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之声

金云山的青石断崖前，老和尚带着一名小徒弟悠然伫立。

眼前的百亩风光是禾稻连野，青翠峥嵘。

太阳从西边逐渐探出微光，光芒披立在青山之上，金光随风舞动。

乾坤满青翠，连野静稻田。

大师身披黑色袈裟，小徒弟战战栗栗的看着眼前的神奇模样。

一席蓝衣御剑在前，身后是百名御剑士仅仅跟随。

御剑最前的一席蓝衣，缓缓向着小和尚和师傅所在的位置驶来。

临近之时，放慢速度，悠悠下降，姿态飘逸，宛如仙人。

蓝衣御剑老者身后的数百名御剑士，却不做任何停留，直直飞过金云山顶，一路南下。

九剑阁这些初出茅庐的剑士，都被派往噬魂风垒进行磨炼。

去时悠悠百人，不知再返程时，有多少九剑阁剑士血洒南域。

小和尚呆呆的看着天空中御剑飞行的众多剑士，宛若蝗虫过境，又如流星震荡天地，痴痴望着，露出羡慕的神情。

整个紫罗兰大陆上空，曾几何时有这般瑰丽景色？

小和尚痴痴看着，向身旁蔚然而立，宛如雕塑一般的黑衣袈裟大师说道“师傅师傅，我也要学御剑！”

身披黑色袈裟的老僧脸上露出笑容，看着稚嫩的徒儿，笑着说“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在庙里念经都会打盹，学的了什么剑。”

“师傅，我认真的！”稚童表情严肃，字正腔圆的说道。

此时天空的那袭蓝衣已经在前方落下，飞剑化作流光，负于背后。

“好啊，一会你就抱着这位大剑圣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抹在他蓝衣上，哭着说你要学剑，他不答应你就不起来，看他收不收你，师傅没意见。”黑衣老僧看着缓步至前的蓝衣老者，对徒弟说道。

古亦今远远的看到黑衣和尚，一改往日的长者严肃神情，大喊道“秃驴，想我没有！”

一旁的小和尚看着这仙人模样，蓝衣飘逸，白发垂垂的老者一时有些失神。

这仙人，怎么看着这么不正经呢？小和尚在心里腹诽道。

“滚犊子，想个卵。”黑衣老僧笑着爆出粗口

随后两位老者临近，一个对视，相继大笑。

只留小和尚一人在风中凌乱，师傅平时不这样的啊。小和尚心里想到。

两位老者年纪加在一起估计都快往两百岁去了，一见面，流露出的却是少年相逢的满满飞扬深情。

古亦今看着黑衣老僧身旁的稚童，笑着向好友打趣道“这多年，怎么不见长个子，几岁了？”

黑衣老僧对着外人，也毫不避讳小徒弟的心思，坦白说道“来世十年，心境只岁。”

古亦今和黑衣老僧面前的稚童，看着只有七岁的年纪，其实真实年纪已经有了十岁，只是他生命的前十年，是在无休止的癫狂和混乱记忆之中。

古亦今眼中透露一丝哀悼，随后缓缓叹气道“唉，我徒弟也不幸，染上魔道了。”

黑衣老僧就势坐在青石板台阶上，目光如同星辰，散落在山崖下的百亩稻田。

天空中，百名御剑士已经飞远，重归平静。

古亦今也没有挂念蓝衣的一尘不染，在老和尚身旁挤了挤坐下，小和尚也就势站到师傅身旁。

斜靠着黑衣老僧的身体，静静观察着古亦今。

心里对两人的话漠不关心，只想在身势举动中，看能否品出蓝衣剑仙的风度。

再考虑要不要去拜这人为师，至于他收不收，这个自己可不考虑，师傅他老人家都说了，抱着大腿说自己想学剑就行。

古亦今看着稚童小僧的好奇目光，还以和蔼微笑。

对身旁的老僧说“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没什么好消息与坏消息，只是两件事的相互比较罢了。”老僧随口遮过，示意古亦今有话快说。

“好消息是，原野十四族已经确定陨落，连营居住地内死伤无数，你去度化了这批亡魂，得到的福报足以为你小徒开窍。”古亦今款款说道

老僧听了，眉头露出一抹喜色，这个消息前几日古亦今在信上已有透露，只是今天听到对方的话，算确定了。

古亦今这时眉头紧锁，开始说那个坏消息“苍白石林地里囚禁的渊夜已经松动，他一旦破土而出，第一目标就是那里的亡魂。当年次神殿囚禁的，是那名死灵唤骨的渊夜。”

老和尚眉头随即皱起，开口道“你估摸着能有几日机会？”

身旁的小徒弟看着两位老人的紧张神色，不免自己也有些紧张，但听不明白两人所言究竟是什么。

“不好说啊，次神殿的那位大剑客也下山了，前几日在百祖山脉和我师傅那位遗子大打了一场，瞧西边的云海翻涌，也不知道削平了几座山头。现在，那位大剑客又往星宇城去了，看势是找丰家的麻烦去了，丰家老祖已在弥留之际，他是去讨那份机缘去了。”古亦今迎着早晨的清风，缓缓说出这些消息。

“我对这事真不关心，丰家的那点机缘，谁都能取到，唯独不是我佛门可以染指的。你提到这个，是害怕？”老僧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古亦今看着青石崖下的百亩稻田，随着风压弯了腰。

开口道“九剑阁和次神殿有过一次密约，九剑阁立派之前，曾经得到次神殿的帮助，九剑阁允诺不会有立道境的大剑士出关，九剑阁历代阁主也不会北上过掖血河，次神殿害怕有皇庭剑修会影响两大帝国之间的平衡，所有在掖血河里养有一条血鱼，一旦感受到来自剑阁的仙灵气息，就会化为血龙，吞兵寒空要塞。”古亦今看着老僧无奈说道

“所以呐？”老僧不语的问道

古亦今不好意思的说“我就陪你到掖血河畔，不能再度北上。”

“哈哈哈，老不死的，你是怯战了吧，怯了北原和那群神棍。”黑衣老僧莫名其妙的讥讽说道，随后转为怒容。

表情里好像藏着一个意思:说好一起上刀山下火海，你怎么到头就撇下我一人？

小和尚在一旁看着两位老者交谈中的一丝失控场景，突然笑起来。

古亦今也随之大笑，青石畔上，只剩老僧一人怀有怒意。

古亦今大笑完说道“钟雷啊，钟雷，你都做了几十年和尚了，脾气还是这么差，我话还没说完呢，怎的，我还真会袖手旁观不成。

你先到原野去，我在星宇城看着丰幽亭和木沧风，不行的话，就要我亲自出手了，总不能让北原笑话星宇无剑吧，这也是城主的嘱托。”

古亦今说完，缓了一口气，看着老朋友怒意不减，继续说道“放心，我到时就在寒空要塞看着，如果渊夜真的要到原野去吞食亡灵，我自会出手，大不了养一条血龙，再屠龙就是。”

老僧听到这里，怒意才微微减去，缓缓开口说道“就这些？”

看着老朋友一脸的不屑，古亦今想起二人年少时仗剑江湖时的幕幕画面，一声长叹。

继续开口道“我请了寒空要塞的黎道玄随行，还有地心亭有一剑可千里杀敌。”

黑衣老僧听到这里，面容由怒意一改谄媚。一旁的小徒儿看的目瞪口呆，直呼内行。

黑衣老僧笑着对好友古亦今说道“老古，咱俩得交情没得说，不是我一定要逼着你你违反门规，出掖血河，只是这事关乎我徒儿的命啊。”

老僧说到这里，吐出一声长叹。看着身旁的稚童徒儿，徒弟啊，你虽然外表岁，可你今年十了，还有几年可活，没有原野这件福祉，天地可能容你一命？

这是一件深深压在老僧心头的事，永远也不会向世人吐露，唯独古亦今明白，而如今易枯荣远赴塞外，为寻找活命机会进入百祖山脉，他才真有了一丝感同身受。

身为九剑阁阁主，首先就要遵从一道世代相传的密令，非生死存亡之际，北不可过掖河，西不出剑关，南不入边疆，东不到海。传承之命，大过国破。

身旁的稚童小僧还在痴笑中没有停止。

清晨的静谧山林和青石小畔，只有徐徐微风，二人半天无话。

老和尚开口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求你个事。”

古亦今愣了愣，这老秃驴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

“啥？”古亦今问道

“我徒儿想学剑。”黑衣老僧缓缓道

古亦今刚想开口说好，瞬间一刻心明，这倔强的老家伙，怎么会让他徒儿跟我学剑，这家伙可是最看不起我这个剑术大师了，他是在有意托付后事。

“学什么剑，你好好去，好好回来，我到时就在寒空要塞掖血河畔，有什么不对劲，一定把老家伙你给抢出来！”古亦今义正言辞的吐出这些话，没觉多深情，只是看着老友眼眶的湿润。

对方说道，青石畔风大，沙子进眼里了。

小徒弟默默帮师傅擦了擦流出眼眶的几滴泪水，古亦今也喃喃道“是啊，起风了。有点风雨招摇的味道了。”

青石畔下百亩禾稻静静挺立，青石板上两位老者，一个蓝衣俊雅，一个黑衣严肃，还有一个稚童为师傅擦拭眼角。

许久之后，一张黑色袈裟上站着三人，自石崖升空，往北而去。

空中传来一声略带怒意的责问“你不是能御剑吗？上我黑云干啥？”

空中传来古亦今略带尴尬的声音“挤挤，挤挤。”

还有稚童的欢笑声，传彻金云山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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