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屹月

宋军在衡阳城大胜的消息，很快各处就知道了。而且根据前方的来报，好事儿还不止一桩:趁着宋、蛮在衡阳激战，宣抚使狄青亲率人马，悄无声息的长驱南下，已经打下来昆仑关。

等到蛮军得到了消息，急忙调人马去救援昆仑关时，狄青又闪击金城驿，直接把郁水给断掉了！如今侬智高被宋军切断了后路，水路不通，粮草不继，马上要坐以待毙了。

狄青得胜的消息传来，各处立刻做好了准备，知道马上要反攻了。广州余靖这一边，立刻派人马猛攻韶州、端州等地，从东面支援大部的人马。

这个时候，侬军军情紧急的消息，像雪片一般往后方传来。刚刚有一个来报道:“陛下不好！衡阳城失守了，先前被围的那些宋军，已经从包围圈突围出去，如今他们已顺势南下，继攻恭城、昭州了！”

侬智高身上披着件厚衣，眼睛看着地图问:“侬志忠如今到哪儿了？”回复的道:“在昭州率众御敌呢。昭州城城池不坚固，侬志忠手下的人马也不够万，而宋军先锋的人马，就有足足八千人。宋军后续的援军正不断赶来，昭州城恐怕不能久守！”

侬智高道:“西线吃紧，传我的令，叫侬建候立刻调过来五千人马，把南下的宋军阻住几日，让侬志忠腾出手尽快安排防御。”

有人立刻插话道:“陛下，这事儿恐怕行不通:因西线的一退，宋军中路的孙沔那厮，也开始率人马长驱直下。旁边没有了配合的人，侬建候等人害怕被围，已经从好几处城池中退出来，一边往郴州、韶州的方向撤，一边凭险据守了。”

又一个道:“陛下，东面余靖那厮，一听说狄青夺走了昆仑关，也率领人马挥军西进，宋军已正式反守为攻，咱们的情况不妙啊！”

底下人苦着脸儿一个劲报丧，说的话侬智高不爱听，于是便厉声呵斥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觉得狄青夺了昆仑关，把咱们的水路给掐断了，马上侬军就完了，只能束手待毙了？！给你们说，这事儿还早！

以前咱们遇到的情况，比这次凶险好几倍，还不是照样过来了？！就算粮路暂时断了，咱们余下的存粮，也能支撑三五个月！这三五个月，重新把粮路打通了不难。”

说着侬智高便下令道:“传我的令，尽快把侬日新、侬智会、侬全斌、侬继武、黄玮、侬志忠、侬宗旦、侬继封、侬建候这几个全都给我叫来，商量下一步战事的部署。”

因这个话儿，有人提醒智高道:“陛下，侬志忠正在守昭州城，着急恐怕过不来！”侬智高便道:“也罢，商量的事情，记得让他们誊录下来，让人给侬志忠带一份看看！”

众人因侬智高紧急召见，奔着解决事情的目的，立刻就去了。知道这么宝贵的时间里，侬智高一开口先不谈正事儿，指着众人的鼻子就骂。

只听他骂道:“当初宋军要突围的时候，我就说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做两手的准备才行。可有人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宋军突围的方向，就是在东面，他掌握多少个证据了，可以拿全家的性命做担保。结果怎样？宋军就是从西面逃了！”

因这个话儿，当初劝侬智高往东部署人马的人，立刻把脑袋低下去，一丝的大气也不敢喘。害怕挨熊是次要的，万一侬智高发了火，叫人把他们的老小砍了，事情可就闹大了！见他们蔫了，当初提醒侬智高，说西面也应该小心的人，立刻气焰就高了，一幅趾高气扬的模样，样子分明是在道:“你们不行吧？以后大事还得听俺的！”

骂完了突围，侬智高接着又发火道:“当初为阻止宋军运粮进包围圈，侬建候你自己给我说说，我给你派了多少人？！这么多人马，没能阻止住宋军运粮，你们都是些摆设么？！

把守不利，让宋军的人马钻了空子，只是一件。在衡阳之战最激烈的时候，你没有及时去支援西线，怕损失自己底下的人。等到西线彻底败了，你们逃得倒是快！若你们稍微抵抗一下，缓解西面的压力，何至于成今天这个局面？！”

挨了通骂，侬建候的嘴巴蠕动了几下，然后他就解释道:“东面余靖的人马，不时就攻打韶州城，压力太大。宋军中路孙沔那边，也是虎视眈眈的，两个方向都不稳。衡阳衡我们不是不肯救，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听见这话儿，侬智高立刻质问道:“你们不敢轻举妄动，西面败了，怎么你们不继续守着了，也跟着一块撤退了？！”

在场的几位，被侬智高轮流骂了一番后，对于不在场的侬志忠，侬智高没法当面骂，便指着太子侬继封的鼻子，把西线狠狠骂了一通。

所有的人，就剩个侬宗旦没挨骂。侬宗旦之前对侬智高有恩，虽说侬智高不好太直白了去骂他，到底侬宗旦主管粮道的事情。既然粮道被狄青断掉了，再怎么说，这事儿他也脱不了干系。他对侬宗旦点了几句，没有重说。

终于有人劝说道:“陛下，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再怎么懊悔也晚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议事吧！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办？大伙儿都赶紧说说吧。”

这个时候，军师黄玮提议道:“依在下看，情况确实有些危急，留在这里继续交战，已经不太可能了。当前第一要紧的事儿，是保存实力，安全退回邕州城，然后再说其他的。”

对黄玮的意见，侬建候、侬智会都支持道:“陛下，军师的话有道理。当务之急，就是最大限度保存实力，不能被宋军的人马围住！”还有人道:“眼下这情形，撤是要撤的，只是咱们在退兵之前，要出其不意打一个胜仗，然后再撤。”

在座的人，十个人有八个不看好局势，已经提出来这个“撤”字，侬智高不是太满意。因此商议到一半的时候，智高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这个情形，旁边的侬全斌已看出来了，立刻他就提议道:“陛下，才刚微臣仔细想了想，突然想出来一个主意。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大军转危为安:派几个人，让他们带上重金去东京，想办法与宋朝的朝臣联系上。可能的话，尽量多造一些谣言，说动宋朝的皇帝赵祯，让他把宋朝的宰相庞籍给撤掉。

只要宋朝换掉了宰相，那么狄青这个元帅，十有**就保不住。到那个时候，那么‘平蛮’这事儿，不就容易解决了？就算撤换宰相不行，咱们还可以更进一步:让人在东京多散布一些狄青的流言。只要把火儿烧旺了，凭宋人自己，就能把狄青给斗趴下！只要这元帅换了人，咱们这边就不用怕。”

侬全斌这话一出来，立刻有人同意道:“副军师这个主意不错！等两边打得差不多儿，两家和谈，商议‘分地而治’的事儿，火候就应该差不多了！而且除了宋人的朝堂上，北方辽、夏那一边，也不妨派出些使者去，趁着宋军在南方作战，让他们在北面做出些事来，能说动他们立刻南侵，就最好了。”

对这个计策，众人虽然没反对，可也不是太喝彩。没别的原因，这主意虽然是个办法，可是花费的时间太长。成不成的先不说，就算能成，一下子也救不了眼前的急！现在的策略，得要一个立竿见影的。

当日几个人在一块儿商议了一通，最终一致都同意说，若全线撤退，宋军难免会扑上来，到那时各路的宋军如潮水一般，情势恐怕难以遏制。最好是大军撤退以前，能打出一个胜仗来，这样才方便全身而退。

照地图上看，所有宋军的几路里面，东面余靖那个厮，是个文人，势力最弱。比起来其他的那两路，东面的人马算是个摆设，可以不用太顾及，要紧是对付西线和中线这两路。

为这事儿上，黄玮便就建议道:“我有个建议:叫侬建候、侬建中两部的人，借助潇水的地利，紧急修筑好一道防线，抵住中路孙沔的人马。

趁宋军中路被阻截的时候，咱们迅速打通潇水与恭城之间的通道，叫我军东、西两线的人马，紧密配合，给宋军重重来一个反击，然后趁机冲破宋军设在西面的拦截，从宋军的空隙中冲出去。”对黄玮这主意，好几个全都同意道:“眼下这情形，也就只好如此了。”

至于蛮军突围的位置，几个人在一块商议了，然后初步决定下来说，一旦反击成功之后，立刻从昭州往拦马关的方向突围，然后大军转去柳州，从柳州转道回去邕州。倘若中途有变的话，突围的地点再重新定夺。

这一路回去，少不了宋军要围追堵截。最坏的打算，是得损失五、六万的人马，有能两三万能安全撤回邕州。另外黄玮还提议道:“还有一件事我得提提:除了中路和西路外，狄青的人马，也不得不妨。叫侬宗旦率领人马在水路样攻，牵制狄青的人马，这样大军突围会顺利些。”

眼见大事已商议得妥了，大家正三三两两说话的时候，侬全斌和侬继武那两个厮，到侬智高的跟前商议道:“陛下，才刚我们俩想了想:除了大军部署的事情外，还有件事不得不考虑:下面有不少人上报说，因为如今战事不利，蛮瑶那头的人心，已经开始不稳了，有不少暗中投宋的。

这件事情，咱们必须得提前准备，不能把他们喂得太饱。所有蛮瑶占据的要地，也得考虑换换人，重新由咱们侬军接手，免得将来酿成了大祸！”对这个话儿，侬智高便就点头道:“这件事儿你们确实考虑的不错，这两天我会着手办。”

正说着呢，智高把侬智会叫过来，询问他道:“邕州那边情形如何？大军就要撤回去了，你回去了，赶紧给邕州那边说，多派些过来接应的人马！除了多备粮草外，邕州的城防也需要加固。”

这个时间，正是前方战事吃紧的时候，急需要众人去前方指挥作战，不能在后方停留的太久。既然大事都已经定妥，侬建候、侬日新、侬继封等人，便立刻开拔，又继续回前方指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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