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屹月

盘成安想遁逃也就罢了，本来守祁阳这件事儿，也没指望他盘成安能出多少力。这个厮一走，正好儿把所有的人马都抓在手里，比他在这里乱指挥，碍手碍脚的方便多了。

为此黄琦发话道:“传令下去，叫湘江南岸侬军的人马，都给我盯着:一旦看见了盘成安，还有他手下的那些人，立刻把他们给我擒住！”

一个参军忙劝道:“都监不可！一旦擒住了盘成安，对他咱们杀还是不杀？真的杀了，

对盘杰不好交代不说，而且他们盘姓的人，在祁阳一带树大根深，势力不小。那些蛮瑶们听他的，可不听咱的，杀他肯定会惹起众怒。

若宋军没到蛮瑶先乱了，咱们对上面没法交代！倘若不杀，他盘成安身为知州却临阵逃脱，上面也同样会对咱们问责！

黄琦便道:“杀一个盘成安，没必要咱们亲自动手，让那些宋军下手吧。等他一死，重新换一个盘姓的就行了！给他们南岸那些人说，放盘成安一个人逃生就行，其他逃到南岸的蛮瑶，全给我抓起来去修壕筑堑。

咱们的实力，与宋军那边差得太远，祁阳早晚会守不住！湘江南岸的防守，必须得早做准备才行。一旦让宋军攻下来祁阳，就需要咱们退到南岸，继续在南岸防守了！”

参军又道:“既然都监这么说，那么留在湘江北岸的这些蛮瑶，是不是也调去南岸修筑防御？”黄琦便道:“没跟着盘成安过去的，也不准他们再过河，全都给我赶去守城，有再敢逃跑的格杀勿论！”

说起来蛮瑶如今的表现，黄琦对他们十分不满:当初他们跟杨畋打仗的时候，不是也挺骁勇的么？！怎么一跟侬军结盟上，共同对付宋军了，他们立刻就不行了，打着打着就成了这样！可知他们加入进来，只是想趁机捞好处，根本对友军就没尽心！

怎奈到了这个时候，单侬军自己不够用，身边除了这一班瑶蛮，也没有其他能用的人马，也就只好将就着用了。无论如何，做友军总比做对头能强一点儿！

当下为了守祁阳城，黄琦亲自率领了三千的侬军，星夜渡江，当夜就进了祁阳城内。因为之前盘成安逃走，城内蛮军的人马，一听说知州盘成安逃了，都无心守城，本来已打算要投降了。如今黄琦率援军到了，守军一看有了指望儿，也就心稳，立刻安排起防御来，暂时不去想投降这事儿了。

黄琦一进城，立刻把众军召集起来，这么告诉众人道:“宋军来犯，祁阳的知州盘成安见势不好，不顾大局，抛下祁阳城就逃跑了！后果怎么样？他和他手下的那行人马，也没有逃到哪里去，被宋军发现了射杀在江上。

他的头颅，还被宋军砍下来，送去给陈曙请了赏！就是死了，盘成安也落下个临阵逃脱的罪名，遭旁人耻笑！如今祁阳城的知州没了，这个知州，我暂时命盘成亮此人代做！”

才刚黄琦说话的时候，因为提到了盘成安，听见哥哥盘成安死了，盘成亮先是吃了一惊，这会儿正在那伤感呢。黄琦突然提“盘成亮”，盘成亮还没有回过神儿，还在那偷偷抹眼泪。左右有人提醒道:“哥哥，上面黄都监说你呢，让你继续做祁阳的知州！”因这个话儿，成亮这才回过神，对上面的黄琦答一声“到”。

黄琦斜着眼看一眼盘成亮，示意他坐下，又继续道:“成亮是盘成安的亲兄弟，也是世代祖居此处的土人。不管是才能还是胆略，比兄长盘成安都强十倍，也十分擅长处理州事，大家可以信得过！等大战结束，由我报奏与大南国皇帝，让他正式升任为知州！”

因这个话儿，盘成亮左右的那些人，都替成亮欢喜了一把:当初盘成安在世的时候，成亮这边人没什么大权，行动只能听别人指挥，好处自然也捞不到多少。如今情况不一样了:黄琦那厮，已经亲自命成亮做这个知州，跟在成亮知州的左右，将来什么好处能没有？！以后他升了，到侬智高那厮的身边做事，也很有可能，到时候兄弟们想不发达都难！

黄琦的底细，祁阳这边人也听说过:此人虽然官职不高，却是郁水上游右江的出身，侬智高的至交好友黄守陵，就是黄琦的族兄，可以算是侬智高嫡系。

众人心里面会算账:若想在蛮瑶里出人头地，就得在侬军那边有人！早早跟黄琦搭上关系，跟他交往得密切了，那是最好的一条路！有他带携，在侬智高身边说句话儿，升官发财容易不说，绝对不亏！以前没机会遇到黄琦，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如今好了:黄琦亲来了祁阳不说，还亲自命成亮做这个知州，有这么大好的机会，成亮不好好表现了，还等什么？因此一听见黄琦命盘成亮做祁阳的知州，成亮左右的那些人，都认为飞黄腾达的机会，已经摆在众人的面前，错过了这村儿，就没有这店儿，都撺掇着叫盘成亮同意了。

当日黄琦讲话毕，这么安排成亮道:“盘知州，如今祁阳城是什么情况，你也看见了，宋军马上要过来攻城！你率五百的人马出去，到湘江渡口的下游设障，阻止宋军沿水路从西面过来，一并接应溃退的蛮军。”

之所以这么安排成亮，黄琦有他自己的道理:宋军拿下的是湘江的东面，若他们想从水路上过来，是逆流而行，不太容易。倘宋军想从上游设障，那些槎木顺着流水，正好阻塞住宋军自己的船只，他们要过来就更难了。而侬军在上游，要想过江，槎木根本就不妨碍。

沿江设障，是祁阳城唯一的地利了，倘若连这个都不把握住，则太过可惜。就算是蛮瑶再无能，这件事盘成亮总该能做好！

临行之前，黄琦这么对盘成亮道:“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儿，再做不好，一人发你们一根绳，全给我吊死，也不用回来谢罪了！”成亮立刻保证道:“都监放心，这件事小人一定尽力去办，肯定会办好！”

眼看着盘成亮率领五百的人马，趁着天黑出了城，黄琦这一头，趁着此时宋军未到，也要加紧时间坚固城防，一并命人马沿途设障，拖延宋军到来的速度，给城内留足预备的时间。

过来祁阳的这几路人马，西面的宋军到来的快，不几日已到祁阳的西门，这是坏的。幸而西门只是些骑军，因行程太紧，这一路并没有配备火炮，暂时对城内的威胁不大，这又是好的。

城内按照黄琦部署，正北和西面这两个方向，极有可能被火炮攻打，因此这两个方向的城墙，全都紧急加固了防御。

到了第二日傍晚的时候，果然北面的宋军就来了，这一路宋军从入夜开始，就已经把火炮给架起来。他们先是试射了一会儿，落到城内，威力就已经不小了。等到调试好方向后，宋军的火炮，足足往城内打了有半宿，城墙被他们毁损的不少。

次早蛮军来不及修补，宋军的步军就已经到了。幸而白日里宋军害怕自伤，立刻就把火炮给停了，这倒让黄琦松一口气。众人才松懈了一会儿的工夫，突然来报说，宋军那头，又一轮进攻就开始了。黄琦急忙去看时，西面、北面两处的宋军，都架好了云梯，开始攻城。见势不好，黄琦立刻率众军抵御。

不说黄琦在祁阳守城。盘成亮这边，当初黄琦让他带人马出城，沿着湘江设障的时候，成亮是一万个不愿意:大敌当前，城外到处全都是宋军。这一出来，弄不好就能被宋军俘虏，或者跟兄长盘成安一样，脑袋被宋军那边的砍了，送到陈曙那里请功！若不是实在没办法，哪个傻儿凹愿意出城！怎奈黄琦那厮是都监，他发话盘成亮又不敢不从，就只好听令出来了。

昨夜宋军往城里面放炮的时候，盘成亮在城外都听见了，那个动静像炸雷似的，甚至比炸雷动静还大，被它打着能粉身碎骨，听声音把成亮就吓了个半死。心悸之余，成亮便十分十分庆幸他没在城里，不然的话，这一次就凶多吉少了。

从这件事上，成亮内心里，已经认定了黄琦是个“好人”，命他出城是格外照顾。既然黄琦身先士卒，把危险留给自己了，把安全送给了盘成亮，盘成亮立刻当自己是黄琦的心腹了。

既然盘成亮已心有归属，建功立业的这个念头，马上从心里就冒出来了，做起事来就干劲十足。当初不是黄都监下令，叫他出来沿江设障么？这个容易！

祁阳城周遭，槎木、巨石这些都有，成亮冒着被俘的危险，率领手下那一班蛮军，去密林之中砍伐树木，好阻塞水道。然而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砍树容易，怎奈山路太过崎岖，想要把木材运到山下，这个却难，不多久众人就累得扛不住了，叫苦连天。

为这事上，成亮立刻想出来办法:军士搬运木材虽难，速度太慢，村里面不是还有人么？只要把他们赶出来，这人一多了，搬运的速度自然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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