因为这是份担保合同。一项法案,签发,实行,到能看见结果,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也未可知,区区二十年,什么都不算,至少要保五十年,乃至六十年,百年。”

“为避免来者清算。”丽贝卡很聪明。“朝令夕改。”

“但也很厉害了。”弗莱娅笑笑,偷走最贵的樱桃鹅肝,塞进她嘴里。“至少是棵树,值得敬一分。”

阿德莱德把鹅肝吃掉,吐掉樱桃杆,说,“我不要,哼。”

丽贝卡来的时候不算很开心,但走的时候能看出来郁郁寡欢。

把她送出门后,弗莱娅抿了抿唇,“小孩子呢。”

“你好喜欢她。”阿德莱德瞅瞅她,“就算是客套,你也不可以对她比对我好。”

弗莱娅变戏法似的掏出另外三个点心盒子,“我买了四个,剩下三个都是曲奇宝贝的,阿黛是妈妈最偏心的南瓜,可以了吗?”

阿德莱德没像她想象一样欢呼一声扑过来把点心盒抢走。

黛黛坐在那儿,问她,“你考虑过我吗?”

这一刻她意识到阿黛是个大女孩了,不再是冰淇淋和巧克力就能打发的小东西。

“如果我有不得不行之事,”弗莱娅把盒子放在茶几上,打开亚马逊,准备买个新锅,“进度不佳或进展遇到极大阻力,那时……将不是我的考虑,而是我没有选择,其他人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你推上去。”

“玛戈呢?”阿黛黛问,锱铢必较一如既往。

“她长得像她。”弗莱娅想编些像样理由,比如小翅膀是天使,和人类想法不一样,或玛戈生来任性随意,不适合,但话到唇边,她准备把阿黛当个大人来看。

于是她坦白,“所以不可以。”

“其实如果你还在任,”黛黛很认真地说,“或你能做四任,六任,八任,总之,你能连续不断地留在椭圆办公室里等我长大,我就不考虑鲁滨逊漂流记了,而是按你们吩咐,乖乖去西点军校,甚至该怎么做,小时候的我都想过,我就去澳大利亚帮他们训练海军——澳大利亚是印度洋局势里必争之地,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不管他们怎么打通亚罕走廊,我们在海上封锁,陆路运输途径多国,耗资巨大,一个拖字诀,只要经济挺不住,就能激化其内部矛盾,大的苹果,总是从里面开始烂才能烂到外边,皮上那些斑斑点点,刮掉照样可以吃。”

那时她对历史并不熟悉,是一个想要征服世界的小孩,正处于人嫌狗不爱的年纪,这导致她在梦想里给自己封了个澳大利亚总督的头衔。

这种丢人细节阿德莱德自会隐而不提,藏在心里。

阿德莱德迎上弗莱娅的视线,“你卸任了,艾拉呢,也在家瘫的很开心,你俩在家里养猫、养柯基、养鸟、养兔子。格瑞塔不喜欢我,除洛茜外,剩下那俩是傻蛋,我不和沉船同归于尽。”

“好。”弗莱娅手按在点心盒上,“阿黛长大了,有的话可以说了。我不是神,不是上帝,我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力有不逮之处数不胜数,突围社会规训就已经让我们每个人活的精疲力尽了。你现在要学着,不要神化我,不要觉得我无所不能。很抱歉不和你期望,甚至我做的抉择也不符合你的设想。”

她揉揉阿黛的漂亮脸蛋,“我们,不是他们,甚至,不同于欧陆的亲朋,美洲大陆从无国王与封臣,那一步,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是禁/忌,是雷池,有多重,你要去想,去了解,去理解,不要,”她捏着阿黛下巴,“想当然。我不是男人,你也不是男人,我们不是父子,一切的一切都将是理所当然,无论获得什么,都是顺理成章。作为母女,我们间的任何传承、传递、继承和延续,皆不为社会认可。是错误。”

阿德莱德抬起头。

从未有这样一刻,她清晰的意识到男人和女人都有各自卑劣之处。

男人是暴/力与冲动,女人是嫉妒和怨恨。

无论怎样的履历,都难以突破这样的魔咒。

并非社会无从认可,而是妒与怨的特质,阻止了母女间的信息传递,将女人打成一盘散沙。

暴/力不影响父亲将儿子视为延续,但嫉妒使母亲把女儿置于对立。

她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她会管弗莱娅叫妈妈的女朋友。

这不是她的错,亦非她狼心狗肺。

造成这一切的是弗莱娅。

作为母亲,所经历的一切,无论体面或不堪,无论悲喜,都通通希望她也来上一遍。

只有历过同样的不堪和悲痛,才会坐下来和她坦诚。

既残忍,又毫无效率。

这时弗莱娅又弯下腰,贴贴她的脸蛋,当然不会认错也不会觉得自己说了重话,只去敷衍,说,“宝宝呀。”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将天边晕染成浅蓝,不久夜云散去,昭示这是个大晴天。

涂眼部精华时伊莲恩心情还很好,但她的好心情只维持在她擦护手霜。

菲比“来俊臣”之名并不虚传,短短数月,终于以迪士尼乐园为切入点,用间/谍/活动存疑带排拿了迪士尼的董监高管。

整个加利福尼亚州“地震”。

“你可真厉害。”她给菲比打电话时赶紧从冰箱里掏点吃的去后院喂狐狸一家四口。

玛戈只负责喂猫、遛狗,不管其他野生动物的死活。

“啊?”菲比语气就透着茫然。

她对菲比精彩绝伦的脑回路和走位致以诚恳问候,菲比一开始没听出弦外之音,还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直到她正面冷嘲热讽,才意识到她这通电话的目的。

人际关系上树威方式无外乎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在一次次接触中,她曾尝试去训练这些人。高人一级意味着要照单全收她个人的情绪,心情不好时她可以怒骂,心情好的时候她可以笑颜奉上,作为下属,应该不卑不亢,不狂不妄,谨守本分。

而日耳曼人做不来这一套。

他们很聪明,对情绪的察觉很敏锐,对于很多社会科学上常识和心理施压剂量有着先进量化,但他们没有很强的等级意识。

这就导致她无法驯服菲比。

话不投机,菲比开始对她阴阳怪气。

“阿黛的安保费你结一下?”菲比说,“哎呀她去拍戏的,怕她出事,整个外景,方圆二十公里,我们盘查了……”

伊莲恩嫌烦,把电话挂了。

“哎呀,毛茸茸。”她揉揉狐狸妈妈的颈毛。

这是红狐狸脾气其实蛮好的,还算亲人——薛定谔的亲人,心情好的时候还是会和她咬手玩。

她摸摸狐狸妈妈的黑耳朵。“斑斑真乖。”

她给狐狸取名叫斑斑,因为狐狸妈妈尾巴尖是白的。

三只小狐狸里有只最漂亮的像妈妈,尾巴尖洁白,它骄傲地翘着尾巴,迈着优雅的步子栽进枯叶从,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摔懵了。

她笑了声。

突然有个小女孩说,“好蠢。”

伊莲恩回头,发现是玛戈和玛戈的小朋友带回来的那只挖洞小姐。

挖洞小姐坐在草地上,尾巴尖卷着另一个毛绒玩具。

和挖洞小姐不一样,这个毛绒玩具看起来手感就很好,一样的可爱模样但毛茸茸的,果然这样的款式长毛才好看。

“咦?”她伸手过去想摸摸,但那个毛绒玩偶对她嘶了声。

挖洞小姐用尾巴把毛绒玩具拉回来,圈在腿边,舔舔毛毛的耳朵,“不要这样,乖一点。”

“这是什么呀?”她本想打听奇异生物品种。

但奇怪生物宝宝蛋介绍,“这个是贝贝绒。”

“学名?”伊莲恩无话可说。

“学名。”宝宝蛋啾一声,一本正经。

“你跑哪里去了?”她拿上装食物的盆。

“回家。”宝宝蛋说,“然后发现我妈生了这么个小玩意。”她把毛绒抛起来,半空中又用尾巴尖卷住,“真讨厌,除了吃就是咬人,傻乎乎的。”

“你们的尾巴好多条。”伊莲恩数了下,也是九条。

“妈妈尾巴就好多好多条。”贝贝绒趴在宝宝蛋脑袋上,咬住宝宝蛋耳朵,含含糊糊地说。

“烦人,下来,不许咬耳朵。”宝宝蛋晃脑袋,想把小毛绒摔下去。

“你来玩呀。”伊莲恩和它闲聊。

“不不不,才不是呢,我离家出走。”宝宝蛋把毛绒甩下来,接着用尾巴捆住。“生气了,哄也哄不好的那种。哼。”

“好可爱。”伊莲恩莞尔,“是只没长大的小东西。”

“你也有妈妈吗?”小东西歪头打量她。

“人类都是有妈妈的。”她说。

“那你还记得你的来处,你的妈妈吗?”

沉默片刻后,她决定不能被这种还没断奶,一看就是幼崽的奇怪小玩意牵着鼻子走,“每个人都有来处和父母。”

“你还记得你的本心吗?”小玩意瞅瞅她。

“那种东西……”她还没说完,却被打断了。

“不要紧,没关系。”葵舔舔爪子,蹭蹭被咬了个牙印的耳朵边,“你没必要对我解释或剖析什么,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她咕啾叫唤一声,“我只是,见你生平。”

“恨上苍不公,怨造化游戏,”她拎上妹妹去找黛西算账,“可所有生灵,都一样,无聊。”

三维宇宙自奇点生,自塌陷点毁灭,再得新生,至此循环往复亿万年,每一次循环便是一世代,每人前世今生均是同一个人。

即便定律上允许有灵生物记得零星过往和前世种种,也从未见任何一个种族成员踏出曾困住他们的迷途;纵然在一根时间轴上女巫踏出步伐,分割平行时空,可兜兜转转,又绕回既定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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