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镜缘

山，是阿爹阿娘捡到她青青的大山。

没有绿树，没有花香，没有草地，光秃秃的枯山。

“阿千小寡妇，这是料定了孤会英雄救美吧。”戴着半边暗紫蛇纹面具的染玉，把玩一颗宝蓝银白琉金暗紫四色龙珠，随意支腿坐在山地上便是一道华丽丽的风景，而微闭着双眸的三千躺在染玉的怀里，又是另外一卷泼墨山水画。

这个不解风情的东西，唯有受伤时候瞧起来顺眼。

银白云鬓、如丝媚眼、翠柳眉弯、石榴朱唇、嫩娟粉颈、青葱玉笋、舞月细腰、玉钩金莲，抚摸她的胭脂色，吮吸她的女子香。咳咳，至于温软玉桃、娇滴雪股，有那对蓝衣姐妹花青青和悠悠，犹如六角雕花纱灯般杵着，只能作罢。

有时候，他当真不愿意理解，她拼了命也要肩负的使命感。十颗上善丹，不眨眼就吞下，是药三分毒，也不怕修为毁于一旦。

“醒了。”染玉似笑非笑，按捺住三千的肩膀。

三千感到虚弱，瞟了一眼龙珠，对待染玉心存感激。不管染玉出于何种目的而出手，到底是救了她和九乐。也许，她可以将染玉纳入去邪化的游说范畴。放眼六界，真正接受去邪化的少之甚少。

悠悠不谙世事，瞧见三千醒来，念叨的甜食有了着落。

海棠糕、桂花糕、绿豆糕、豆沙糕、芝麻糕、梅花糕、芋头糕、核桃糕、蜜枣糕、栗子糕……她埋着脑袋，悄悄地咽口水。

青青之前没有见过三千与染玉，忙着打量，过分安静。

三个月后，三千终于恢复了身子，不必被那厮当做玩偶。

不错，就是玩偶。染玉拈起反结界，暂时将青青和悠悠困在枯山之中，等待她处理。因此，染玉百无聊赖，敞开一颗骚动的心同悠悠谈笑风生时，那双擅长轻拢慢捻抹复挑的手，暗暗地占她的便宜。青青发现过两次，垂下眼睑，耳根子薄红。

幸亏，染玉中途出去一趟，想必是解决分影诀的遗留问题。

“青青，你是掐了分影诀还是与影子签订平等契约？”三千问道，实在懒得推搡那条没骨头的蛇，眉头蹙起，眸光凝重。

“分影诀。”青青答道。

分影诀和平等契约，本质一样。区别在于，分影诀有助于本体掌控影子的生死自由，而平等契约则是保持了影子的独立性。

显然，悠悠非常独立，不受青青的影响。悠悠要是见过世面的话，完全可以伪装成青青。哦……不对，悠悠一开始就自称青青，想必是获得了青青的默许。

思及此，三千没有急着质问青青，而是过起归隐生活。

早膳时分，三千煮了四碗白粥，配上麻辣牛肉、红油猪肚、香油芥菜、椒麻蘑菇、凉拌黄瓜。

悠悠吃得欢脱，青青食不下咽。

染玉那厮正在发情，一口牛肉，一眼秋波。

午膳时分，三千做了海鲜宴，粉丝扇贝、清蒸螃蟹、油焖大虾、蚝油鲍鱼、铁板鱿鱼、辣炒海螺、香烤生蚝，外加佛跳墙、鸡髓笋、牛肉鲞。

悠悠吃得欢快，青青依旧闷闷不乐。

染玉那厮摆放一排蟹八件即锤、镦、钳、铲、匙、叉、刮、针，挑出金灿灿的蟹黄，剥开白嫩嫩的蟹肉，投喂三千不成，转而诱惑悠悠和青青。悠悠怦然心动却不自知，而青青咬了一瓣蟹肉，无法欢喜。

晚膳时分，三千张罗了清蒸鳜鱼、酱烧骨架、水煮牛肉、油焖大虾、干煸黄鳝、红烧甲鱼、粉丝扇贝、小葱豆腐、蒜蓉菠菜、素炒四宝、石橄榄土鸡汤。

悠悠吃得欢乐，青青仍然表情恹恹。

染玉倒是安分，从酱烧骨架挖出小块小块的酱肉，搁置在白瓷碟上，推到三千的面前，提着一双迷离桃花眼，盯得三千只能就范。

夜宵时分，叫花鸡配新鲜河草，梅子酿温热，樱桃山楂酸甜，悠悠居然可以吃个大半，三千与染玉实在饱腹，而青青兴致淡淡。

夜半，更深露重，风雨飘摇，总之不是一个好天气。

三千拈起枯木逢春之木系法术，召唤出上百株樟树，再拈起见血封喉之金系法术，搭建起三只简易木棚。青青和悠悠被安排一处，三千与染玉则是分开休憩。

“青青，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三千坐在临时组装的圆木桌旁，沏了洞庭碧螺春，小口小口地品尝，银发在黑夜中飘扬，眸子盛满星辉光亮，举手投足之间，与生俱来的神灵气韵。

“阿千姐姐，你猜到了。”青青轻声道。

青青的苏醒，并不是出于她的本意，而是受到鲧伯贤水的影响和悼亡曲《江城子》的触动。

“不后悔吗？”三千长叹一声，甚是惋惜。

“那阿千姐姐后悔么？九乐未必稀罕你拈起移花接木之木系法术而以命换命。”青青淡然一笑。

凤凰有五色，白色为鸿鹄，蓝色为鸾鸟，青色为苍鹰，红色为丹凤，黑色为大鹏。而青青的真身鸾鸟，地位高贵，仅次于丹凤，常常与龙族通婚。因此，三千毫不意外，青青通过分影诀，将影子悠悠独立出来。可惜，慧极必伤，青青经历了一段家破人亡，又蜕化为忧郁邪灵，打算借助三千的力量，将悠悠本体化。

三千听后，抿抿唇，摇摇头。

“惊鸿照影，阿千姐姐大概没有听说过，这是鸾鸟自创的法术，水系法术和木系法术的结合，只要本体与影子出于自愿原则，就可以相互置换。但是，悠悠舍不得我，只能请你代劳。”青青继续道。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我听姑姑提及过，她是师父的影子。”三千低声道，每念一个字，透着回忆时的哀伤，又是无可奈何。

诚然，她无法理解青青的轻生，不过是尊重青青的选择。

但愿以后的以后，九乐也能够尊重她的选择。

语罢，三千在青青的指导下，与青青一起合力拈起惊鸿照影之水系法术和木系法术的结合。惊鸿照影是非常凄美的法术。青青将自己的魂魄化为镜湖，而良心描成光影，直至三千召唤出绿柳，推送了处于熟睡当中的悠悠，本体与影子同时出现，便是大功告成。

“阿千姐姐，珍惜眼前人。”青青彻底失去意识前，浅笑道。

话音刚落，三千转过身子，怎能忽视站在门前的染玉。

玲珑草头虫银簪束发，一袭暗紫金绣凤穿牡丹纹对襟掐丝罗袍，耳戴琉璃镶珠垂珰，腰系白玉透雕香囊，脚穿金穗尖勾皮靴。小山眉朦胧，桃花眼迷离，朱唇点樱桃，玉手枕凉月。尤其一颗妖娆泪痣，将六界的慵懒风情占据九分，与匍匐在肩膀上张扬又落寞的暗紫地狱蝴蝶花相互映衬，绝美得教人心驰神往抑或肝肠寸断。

“染玉，你是云阙吗？”三千不禁问道，尔后自顾自地摇头。

染玉怎么会是云阙呢，云阙可是她亲手摧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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