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应无恨

大商国都朝歌，城南六十里外，有一座名为羑里的小城。

这羑里小城原本籍籍无名，甚至连朝歌周围的百姓也鲜少有人知道“羑里”这两个字。

但是，自从五年前，这座羑里小城的名字，随着一位大贤之人的“入住”，而广为天下人所知。

此时代日巡天的金乌尚未行至中天，在羑里这座土夯小城的某个院落中，已经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宴会。

“帝辛嫉贤妒能，兄长之贤名与仁德却远播天下，四境之内八百诸侯，无不敬仰，此取祸之道也……”

杨戬给自己斟上了一杯产自天庭的玉露琼浆，配上这人间特产的烧鸡，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盛名累人啊”

姬昌一时也分不清楚杨戬这是在夸赞他的德行，还是在说他现在被囚于此纯属是自找的，只能苦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小弟认为，这世间之事皆是一体两面，有坏的一面那必然也有好的一面……”

每次与姬昌聊天，杨戬总会不自觉的哲学化，这玉露琼浆还没喝多少，“双刃剑”都快出来了。

“哦？愿闻贤弟高论。”

姬昌这位哲学祖宗辈儿的人物，一听杨戬这“事物两面性”的论断，原本还有些迷瞪的眼睛顿时就清明了：哎你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就拿兄长之事来说，兄长虽为盛名所累，但帝辛亦是忌惮于兄长的盛名，而只能以著书为名义软禁兄长……”

“因此，兄长才能免于与东伯侯、南伯侯一般身首异处的下场……”

杨戬给姬昌满上了一杯，又撕下了一只鸡腿递了过去。

“唉，可惜了姜桓楚姜兄和鄂崇禹鄂兄，原本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却不容于昏君佞臣之眼……”

杨戬听到姬昌对纣王直称昏君，心中一动，看来这五年来，自己这大哥的心态确实有所转变。

“有因必有果，那帝辛昏庸无道，亲佞臣远贤良，自毁社稷。”

杨戬毫不留情地批判道：“原本四大诸侯各安其民，纵有北海袁福通之患，却也不过是癣疥之疾，成汤社稷稳如泰山……”

“然而帝辛肆意妄为，自废股肱之臣。如今，唯有兄长之西境尚算安宁，东方与南方共计四百镇的小诸侯已经有烽烟四起之势……”

“贤弟此言当真？”姬昌闻言满目忧色，“这东边和南边的百姓又要受苦了！”

“兄长此言差矣，东边和南边虽有烽烟，百姓尚可勉强过活，北边的百姓才是真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杨戬跟姬昌讲起了自己在拜师途中，所见到的北地景象：明明是平年、丰年，百姓却过得跟灾年、饥年没什么两样。

“崇侯虎他怎么敢……”

姬昌听了北伯侯崇侯虎的所作所为，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点起西岐兵马，去讨伐这个民贼。

杨戬赶紧扶着姬昌坐下，毕竟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大爷了，不小心照料着点，一不留神自己这大哥就直奔封神榜了。

诶，提到封神榜，杨戬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姜师叔。

之前在朝歌城的时候，杨戬还特意打听了一番，没想到这位算命的“姜先生”在朝歌城还真是个名人。

只可惜这个名人，在被大王封为下大夫之后，因为忤逆大王，一年前就在宫中九龙桥边投水“死了”……

杨戬还能说啥，现在见不着就算了呗，反正等以后天天见面的时候，就嫌这老头子絮叨了。

不过，说起来，自己这位大哥，好像没有神位的呢？

杨戬心下一阵计较，说不得还得给自己这位大哥好好谋划一番……

“兄长可想回到西岐？以小弟如今的神通法力，兄长若想，应该还能赶上家中的午饭……”

杨戬试探着说道，他可不想看到自己这位老哥哥上演被迫食子的悲剧。

“多谢贤弟的美意了，不过……”

姬昌不出意外地婉拒了杨戬的建议，“愚兄来朝歌之前，便已知道自己有这牢狱之灾，七年期满，方可回乡……”

“现在回去，名不正言不顺，反而还会给大王发兵的借口，给西岐的百姓招来灾祸……”

“也好，兄长居此已经五年了，也不差最后这两年，这段时间也正好让兄长归纳自身所学，回到西岐之后，怕是就要整天忙于政务了。”

杨戬也不强求，伸手探入袖中，取出一颗巴掌大小的桃子。

“贤弟，这是？”

姬昌虽然上了年纪，玉露琼浆喝的也有些迷瞪，但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一眼便看出这桃子绝非凡物。

“王母的蟠桃，吃上一颗，便能让人百病不生，身轻体健……”

杨戬见姬昌欲要推拒，一把就将桃子塞入他的手中，解释道：“这还只是下品的小桃而已，小弟这里还有很多……”

说着，杨戬又从袖中掏出了一颗小桃，与姬昌手中的小桃一“碰杯”，旋即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这……好吧，那愚兄就愧受了。”

姬昌看杨戬吃的如此香甜，口中唾液疯狂分泌，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这枚仙桃，也不再跟杨戬客气。

“若非是小弟还想为兄长谋一场大造化，便是那吃上一颗，便能与天地同寿的大桃也算不得什么……”

杨戬见姬昌已经吃完，随手将二人吃剩的桃核收了起来，开始了男人的酒后日常——吹牛。

“什么大造化？”

姬昌吃完了桃子，竟然有些饱了，而且觉得全身都有些暖洋洋的，好像浸泡在温水之中，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非是小弟故意卖关子，而是现在真的不可说……”

杨戬给了姬昌一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姬昌立刻心领神会，给杨戬回了一个眼神，表示自己懂了。

至于是真懂了还是装懂或者误解，大概只有天知道。

……

“贤弟，为何来去如此匆匆，不如多待些时日……”

姬昌将杨戬送到了小院的门口，瞥了一眼门口那两个木头人一样的守卫，向杨戬递了一个眼神。

“小弟的母亲尚在桃山之下受苦，弟岂能在此处安居啊！”

杨戬同样用眼神回以“安心”，自己并非嗜杀之人。

“贤弟此去……或有波折险阻，但只要不骄不馁，终能化险为夷……”

姬昌捡起一片刚刚落在门口的树叶，仔细观看了其上的纹路，给杨戬批言道。

“多谢兄长吉言，若遇危难之事，只需点燃此香，弟须臾便至！”

杨戬临别，再次从袖中取出了一支自己无聊时制作的“难香”，以答谢自己这位老哥的深情厚谊。

“还请兄长多加保重，小弟这便告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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