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之冥海无岸

岐国，凤翔岐王府后院内。

俊逸的岐王手持一枝残花，细细看着。

其身后玄净天恭敬道：“启禀岐王，旲勾大人已经于前日进入江都，之后李星云等人也从江都赶往天师府。”

“哦？那江都吴王府内可有发生争斗？”

“并没有，据探子来报，吴王杨行密大摆筵席为旲勾大人接风，但旲勾大人以兴师问罪的姿态对其进行了一番羞辱。不过他们忌惮于大人的实力，最后付出了一百艘战船用以赔罪。此后的议论，是两人秘密进行的，具体细节除了他二人，便只有吴国上将军童颢知晓。”

“童颢？看来是早就想好了人选。至于战船，他们要这些干什么？”

“属下不知，不过估计应该与江陵和洞庭湖的驻军有关。”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她......回来了。”

水云姬正皱眉时，玄净天身后已经出现了一个手提长剑，身穿蓝衣的蒙面女子，姬如雪。

看到岐王转过身看向她，姬如雪拽下脸上的丝巾，半跪行礼。

“参见岐王。”

水云姬看到她的动作，想到了她的用意，叹了口气挥退了玄净天，然后才缓缓说道：

“你先坐吧。”

等到姬如雪坐到石凳上，水云姬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才重新转过身负手而立。

片刻后，终于有人开口道：“最终，你还是选择了回来。”

“是！”

“为何不随他而去。”

“他如今与不良帅已成针锋之势，我在，只会误他。”

姬如雪说到这，突然从石凳上站起，跪下：“属下恳请岐王，不吝相助。”

水云姬冷冷看着她说道：“姬如雪，你不该来找本王。与不良帅为敌，天下间能在他手中保下别人的，只有一人，你寻错了地方。”

“属下明白，只是那人对于星云也有恶意，甚至因为不良帅的缘故，如果不是星云于他还有用处，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你知道这些，那你也应该明白，岐国与那人已是辅车唇齿之势，幻音坊的一切动作都与其决策息息相关，若他不同意，岐国不可能出手。”

姬如雪咬咬牙：“恳请岐王能够帮属下告知旲勾大人，只要他能够答应助李星云，属下愿意，再死一次。”

“他的棋局针对的是袁天罡，天下所有人都可成为他的棋子，包括李星云，但有一个人例外。去找她吧，你是幻音坊的人，她虽然帮不了你，但能保你。”

听到岐王这话，姬如雪也不再坚持，叹了口气往幻音走去。

与此同时，玄武山下，连着赶了数日路程的张子凡众人也纷纷出现。

几人都没有犹豫匆匆朝着天师府内掠去，只是上山途中便发现了不对劲，一路上没有丝毫人影。

而侯卿越靠近便越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气。

张子凡越发急切，慌忙掠入天师府中，院内的景象让他瞳孔瞪大。

其他几人也跟在他之后进入院中，发现此刻的院内数十具道士的尸体倒在地上，血液染红了地面。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众人生出一阵眩晕感。

从这些尸体的样貌不难看出，他们刚刚死亡不久。

就在这时，一个还残留着一口气的道士颤抖道：“快......祭酒真人她......”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天师殿，张子凡和李星云同时运转功法朝殿内冲进去。

只是一瞬间，两人又重新退了出来。

跟在两人后面一同出来的还有两个人影。

正是假李星云和张子凡的母亲，祭酒真人，许幻。

此刻的假李星云正挟持着许幻，一脸戏谑的盯着众人。

他明知道自己不是众人的对手，却依旧如此气定神闲的对待，显然，有恃无恐。

只听他淡淡喊道：“各位，近来可好？”

张子凡皱着眉头，背后手掌中五雷天心诀悄悄凝聚。

假星云冷笑道：“张子凡，我要是你，就不会出手。”

李星云往前两步，将背后刚取回的龙泉剑丢过去扎在假星云旁边，冷声道：

“龙泉剑是你的了，放了他。”

假星云微微一笑，抬手拔起龙泉：“这多没意思？这样吧张兄，你杀了李星云，你娘我还给你，如何？”

许幻这时出声道：“凡儿，照顾好林轩，不然我和你爹，都不饶你。”

说着她便往假星云手中的龙泉靠去，想要借他的手自刎。

也正因为如此，假星云不由得将兵刃远离了她的脖子。

趁着这个机会，李星云和张子凡再次同时出手，但还没近前，一个手持拐杖的老妪突然出现，挡在他们面前。

猝不及防之下，两人也再次倒飞而回。

其后李存义，陆林轩，倾国倾城同时出手，但突然间空中飞下十几根晋星刺将几人拦了回去。

众人抬头，只见屋顶上正站在一位身穿儒衫有些颓态的男子。

侯卿双手抱胸评价道：“范儿挺正，就是面相差了点。”

李存义手中扇子打开，沉声道：“四哥！”

随即那人便从空中飞掠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通文馆四太保，如今脱离了通文馆的晋王，李存仁！

李存仁刚落下就将许幻给点了穴，让她不能轻举妄动。

然后才缓缓开口道：“真人别急，你的死活，得看他们。”

张子凡咬咬牙：“李存仁！”

“凡儿，怎么连四叔都不叫了。你不是当初离开晋国说要回天师府，我来看你，你这主人却不在。”

李存义拉住心绪激动的张子凡轻声道：“小子，稳住。”

李存仁又说道：“五弟，你的扇子旧了，该回通文馆换一把了。”

听到这话，李存义把手中扇子一丢：“没事，随便买一把就好，你那，可没啥好东西。”

张子凡又插嘴道：“还有通文馆现在的圣主应该是韩进通将军吧？旲勾尸祖，韩将军如今去哪了？”

蚩梦插嘴道：“前天的信我看了，韩进通已经回到江陵了，他说通文馆已经被他搬空了。”

李存仁脸色更黑了：“看样子，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李存义摇摇头：“也不一定，通文馆如今都这样了还敢欺负我家臭小子，回去寻个仇的时间也是要挤出来的。”

李星云顺势插嘴道：“别忘了，还有玄冥教。”

蚩梦又跟着道：“可是玄冥教和通文馆不都被诡给收纳了吗？剩下的那些人，别说打架，搜集个情报都费劲吧？”

李存义恍然大悟：“那就是说，这是剩下的杂兵抱团取暖呗，我说怎么玄冥教和通文馆居然勾结到一起嘞。”

三代孟婆出声道：“共扶一帝，何来勾结？前几日晋王和殿下特来玄冥教相邀，老婆子就跟着凑个热闹。”

李星云点点头：“恐怕，这位晋王是信不过这位殿下吧？想看看最能代表不良帅的大美女，两个皇帝的候选人之间，是怎么站队的吧？”

蚩梦又出声道：“不对不对，这是三代孟婆，不一定是个大美女，还可能是个男人呢。”

李星云大惊：“都到三代了？行了，你们私下那点破事，没人想知道，就算不良帅在，我老李也跟你们奉陪到底，直说意图吧。”

孟婆冷冷看了看蚩梦，然后悠悠出声道：“侯卿尸祖，不知可否愿意将背后的伞借给老婆子遮遮雨？我们愿用祭酒真人的命来换。”

有过旲勾的交代，侯卿对于他们的态度也没有丝毫意外。

“一把破伞，争来争去。”

说着便用力拔出身后红伞丢了出去。

李存仁抬手接过，取出伞柄后的泣血录，点了点头。

假星云确认后便将祭酒真人推了过来。

可是张子凡刚将许幻身上的穴道解开，那个承载着泣血录的竹节应声而断，这一幕让假星云顿时瞪大眼睛。

侯卿无辜的耸耸肩：“你弄坏的，不关我的事。”

假星云一把抢过那断裂的泣血录，冷声道：“你这么帮着他们，就不怕再碰到血，一命呜呼吗？”

“不劳费心，哦，对了，你知不知道我很不喜欢你，哦，还有你们。”

说着侯卿转过身，往外走去，口中还念叨着：“没了泣血录，你想要当皇帝，恐怕得更努力才行了。”

蚩梦给几人露了个鬼脸，然后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两人的动作将假星云气的拳头紧握，片刻后他才冷冷道：“李兄，看来今日是无法尽兴了。不如一个月后，我们长安朱雀门一聚，如何啊？”

李星云爽朗道：“好啊，到时候咱们好好聊聊，你到底是不是当皇帝的料。”

“哼哼，我不当皇帝，难道你当？”

“可以啊！只要不是你当就行。”

“有意思，那就看看到时候在天下诸侯面前，谁会是那万人之上。如果我是，我保证你们都得死！”

“看来，你真的不会是个好皇帝。”

“当然不是，朱雀门，不见不散。”

说完，假星云便带着孟婆和李存仁二人走出了天师府。

而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便传到了两人的手中。

一位从垂钓的姿态接过海东青，看过后没有说话，重新开始了垂钓。

另一位自江都城内缓缓走出，轻轻抚摸两下白鹰，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随即将一枚玉质小环戴在白鹰爪子上，将它放了出去。

此时的幻音坊内落瀑阁内，身姿妖娆的女帝侧卧于榻上，手中轻轻摩挲着那半块残破面具。虽然旲勾已然回归，但摩挲面具已然成为了她的习惯。

姬如雪缓缓走进来，恭敬道：“姬如雪参见女帝，女帝万福金安。”

水云姬轻声道：“姬如雪，岐王位尊李氏王侯，受制于不良帅。同时又因为与诡主的车辅之盟很多时候不能轻易动手。想必你应该知道本座与那一位的关系，所以很多时候，本座要比岐王更有优势。如今要保下你，怕是只有本座可以。”

“还请女帝明示。”

“你就暂且待在幻音坊吧，过段时日，本座有事要你去做。”

“多谢女帝。”

......

两日后，洞庭湖内的一座通道处，白衣白发的人影缓缓走入其中。

其肩膀上，一只爪子上带着玉环的白鹰缓缓落下。

楚国长沙武穆王府内，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正坐在一起喝着茶，另有一黑一白两个男子在一旁对弈。

其中一位出声道：“诡主的命令已经过来了，经过近几日的观察，聂先生觉得，哪位更适合一些？”

聂庭摇摇头：“如今看来，大的野心勃勃，心狠手辣，若为王则不仁。小的则是唯唯诺诺，玩世不恭，若为王则无为。二者缺陷太过，还是无法决断。苏先生可有发现闪光之处？”

苏逢吉叹了口气：“先生说的在理，恐怕只能按诡主令，等李存仁来过后，才能确定哪位更好控制吧。”

另一边，作为两大智囊的崔珏和路离却是一言不发，嘴角带笑，相互在棋盘上攻伐着。他们现在的任务只是保护这两人而已。

.....

蜀国成都蜀王府内，一个蓝绿色皮肤的大块头身后带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正在凉亭中静静坐着。

两人的对面，蜀王孟知祥手中捏着一封信细细阅读着，渐渐皱起眉头。

等他看完后，王婧才轻声说道：“诡主说过，蜀王不论是手段还是实力都有成帝的资格，他对两位天子不论真假都不喜欢。”

“诡主倒真是折煞小王了，即便不是两位天子，李姓的岐王恐怕也更适合一些。”

“我家大人不会让岐王坐上那个位置，尤其不会让李茂贞坐上。”

“哦？先不说这些，只是这信上的内容，诡主已经提醒过本王，至于贵妃生病......”

话还没说完，远处就匆匆跑来一位侍女急声道：“蜀王，不好了，贵妃她......”

王婧和焊魃对视一笑，诡主果然从没让人失望过。

......

吴国江都吴王府内，吴王杨行密和大将军童颢正在一处偏殿内相对而坐。

前者率先开口道：“诡主说的时机到了，他对于两位假殿下的纷争兴趣不大，届时让我们随意选择，朱雀门外，他会将上饶带过去。”

“这样确实说的过去，玄冥教肯定会以上饶公主威胁我们助假殿下一臂之力，但不论真假，二人都是不良帅所扶持之人，于诡主不利。但若是我们放在我们这边，为了上饶公主，臣建议，还是先跟在假殿下那一边。”

“只好如此了。”

......

岐国凤翔岐王府内，岐王装束的水云姬握着手中的信笺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她却等了足足十六年。

“真假天子长安朱雀门之约，汝兄将现，必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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