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第 115 章
尽管顾敬批阅奏折的速度很快，但架不住奏折实在太多，恒帝又一直在旁边盯着，等他耐着性子全部处理完时窗外天色已经暗淡。
他着急要出宫回山庄，恒帝偏要留他用晚膳，见他不愿意就暗戳戳地用圣旨说事，让他很是不爽，着实想一把掐死恒帝算了。
晚膳过后恒帝才把拟好的圣旨拿给他看，他细看一遍后心里的不爽快才消散许多，再次耐着性子听恒帝唠叨一会才离开皇宫。
此刻已是戌时末尾，赶夜路出城回到山庄估计已是深夜，顾敬略作犹豫决定翌日再回去。
好在眼下圆如玉盘的明月高悬苍穹，繁星点点，夜色温柔，将他的烦闷抚平不少，便准备去夜市一趟。
鉴于之前上街被人一直盯着看，他于是吩咐无影去找来一副面具，带上面具遮掩相貌后才带着无影上街。
夜市繁华喧闹，烟火气十足，顾敬难得有了游览的闲心，照着郁荷的喜好买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然后径直赶往城西一间首饰铺子。
店铺掌柜将早已打造好的一对步摇端呈到顾敬面前，“大人恕罪，属下还未找到最合适最上等的材料来打造项链，所以只弄好这对步摇。”
顾敬拿起步摇放在灯下细看，觉着不大满意，便让无影去拿来画笔纸张，迅速重新画下一只海棠形状的步摇，然后吩咐道:“花瓣用浅蓝色，垂着的流苏用莹白珠玉，其余的什么都别加，两日内做好。”
他示意无影将带来的三颗硕大而明亮的原石递给掌柜，又说:“项链用最好最纯粹的银就行，将这石头切割研碎镶嵌其中。”
掌柜还没见过色泽如此晶莹剔透的极品原石，还一下子就是三颗，一时间格外激动，颤抖着双手将原石接过，小心翼翼询问道:“虽然切割起来比较困难，但一颗原石便够了，剩下的原石您能允许属下将其制成其他首饰吗？”
顾敬颔首同意，“尽快。”言罢起身离开店铺赶回镇抚司。
等他将堆积的事务处理完时已快近深夜子时，正准备就寝门外却传来无影急切的呼唤声，“大人，属下有急事禀告。”
他整理好衣襟让小厮去开门，门刚打开一条缝无影就十万火急地夺门而进，“摘星楼失火，快烧没了。”
这话让顾敬原本平静的瞳仁剧烈收缩，毫不迟疑疾步往外冲，到院外夺过小厮正准备牵回马厩的马匹缰绳，上马疾驰如风，不过半刻钟左右就赶到摘星楼。
此时摘星楼的火势仍旧凶猛，自十五层往上皆淹没在烈焰之中，尤其顶层阁楼，已经烧得只剩框架，回天乏术。
顾敬不得不放弃冲进火场救画像的念头，他仰首看着眼前这一幕，眸光晦暗不明，拳心渐渐收拢，垂眼去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名暗卫，语气平淡不辨喜怒，“解释。”
暗卫满面惶恐，颤声道:“大人恕罪，事发突然，对方人数又多，属下们没能来得及抓住纵火之人，已派人去追了。”
顾敬轻呵一声，“来不及抓住纵火之人，也来不及阻止火势蔓延是么？”
话音落周遭气势陡然变得阴冷，压得暗卫呼吸都有些困难，身躯不禁跪得更低只差匍匐在地，“十五层往上都被人同时扔了无数根沾满松脂的火炬，不过须臾之间就火势四起，火势蔓延太快，实在来不及阻止，属下们失职，请大人责罚。”
顾敬侧眸冷冷瞥了眼已经追上来的无影，无影心领神会，迅速挥手示意人将两个暗卫带回镇抚司查问处置，然后对顾敬说道:“大人，您站远些，小心烧毁的木头掉下来。”
顾敬置若罔闻，再次抬头去看正被烈火焚烧的阁楼，冷静分析焚烧摘星楼的罪魁祸首的可疑人选。
在他带郁荷来摘星楼之前，这座京城第一高楼除却顶层阁楼为禁地，其他楼层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出的商肆。
后来见郁荷很喜欢这里，他便打算将一整栋楼都封闭起来，但郁荷嫌这样空置着很浪费，他只好从十五层开始封闭，不准任何人靠近。
眼下纵火之人目的明确从十五层开始放火，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可他一时半会竟想不到是何人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他。
他脑海中回想起郁荷站在阁楼夜色前的明媚笑靥，想着好生存放在阁楼、此刻却已化成灰烬的画像，长久隐匿在血液里的暴戾就无法受控地翻涌，双目猩红，略显狰狞，已然怒到极致。
无影担心他暴怒会影响到心脏，急忙安抚道:“大人宽心，此刻已过宵禁，城门已关，纵火之人逃不出城去。”
“属下已经第一时间调动所有暗卫全城追捕，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顾敬淬着冰霜的凌厉双眼剐向他，沉声道:“传令下去，一刻钟内抓不到凶手，这方圆十里所有暗卫，都可以去死一死了。”
“属下遵命。”无影打了个寒颤，快声应下后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
眼见顾敬向前迈步，他本以为他要回去，赶快上前去牵马，却见顾敬径直走进摘星楼，他想劝阻，但见顾敬步履坚决，只好把话咽回去，快步跟上。
暗卫的办案效率堪称极强，尽管刚开始时因未防备被纵火犯打了个猝不及防，但在反应过来后就迅速按照无影的命令布下天罗地网，半刻钟左右就抓住了两个纵火犯。
众暗卫紧悬着的心得以落地一半，安排四人将纵火犯捆绑到顾敬面前交差，其余人继续追捕。
两个纵火犯原本被抓到时还是一副大无畏的模样，但被押到摘星楼见到顾敬后霎时变得恐惧。
不等顾敬上刑就主动跪地求饶，“大人饶命，草民是拿人钱财办事，并不知道您是摘星楼背后之主，否则就算给草民一百条命，草民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斜坐在椅子上的顾敬抬眸瞥向站着的无影，无影立即吩咐人将准备好的油洒在两个纵火犯右臂上，然后拿出火折子点燃。
纵火犯手臂处的布料很快烧成灰烬，烈火灼烧肌肤的剧痛让纵火犯疼得面目扭曲，哀嚎着再次求饶，“草民们真的不是故意冒犯，只是让我们放火之人给的钱财太多，这才冒险做下这等错事，求大人开恩饶命。”
屡次听不到有用信息，顾敬已然没了耐心，刚压抑下去的戾气又开始翻涌，无影趁他发作之前急忙拿出两颗丹药分别塞进纵火犯嘴里，分别狠狠踢上一脚，恶声道:“别废话，说重点。”
丹药刚入腹纵火犯顿时腹痛如刀绞，疼得鬼哭狼嚎，说出的话终于抓住了重点，“那人披着斗篷蒙着面，草民没看到他的容貌，单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
“他给的钱财还在草民身上，草民真的只是拿钱办事，求大人饶命。”
无影见他们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只好将他们身上钱财搜出来递给顾敬。
顾敬拿起一锭银子看了看，然后扔到纵火犯面前，淡声道:“将人洗干净关进暖窖架在小火上烤两个时辰，然后用淬了热油洒了盐的匕首一寸寸将皮剥下来，要是还不改口说实话，便边止血边割肉直至见骨。”
两个纵火犯听后惊骇得忘记了疼痛，有些意外眼前看着没有半点凶恶之相的顾敬竟能云淡风轻地说出如此残忍的酷刑。
怀揣的侥幸心理顿时烟消云散，对顾敬的忌惮比听传闻时更深了几分，也不敢再隐瞒，说了实话，“那人说要是我们被抓住受不住刑罚，可以将他供出来，但前提是您得饶了我们的性命。”
顾敬微微颔首算是同意，抬手示意无影解了他们体内丹药的药效。
纵火犯疼痛得到缓解，不敢多话立即说出真相，“他说他算是您半个师父，其余的话并未多说。”
半个师父……
顾敬揣摩着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许久后本就冷峻的面容越发寒如冰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往外走，到门外骑马离开。
身形快如鬼魅，等无影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只听见远去的马蹄声，他赶紧交代暗卫将纵火犯先带回诏狱关起来，然后迅速上马去追顾敬。
顾敬纵马直奔城南柳元尚居住的临湖小筑，下马抽过拴在马鞍上的长剑，运转内力直接一剑将紧闭的大门劈开，然后看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门童，“将你主人叫来。”
门童煞白着脸跑去叫柳元尚，柳元尚听门童说顾敬凶神恶煞的上门，倒也不耽搁快速去前院见人。
到了前院刚打照面顾敬手中长剑就指向柳元尚喉间，冷声嘲讽道:“还以为你是个行事磊落的君子，倒是我眼拙。”
柳元尚眸光微闪，正欲说话却被顾敬打断，“跟你的账日后再算。”
说着手中剑又指向跟着赶来的无影，“去将我那半个师父请出来。”
柳元尚不明所以，当即也冷脸呵斥，“深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顾敬将长剑扔在地上，语气嘲弄更甚，“来请你看一桩好戏。”言罢快步走进大厅坐下。
等了一会儿凌尘子才睡眼惺忪、呵欠连天的赶来，不等顾敬质问就笑问道:“还以为你要明日才来呢。”
嬉皮笑脸的态度直接把顾敬给气笑了，眸中冷意却不减半分，“看来掌门对自己说服我的解释很有信心。”
凌尘子面上笑容加深，“信心谈不上，只是自认为大人能理解若非受制于人，老身完全没有得罪大人的必要。”
她话里的深意，顾敬怎会听不出，在来找她的路上，他心里便隐约有了答案。
可无论如何，他着实完全无法理解也不敢相信，郁荷会是那个幕后主使。
平白无故的，她为何要烧毁摘星楼，是为了跟他找茬出气，还是因为……阁楼里那副画像。
顾敬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堵得他有些难以喘息。
他将情绪强压下去，哑声问道:“那座金山也是她逼你还的吧？”
虽然疑问但语气却是很肯定，凌尘子也不否认，轻嗯一声。
顾敬追问:“是首次提，还是从前就说过？”
凌尘子犹豫一会，“数月前你跟她去玄清门时提起的，当时我便已答应，但她让我日后来京城再说，这事便一直拖着。”
顾敬心底突然长了一根刺，接着追问:“她让您还金山的原因是什么？又承诺了您什么条件？”
凌尘子瞧着他情绪不对，有些不忍心说，沉默片刻后说道:“既然大人已经猜到了，不如直接去问她吧。”
“我觉得她对大人一直有误解，还是趁早解释清楚为好。”
顾敬抬眸深深看她一眼，直接起身离开，披着夜色赶往避暑山庄去找郁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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