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2 人心
才十二岁的男孩子，露出的隐忍和坚强，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成年人。
在季家的大环境中熏陶着长大，也不怪他小小年纪就有心思，有城府。
沈曼还是心疼。
如果他跟着周佑霆长大，父母真心实意的陪伴疼爱，会比现在快乐吗？
沈曼抬手，想拍拍他的头，但是被季凌辰避开了，不是羞涩，而是不需要的模样，于是她的手只好在空中虚晃一下，落回身前，“比我想的勇敢，也坚强，是二嫂低估你了，换成二嫂，早就哭的不省人事，才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自己先哭痛快了再说。”
季凌辰红着眼睛，鼻息有点重，分不清是发烧感冒导致，还是忍着哭腔，“哭不能解决问题，不能好受，我妈也回不来，她不喜欢我哭，爱哭的男人没骨气。我妈的灵魂还没走远，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抹鼻子。”
沈曼心头一颤。
要么是季凌辰的确懂事早·熟，比一般孩子都心智沉稳，设身处地为亲生母亲着想，要么他城府很深，已经可以列入成年人的行列。
如果是前者，沈曼实实在在的痛心，往后肯定会对他格外好，不计林岚的前嫌，把他当成亲弟弟，哪怕他人生有跌倒有逆境，她都会保护他，平安长大到不需要外人照顾的一天。
如果是后者呢？
沈曼脊背微微发凉，不敢想他在季家还要扮演什么角色。
没成想，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沈曼竟然看不懂。
“辰辰长大了，你妈妈在天上看到你这么懂事，一定很欣慰。二嫂知道你心里难受，二嫂也经历过父亲去世，那滋味别说你一个孩子，二嫂这个大人都撑不住，但是死者已矣，咱们不能追着他们的脚步一起去啊，只能更努力，过得更好，让他们放心。”
季凌辰不言语，低了低头，避开目光接触。
沈曼看不清他睫毛下的一汪水泽，藏了什么心事，继续说，“往后你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想找人聊天或者作伴，随时联系我，我永远是你的二嫂嫂。”
一声二嫂嫂，把两人的回忆拉回到几年前。
那时的季凌辰才几岁大，奶音可爱，跟在季寒城的身后，仰脸，矜贵又秀气的喊她，“二嫂嫂！”
声犹在耳，宛如昨日。
季凌辰点点头，“谢谢二嫂。”
作为林岚唯一的儿子，有些时候，季凌辰还得露个面，聊了几句后，就被管家给请了过去。
沈曼再转头，看到小孩子站在一群大人面前，抬着头，表情悲痛却不狼狈。
揠苗助长四个字，闯入她的脑海。
“二少奶奶。”
沈曼出神呢，听到佣人喊她。
回头，沈曼点了个头，“怎么了？”
佣人对沈曼客气的颔首，“老爷从昨晚到现在都没闲下来，也没顾上家里的安排，二少奶奶既然来了，能不能做个主？”
沈曼问，“什么事？”
季家的佣人都是看季朗坤的脸色办事，对沈曼的态度可想而知。虽说挂着二少奶奶的身份，但她哪次来，不是被季朗坤说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连佣人都对她怠慢。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佣人好像得了健忘症，完全把以前的怠慢忘了，无奈的苦笑，“就是夫人的物品……该怎么收拾啊？是留在原地，还是……”
人都不在了，家里属于她的东西，清理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沈曼可不敢做主，回头落下话柄，季朗坤又有理由骂她，“不着急，等忙完葬礼再说，老爷和夫人感情深，说不定舍不得丢呢，留着是个念想。”
佣人张嘴，想说什么，迟疑一下，沉默着应下，“二少奶奶，您喝茶吗？我去沏茶。”
沈曼来这里就是走个程序，没打算逗留，再说家里氤氲着悲伤的色调，她喝什么茶啊？
“不了，你去忙。”
佣人慢悠悠的转身，像是在故意等沈曼挽留。
“等下。”
佣人马上停下脚步，“二少奶奶还有事吗？”
沈曼往前一步，挺自然的，“有点口渴了，我去看看有什么茶水。”
两人一起往茶水台走。
季家的东西都讲究，有专门的茶水区，冲咖啡、泡茶，设备都是德国原装。
一套蒂芙尼蓝的英式茶具，很抢眼，旁边放着harrods茶叶盒，也是林岚的所爱。
她在季家养尊处优，吃穿用的考究程度不亚于英国皇室，未必是最贵的，但一定是她最喜欢的，且做的精致。
沈曼说，“都是夫人喜欢的茶。”
佣人道，“夫人昨天晚上，还喝了一杯呢，我给她泡的，当时夫人还说，等闲了，去户外野餐，好久没户外活动了，打高尔夫不算，太形式化。”
沈曼叹气，做个回应。
听得出佣人在向她透露消息。
佣人在季家，没少受林岚的白眼和威压，但也得到不少好处，还是念恩的。
有些话，她不敢跟季朗坤说，怕提供的内容不具有参考价值，再因话多而被辞退，只能在沈曼这里说说。
“夫人最近心情都挺好的，买了不少新衣服，就算一个人坐在窗边喝茶，都能笑出来。”
“三少爷前几天拿了个钢琴比赛一等奖，老爷也挺满意的，问三少爷想要什么奖励，他说能让妈妈替自己要一个吗？然后夫人说，好久没出国走走了，想去一趟新西兰。”
沈曼端着茶水，抿一口。
出国，恐怕是为了方便和周佑霆腻歪吧？
“还有，昨天晚上，我下班后，老爷让我回家……我还想说，少爷病着，离不开人，怎么让我回去呢？谁知道今天过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我要是昨天不回家，或许还能劝着点夫人。”
沈曼低头喝茶，嘴角勾着一抹讳莫如深。
季家的人……都是人精啊。
句句不提林岚死亡的原因，句句没离开。
林岚人生顺风顺水，心情好，正在春风昂然中，犯不着飙车作死。
昨晚她被临时支开，肯定发生过什么。
沈曼道，“天有不测风云，哪一个死在路上的人，不是抱着平安回家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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