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神

隔天一大早，照常失眠的谢莹舟天还没亮就醒了过来，她一醒，跟她睡一张床的叶无渐自然而然也跟着醒，好在后者修为高深，睡多睡少对她来说都没有影响。

叶无渐一起床，就看到房间一角的谢莹舟拿着柳枝沾细盐刷牙，一心两用看着躺在椅子上的地舆图。

微微皱了下眉，叶无渐觉得平日看似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谢莹舟对自己太过于严苛，这可能是跟她过去接受到的教育有关，叶无渐并不喜欢，尤其讨厌那个训练培养谢莹舟的，叫卡拉的女人。

两人收拾好，就带着变成人形寅山君跟九影去往跟牙人约定好的第一处院子，九影的妖力尚浅，所以仍是原来山羊的样子，寅山君原本也想变成原型陪它一起，但被谢莹舟否决了，带着一头白虎在街道上走，太过引人瞩目了，特别是那天夜市遇到的小贩那种垂涎的神情，可以想象白虎的珍稀，现在百鬼祭典又将近，谢莹舟并不想惹麻烦。

到了城西还没见到牙人，谢莹舟立刻跟叶无渐商量着扣那个不专业的牙人小费。

“附近有个早市，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叶无渐牵着谢莹舟的手，往附近的早市走去，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那里摆摊了，他们出门早，都还没吃过早餐。

到了早市吃了碗汤面，快吃完了才见一个胖乎乎的年轻男子找了过来，哈腰鞠躬地道歉，说错过了马车，没能及时赶到。

城西这处宅子，是叶无渐这几天看的宅子中最为心仪的一套，在牙人的带领下，谢莹舟一路观察走来，发现这处宅子确实幽静，离附近的民居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处于高地，虽然要走一段不算好走的狭路，路两旁满是荒草，但两旁种满了桃树，到了开花的季节，走这种路会是一件怡人的事情。

到了院子面前，谢莹舟看到大门上有一牌匾，上面写着桃源居，门两边的屋檐下挂着两个已经不成样子的灯笼。

这里也会有拒摄符咒吗？

谢莹舟在心里想着，又左右留意了一下，却没看到有画什么拒摄的符文，不由皱起眉来，现在她在外面，时时刻刻都要闻着腐臭味，如果在家也要闻这种味道，那是她绝对受不了的。

可能看出她的烦躁，叶无渐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会画，没事的。”

这时那个有些肥胖的牙人终于从袖中的一大串钥匙里拿出一把正确的黄铜钥匙，他擦了下额头的汗，一边开锁一边介绍道，“二位小姐，对比我们看的那几处，就属这里最清净了，这处院子，看似普通，其实是找了大家设计的，院子里还种有一株几十年的银杏，一到秋日，一地金黄，那可美了，我们这院子自带水井，马槽，其他家具就要你们自己置办了。”

听着牙人介绍，谢莹舟一进院子，首先看到了是一些假山石堆砌的入门景观，假山石之间中了一些低矮的花草，杂乱无章，太久没人打理，这里的花草都随意所欲，肆意生长着，而在花草与假山石之间，栽植着一株两人半高的小松树，一开门就给人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院子里用鹅卵石堆砌而成的地面，同样是因为无人打理，长了许多青草，只有一条窄窄的小道，可能是因为带人来看房时，才被踩出来的。

光是看了这些，就知道要收拾起这栋宅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只是虽然这里大部分东西都已经或损坏或腐朽，但还是能看出宅子起初布局花了一番心血。

像是进了大门的右手边分开了一块地方，用几块竹篱笆围了起来，而里面放着两个已经散架的木架子，上面摆放的扁簸箕中，还残余着几粒褐色的豆子，在木架子的旁边，是一个可以人手推动的小石辗。

再过去，就看到了牙人说的那株银杏树，银杏树的枝叶肆意生长着，此时树叶在微风的吹动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原本闷热的空气似乎也清凉了很多，因为现在是初夏，树叶仍是翠绿欲滴，仔细观察的话，会看到翠绿的杏叶之间长着一小节一小节的嫩绿球花，这个季节，正是银杏树的花期。

只不过这个院子现在满地都是枯枝烂叶，十分影响观感，而在那些枯枝烂叶之间，还有一些小小的球状物体，几乎遍地都是，已经发褐烂掉，味道发臭难闻，被这臭味一冲，在外面闻到的那种腐肉臭味却立刻消失。

谢莹舟仔细辨认了下，确认了自己确实一进到这房子就不会再闻到腐臭味，只有这院子遍地烂掉的银杏果散发的刺鼻臭味以及那些烂掉叶子的涩味，但即使院子里带着的植物腐烂臭味，也比屋外那股腐肉臭味要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人形的寅山君好奇地捡起一颗银杏果，低头闻了一下，立刻皱起鼻子，把银杏果丢掉，接着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叶无渐与谢莹舟身边，以防踩到那些烂掉的东西。

“这是白果，再过两三个月，应该就会结果了，到时我给你们做白果糖水。”谢莹舟看着小老虎，微笑说道。

“对啊对啊，这棵银杏树一到七八月，就会结果，银杏果可清甜了。”牙人立刻卖力地推销了起来，不过从他的表情看出来，他也十分嫌弃这些烂掉银杏果的味道。

寅山君扭过头，快跑几步，跟在了叶无渐身边，它可不认为这些臭东西会跟什么清甜扯得到一块。

叶无渐嘴角微翘，四处看了起来。

在银杏树的下面，是一个小小的葫芦架，而往后延伸，便是一个简便的露天灶台。

“这是上一任主人搭的，天气热的时候，在外面简单做两个菜，在葫芦架下吃饭纳凉，也是很惬意的事，不过太久没人搭理，已经枯萎了，收拾收拾，也能用，这葫芦不容易死。”牙人顺着叶无渐的目光，察言观色地介绍起来。

谢莹舟的目光却被另一边的事物吸引，她看院子的一角，有个用土墙围起了一个小屋子，土墙上面还搭着茅草，上面长出了一些翠绿的草叶，可能是鸟儿在上面留了排泄物中有一些草籽，这些生命力旺盛的草籽就在这湿润的茅草顶上发了芽，开了花。

这一处地方在院子里显得独立奇特，而那小屋子的屋顶上，还缠绕着几根开得灿烂的牵牛花，那些紫白相间的牵牛花，让小屋子显得可爱了起来，虽然跟周围的景色搭配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但还是让谢莹舟感到好奇，走过去一看，却发现原来是一间独立茅厕，太久没人使用，也没什么臭味，不过这种设计，却不会让谢莹舟这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觉得肮脏，反而觉得高级，趣味。

因为茅厕被茅草土墙围了起来，这让它变得安全隐秘，也隔绝了一些不好的气味，不过设计者显然考虑到了更多的东西，因为就在茅厕土墙的侧面，还开垦着几块菜地，现在那里杂乱生长了很多不知名的植物，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出隐藏在茂盛植物下面，依旧用简单的竹篱笆把菜地跟院子里其他领域区分了出来。

这让谢莹舟很是满意，在她想象中，古代的田园生活，就应该是这样的。

在一进门见到的假山石后面，便开始是宅子主人活动频繁的地方。

主要建筑用坚硬的灰色石板叠高，上了一段短短的石梯，上面便是用木头青砖搭建而成的走廊，走廊的地板用木板铺陈，褐色的木板此时虽然长着青苔，或是缝隙中长出了野草，但谢莹舟还是能想到它昔日的荣光，脑中自然就开始分配起这条走廊的任务，比如下雨的时候可以坐在这里观雨吃糕点，夏天可以在这里偷懒喝糖水......

走廊并不长，把整栋宅子的大院子隔开，分成了一个大院子，还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子中还建了一个小水池，一些花草，然后便是宅子的后门。

谢莹舟只是大致瞄了一下，注意力还是留在了这条她十分喜欢的走廊中，仔细观察了一会，知道了这条走廊连接了双层结构的正屋与侧面一个不小的独立厨房，谢莹舟先走到了厨房的门口，看到那里还摆放着一个散了架的食物橱，上面空空如也，很多地方都已经被蛀虫蛀光，进去发现了这里原来不止是厨房，设计者还用竹挂幔把里面隔开，一边是用餐的地方，一边则是做菜的厨房，设计者显然也考虑到了下人的用餐地方，

不过谢莹舟倒是觉得这样的设计差不多是跟现代室内厨房的设计一样，餐桌跟厨房处于同一个空间里，但这个时代的用材更加朴实无华。

后面跟过来的叶无渐看谢莹舟正摸着厨房灶台的灰尘，道，“要不要去正屋看看？”

“要！”谢莹舟转过头，嘴角挂着笑意，自然而然地挽住叶无渐的手臂，心情愉悦。

叶无渐微微低头看了看谢莹舟的白发，嘴角的笑意加深。

正屋的建造也十分朴实，只不过因为都是木质结构，怕受潮生虫，所以有意建高了几分，用石栏杆与院子中的其他景色区分，还做了木质矮阶梯，蔓延到了侧面的银杏树下。

而正屋现在空空如也，只有大厅放着一张四方桌子，还有几个破旧不堪的书柜。

这座宅子，建造的并不辉煌华丽，甚至猛一看，觉得有些朴素简陋，但当你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这里的一草一木，便会发觉这里的一切都朴素中隐藏了精巧，笨拙中隐藏着智慧。

对于正屋的装饰，谢莹舟反而不太感兴趣，她立刻走到正屋的二层，站在露天凭栏边，观察起整个院子。

“那就是水井？”看到小院子边角处有一处凸起的地方盖着几块破木板，谢莹舟问旁边擦着汗的牙人，后者不明白，现在天气闷热，他走一段路就觉得喘，虽然也有可能是他比较的胖的原因，但眼前这两位过分好看的姑娘，这一路走来，他却连看她们流一滴汗都不曾有。

“是，是的，水井旁边有块大石板，可以在上面洗衣服，那边不远处，原来放着衣架的，不过都散架了。”

“院子我很喜欢。”

三个人又随便在正屋逛了一下，谢莹舟就下来走到小院子中的水井旁，掀开一看，里面的井水上面虽然浮着几片枯叶，但水质仍清澈透亮。

“怎么样？喜欢吗你们两个？”谢莹舟大声问正在葫芦架下面好奇看着枯萎葫芦的寅山君跟九影。

“还有几处，不喜欢的话再去看看其他。”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叶无渐道。

“我们要住在这里吗？”寅山君跟九影走回谢莹舟与叶无渐旁边，仰着小脸问道，他觉得这里太臭了。

“这里为什么这么久没住人？”谢莹舟看向牙人。

“这原来是上任城主秦大人的私宅，听说是秦大人的独生女秦月自幼体质不好，喜欢清静，16岁那年，宠爱女儿的秦大人便买下了这栋宅子，送给女儿做生日礼物，你们现在看到的院落设计，就是秦小姐找人设计的，只是......”说到这里，牙人有些犹豫了起来，抬眼看谢莹舟跟叶无渐都在看着自己，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到，“秦小姐建好之后，只是住了半年，便出嫁了，这里也就空了出来，但她却一直留着，而且也一直派人过来维护宅子，两年后，秦小姐便香销玉沉，得病死了，秦大人伤心不已，告老还乡，没想到的是，他们一家在回乡途中，却遇到了劫匪，全家几十口人，都死于非命，这宅子原本还挂着在卖，但因为秦大人一家都已经去世，所以就过到了现在我们城主大人，夏有凉夏大人的名下，夏大人虽然没有秦小姐那么上心这座宅子，不过偶尔也会派人来维护。”

“秦小姐过身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谢莹舟的印象中，她接触到的相关资料，这个叫夏有凉的兆穰城城主，应该也有五十岁左右了。

“二三十年的事了吧。”牙人说到这个，也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这么久？二三十年来就没人买着房子吗？”

“夏大人也不缺这栋宅子的钱，便是留着想做个念想，听闻最近他也准备告老，在处理名下的产业呢。”牙人小声说到。

“这宅子的原主人遭遇不好，不会是凶宅吧？”谢莹舟露出诧异的样子。

“不会不会，”牙人连忙摆手，“这宅子唯一的缺点就是比较老，其他都很好的。而且这里也没有死过人，不可能是凶宅。”

“好吧，”谢莹舟点了点头，“价格是多少来着？”

“500两。”

“……”谢莹舟算了下自己剩下的银两，“还真的挺贵的，买吧，接下来有什么手续？”

谢莹舟一说买，牙人的脸立马笑开了，500两的交易，按比例他能拿到不少的跑腿费，立刻热情说到，“小姐有眼光，要是二位没什么事，可现在随小的到官府，我们把房契过过来。”

“我下午还有其他事，无渐你去？”

“好。”

“带上小老虎跟小羊吧，最近百鬼祭典快到了，外面有点乱，还是跟着你安全些。”谢莹舟掂量了下手中小钱袋，从里面拿了两枚碎银出来，接着一整个银袋递给叶无渐。

“你也要注意一些，我们过完房契，下午就开始打扫好这里。”看着查看小钱袋的谢莹舟，叶无渐又忍不住想要去亲她。

现在的谢莹舟，就好像是自己的小媳妇。

“行啊，先弄厨房，我早点回来，给你们弄好吃的。”谢莹舟轻笑扯了扯寅山君的小脸。

牙人在一边看着，越发觉得眼前这两个好看得过分的小姐有点古怪，可他又说不出那里古怪。

几个人一起出门，一抬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短褂的小男孩正好奇地朝里面张望。

谢莹舟看着他，刚要打招呼，他头一撇，一溜烟跑开了。

“附近的小孩。”牙人笑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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