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女神不会死

西因士坐在赌场大巴上摇摇晃晃的一路颠簸去往约定地点。

现在又是辛达理的夏天，车厢里即使开着冷气乘客也止不住身上的热汗。

那件事情过去十几年，西因士也长大了。

他有个秘密，他可以通过吃活物来自我修复肉体，这个秘密他谁也没告诉。

他想把这个秘密守一辈子。

今天在气压低空气燥热人头攒动的车厢里，西因士又记起了那天他的遭遇。

……

那时候他被抓来这个地方有一段时间，那里的大人都打扮怪异。

他们穿着神职人员的衣服信着天父邪嘴。

那些被抓进来的小孩养了一段时间后，他们便会被带到一个发白的房间。

小孩一排排坐好，有穿着修道袍的人在他们身边来回走动巡逻。

那些大人说这个是一个游戏，西因士擅长玩游戏，他当时跃跃欲试。

玩游戏首先要知道游戏规则，西因士记得自己用双眼明白了那场游戏的残酷规则。

“叔叔我脚没知觉了，呜……”

他记得他身边是一个哭着说自己脚麻的小姑娘。

那些在他们四周巡逻的人，就在女孩开口的时候走向她，他们伸手握在女孩脖子上用力一旋。

随着一声骨头卡带的声音，那个女孩颓然倒地，她连哼哼声都没留下。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西因士余光就看到那些大人拎着女孩离开。

他不能说话

西因士目视前方，他悄悄咽了口唾沫。

察觉到有人倒地，本来坐得整齐的小孩排列开始混乱。

恐惧是会蔓延的瘟疫，迟钝有时候竟然是不可多得的天赋。

看到那一幕有的孩子害怕得扯起嗓子尖叫并起身逃窜，西因士当时反应慢了点他还没快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

西因士听着身后传来大人抓小孩的声音，小孩的撕心裂肺挣扎声让他全身僵硬。

这些声音也只是喧嚣了片刻便戛然而止。

那些孩子和腿麻的小姑娘下场一样，大家最后都没有声音了。

他不能动

西因士不说话也不敢动，这个游戏是他玩过最久的游戏，没有食物没有水强光照射下不能睡，他身边的孩子渐渐体力不支倒下。

西因士双眼血丝狰狞，他口中有股干涸的血腥味。

他身上出了汗又蒸发殆尽，他看着身边昏迷不醒孩子在他面前被拖开带走。

他不能够倒下

在西因士的记忆力，那段时间过得很慢，在疲惫饥渴的生理折磨下他对死亡恐惧不值一提。

西因士保持原有姿势继续沉默的坐着。

这里的孩子从昨天开始就没喝水没饭吃，这个游戏进行了很久。

这个房间里还散发着一股体液闷臭的怪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饭菜的香味迫使西因士撑开眼皮，西因士看着眼前食物的重影。

他放空的大脑突然明白了游戏的全部规则。

这食物他不能吃，而那些大人在引诱他们犯错。

西因士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牙冠因为克制住自己的本能而发抖。

他想吃东西更想喝水，他感觉到自己的唾液像狗一样不受控制的分泌出。

他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饥饿的孩子咀嚼食物狼狈的吞咽声接肘而至。

西因士的牙齿也在跟着孩子咀嚼声而悄悄蠕动。

好想吃好想动！

虽然他心里很想，但西因士知道现在吃饭的人会死。

这个游戏他会了。

西因士看见巡逻的人在自己身边快速经过，他们带起来的风快要把自己掀倒。

在一片咀嚼声中，西因士看见那些刚才还在狼吞虎咽的孩子被扛走。

他们就像最初喊脚麻的女孩般眼睛失神塞进他们嘴里的食物从微张的口中掉落。

他们生前吃的食物残渣散了一路，西因士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每餐都能吃饱。

西因士知道，因为他们死那刻都在拼命往嘴里塞东西。

他看着地面上那些残羹剩饭，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看着自己眼前重叠起来的黑影，他感觉脑袋一片黑白酥麻的烟火。

不能倒下

不能倒下……

西因士自己的身子不自觉的晃起来，在清洗后的房间内剩下的孩子不多。

那时候西因士被拐进了个宗教组织，他们在挑选合适的祭品。

由始至终表现得冷漠镇静的西因士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不要说话、不要逃、不要倒下最后也不要吃不要想就不会怕。

西因士盯着前方，猛然间意识恍惚的他只觉着眼前一黑。

他感觉眼前的世界关闭了另外一个时空打开，这种熟悉感觉果然又来了。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冲进一个冗长的隧道里，在经历天旋地转的视觉颠倒后。

西因士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天空昏暗发紫，灰霾的苍穹下一片血色滩涂。

滩涂上有个面部被巨大蓝闪蝶挡住的女人坐着。

西因士歪头看她，那个被蝴蝶挡住面容的女人也侧首打量他。

西因士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有蝴蝶花纹的贵妇人，华服女人反而趴下匍匐着身子与他平视。

看着挡在那女人脸上的巨大蓝闪蝶，西因士呼吸逐渐急促。

蓝闪蝶蝶翅上面的纹理在弱光下蓝翠流金。

就在西因士打算摸一摸这只大蝴蝶时。

他的意识再次冲进昏暗隧道，在意识翻天覆地的离心运动后。

西因士艰难的撑开眼皮，他看见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大人围着自己一边指手画脚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西因士看着一个勺子怼在自己的嘴上，他下意识把嘴关紧。

那些负责管理他们的大人拿着勺子强行掰开他紧咬的嘴给他喂流质食物。

在舌头碰到食物的食物，西因士嘴动了动。

感受带流质的食物缓缓的流过自己干裂的喉管，西因士合上眼。

这场游戏他赢了，他活下来了。

……

“大哥哥！”

西因士沉醉在这座城市的灯光里，有一把清脆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那个……请问！您是钥匙能力者吗？”

眼前的小姑娘的手害羞的卷起来，女孩的母亲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像是给她勇气般。

“请问你是？”

西因士为了避人耳目，他特意带了针织帽盖着自己的金发。

“我觉醒了钥匙能力，请问我以后会像您一样吗？”

西因士听到这里，他习惯性转了转手指。

不会

因为女孩的骚动，这车人都注意到了西因士这个隐藏在人群里的“大明星”。

大家看他的目光炙热，这让西因士有些焦虑不适。

“不，你不会成为我。”

西因士的手指转动慢慢停下，要走到他如今这一步不容易。

“为什么？”

西因士看着女孩的笑容里的火焰猛然黯淡。

人群被他冷酷的回答给惊呆了，他们不满意自己的回答因为这不够正气。

“没有为什么。”

西因士眼睛往外看，他看见“青少年领袖”格雷斯的广告牌在他眼下略过。

格雷斯在广告里笑得灿烂。

他不是格雷斯，他不想当人人爱戴的人民英雄。

西因士回过神来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女孩的母亲脸上礼貌笑容变得僵硬。

车厢里的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在指指点点悄悄录像。

他这个“大明星”不仅不亲民，还莫名的尖酸刻薄。

“小姑娘的愿望您都不能满足她一下吗？给开启新旅程的孩子加加油打打气，就像格雷斯一般。”

西因士听到女人略带责怪的话，他垂下眼帘看见小姑娘很倔强的盯着他。

这年头原来是小孩子的愿望就一定要满足一下，原来回答的模板必须和格雷斯一样，这是什么道德绑架。

“我不是格雷斯，我只会实话实说。”

西因士无奈的耸耸肩再扫了眼手机屏幕，随后他站友好的让乘客们稍微挪一挪他起来准备下车。

他一副不理人间疾苦的模样应验了“天生凉薄”这个词语。

如果格雷斯在这里，他会说——小姑娘，付出努力的你一定能行，奥利给！

格雷斯版语音助手就有这句话，他那种温柔的声音在夜间给多少女性带来心灵的慰藉。

在西因士看来，格雷斯是彻头彻尾的骗子。

格雷斯撒了一个不合实际的谎连带误导青少年。

“妈妈！为什么他不会像格雷斯一样！说我一定能行！呜！”

女孩在西因士起身后放声大哭，周围一片人群传出对女孩遭遇的惋惜声。

可能他们觉得这个姑娘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恶毒语言。

“茜茜不要哭，他坏，他不是一个好人，我们茜茜这么优秀，怎么不能成为优秀的钥匙能力者呢！”

西因士可以理解母亲安慰她失落的女儿这个举动。

但是她安慰的话好像也不对，这样还是会误导年轻人。

“其实您这句话还是会误导她。优秀的人和优秀的钥匙能力者不能绝对转化，优秀的钥匙能力者可能不是一个优秀的人比如我。”

赌场穿梭巴士的门打开，西因士纠正这个错误的说法。

“一个社会的人都太现实，必定会走向尸位素餐的结局！”

看着痛哭的女儿这位母亲心如刀剐，她听着青年不咸不淡的说辞。

在这个母亲眼里，哪有什么全民偶像，她眼里只有一个满满优越感的混蛋。

她对着青年吼叫用粗言秽语盥洗他的耳廓，哪怕他才是真正的社会未来，在这位母亲眼里，西因士就只是满口虎狼之言的恶棍。

他们谁也不会知道西因士经历了什么。

他们倘若知道他们绝不会逼迫他学着阳光正义体贴入微的格雷斯那般活着。

西因士自知自己不是个好人，他尽量争取不做一个坏人。

……

那个游戏过后，西因士的生活被极大的改善。

那些大人把他从笼子里放出来摘掉他的项圈让他洗澡，甚至乎他还吃上了正常的食物。

有一天，西因士吃完饭后感到头昏，那一天西因士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降临。

待到他睁开眼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身边围着有穿着奇装异服的神职教徒。

他还在那个地狱。

那些教徒见他醒了，他们嘴里齐声吟唱并沾水挥在他身上，西因士突然猛烈的抽搐了一下。

教徒们看见他挣动，他们按住他，带着灯罩帽子的祭司将第一道圣水浇下来。

圣水将洗濯教徒所有的罪恶。

圣水浇到他身上的时候西因士呼吸开始转急。

圣水滴落的滴答声在西因士眼中变成黑色的浆糊缓缓滴落。

黑色的浆糊啪嗒一声滴在他身上，它们放缓滴落的声音在他耳中回荡，看着自己眼前粘稠的浆糊缓缓的凝聚再掉落。

第二道圣水淋下来，淋洗秘银圣器贯穿祭品的圣器必须无痕纯净。

西因士看着为首的教徒倒抓着闪着诧异银光的圣器对着自己的心口。

他的血管已经冻住了。

没有什么事情比看着自己死亡更令人恐惧，西因士张大嘴发出很凄厉的惨叫。

他被按住的手脚无力挣动，肌肉一次比一次更剧烈的痉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自己死期将至。

第三道圣水，圣器和祭品合二为一，无上祭品主神降临。

祭司眼神一闪，刚才对准他心口瞄准的圣器加速下走。

西因士心脏剧烈跳动声完全盖住世间万物的声音，有谁可以……

救救我？

西因士的声带震动着，圣器刺穿他的皮肉一捅到底。

在心脏被贯穿的那一瞬间西因士的瞳孔突然扩大。

他看到很多蝴蝶，蓝金色的蓝闪蝶在他眼中铺天盖地的飞舞。

就在祭司以为自己完成了献祭后，西因士身下的祭坛上属于自己的血开始缓缓蔓延。

“献祭失败，他不是主神”

祭司看着西因士大出血，他失望的宣布这次献祭失败，他们要找的不是会正常流血的祭品。

就在这时候男孩身下的血池骤然加速蔓延。

西因士身上的怪奇现象，吓得以为祭祀失败的教徒一惊。

“是邪神！”

西因士心口上的血液快速漫出，他异常的出血量让那些教徒大叫“恶灵退散”。

教徒看着他身下的血潭溢满整个圣坛的血槽甚至开始滴落，他粘稠的血滴在地板形成新的沼泽。

西因士身上漫出的血色沼泽还在蔓延。

教徒们捻圣水抹在自己额头和左右肩，他们口中念念有词“主神保佑主神保佑”。

就在他们感觉精神上受到神明庇护，内心恐惧稍微降下去时。

圣坛周围的血泊开始沸腾，在一阵暴沸的血泡中一双巨大的女人手从沸腾的血色沼泽中伸出来，邪教教徒愣住了各个呆若木鸡。

这只大手手背有蝴蝶的刺青，教徒看着这只通体发紫散发着死人气息的手，他们通通跪下膜拜。

“主主主主神降临了！？”

一开始，教徒误以为自己召唤出了主神，他们对着大手又跪又拜念诵敬辞甚至喜极而泣。

西因士在那一刻完全失去意识，他那刻仿佛听到天国对自己的召唤。

“宿主出现了生命危险我们也不好过。”

空气中大手含着东西说话的模糊音自顾自的说着。

教徒看着这双巨大的手突然抓向自己。

本来打算用圣水自保的教徒看着大手抓过来立刻吓得身子瘫了一边。

大手抓起眼前那个僵直忘记动弹的教徒，她对着教徒缓缓说到。

“神除了会给人撒播幸福外，也要懂得责罚不敬者以此保持威严。”

大手说完，她身下的血色沼泽突然扩开。

被抓住的教徒看见大手连接的血色沼泽之下原来还有血色深渊。

血色沼泽之下黑红一片的血海有嗷嗷待哺的东西正在等着他。

教徒看到血海他就重复西因士刚才的举动。

大手毫不费力的抓着嘶吼求救用力挣扎教徒往血色深渊底下一送。

教徒坠入血色深渊，很快深渊里面传来啃撕肌肉的嘶啦声。

教徒惨绝人寰的惨叫久久回荡在这个房间。

“不是！她不是主神她是魔物！圣水在此，恶魔通通退散！”

教徒感到不对劲他们飞速爬起来开始对着大手挥洒圣水拿着十字架口中咏唱着不知名圣诗。

碰到圣水的大手也不气恼，大手对着乱洒圣水的教徒做出了一个疑惑的手势。

她先是伸去生命流逝的男孩身边查看，接着突然间手位伸长凑到那群两股战战的教徒面前。

“他的现在状态不大好，或许吃了你们他会好很多。”

听见大手的深渊鬼叫，看见刚才那一幕的教徒吓得四散奔逃。

“你们不能跑，我的宿主需要你们！”

大手尖叫了一声，她说自己的宿主需要他们的血肉。

接着血色沼泽在地面快速游动，她们追着逃跑的教徒往四处散开。

就在血色沼泽散开后没多久，没跑多远的教徒纷纷被狩猎的血色沼泽抓住。

这个房间咀嚼教徒的茹毛饮血的进食声此消彼长久久没有消停。

就在这人间惨案发生的过程中，倒在血泊的失去生命迹象的男孩逐渐开始再次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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