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摇铃
那摇铃，很难去描述它的声音如何。明明是悠久高远的曲调，却带有一些诡异……但这诡异并不邪性，只是沾着点生与死的那种感觉，听起来令人感觉五味陈杂。
赵珩阅历较广，听了一小段，便想起了这段音乐的来历，对秦宵道：“没事，这是‘旅行之人’的摇铃声，你应该还没有见过吧？可以出去看看，他们也算是与你有因果相牵的一群人了。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又被叫做……‘赎罪者’。”
“有缘？旅行之人？”秦宵重复念了一遍他的话，他说话的声音一直都是有些低的，这让他总是透出一点对自己所说之物兴致寥寥的感觉，但现在，他的语调却是向上一挑，“那就去瞧一瞧吧。”
被烙上“眼”的人……说不定，能够从这些与齐梦腾相似的人身上寻到什么线索。
摇铃声渐渐接近，向着那声音寻去的秦宵和赵珩，很快就看到了一群拿着摇铃的白衣人，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的白衣都是麻布所制，有个人甚至头上也披着白色的麻布，远远看过去，就如同一群送葬的人一样。
等他们走得稍微近了，便也看见这群人毫不遮掩的额上，果然都有着一只圆睁的眼。
“他们是在为自己披麻，摇铃则是为了提醒其他人远离他们，”赵珩看着远处的那些人，语气平淡，听不出他对这些人的态度如何，“修者们都叫他们为‘旅行之人’、‘赎罪者’，是因为他们总是会去寻找其他生有心魔的人，劝其对亏欠之人赎罪，然后跟随在他们的队伍中，一起旅行，然后遇到什么事，便会尽量去帮。”
秦宵极轻地笑了一声，问道：“其他人会相信他们吗？一群横生心魔之人，却要帮助自己。”
“有人不信，就会有人相信。”赵珩看向他，语气温和了些。
对他的话，秦宵不置可否：“如果是魔族遇上了他们，恐怕根本不会愿意跟随他们，会大打出手的吧。”
“如果是‘旅行之人’的话，走了那么多地方，这样的事恐怕已经多到习惯了吧。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想赎罪的。”赵珩点了点头，他所见过的“旅行之人”，一般都挺豁然的，毕竟他们没有未来，也不能真正偿还自己的罪过，虽是一群人，但却如离群一般索索。
“如果‘旅行之人’中，有人的眼变红了呢？”秦宵看着他，忽然又发问。
“他们会去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赵珩笑了笑，“就像尘世中预知了自己将要死去的那些动物一样，离开所有人，独自死去。”
见旅行之人们走得更近了，两人及时止住了话题，不再说话。
这一群人走到一定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只有为首的男人，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他面目温和，但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枯寂憔悴，但秦宵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很强大的气息，但这种强大气息并不带有侵略性，秦宵觉得赵珩的修为应该比他更高，因为他在赵珩身上感觉不到威压，若非他主动说话，秦宵只感觉他像是屹立着的高山、高悬着的明月，极其平静，极其沉默。
那男人停下了摇铃，看向秦宵，见他的眼中没有疑惑，便知道他了解“旅行之人”，因而开口问道：“这位小友，我们听说这个村子里有一个烙着‘眼’的人，便来到这里，罪孽已成，印记不可解，你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
他注意到了两个人身后的村子的怪状，语气一顿，目光在秦宵与赵珩两个人身上转了转，有些犹豫地问道：“魔族？”
“我们不是魔族，也不是这个村子里出现的那个人，只是路过此处，发现怪状。”秦宵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赵珩站在他旁边，提醒了一句：“魔族不会等在此处听你们的摇铃。”
“嗯……确实如此，摇铃声似偈语，魔族都很讨厌摇铃的声音，对此避之不及，”听的人也无意执着于他是不是村中之人，只要知道他不是新诞生的魔族就好了，他继续看向秦宵，问道，“这位小友……我先前是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秦宵无意跟他们说齐梦腾为罪人发誓之事，摇了摇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明白了。”男人也不会强求。
他又多看了几眼秦宵，依他的面相，不像是个会沾染罪因之人，但他的气息……只是个筑基期修士，说话态度也很平和，但身上却有着令他也隐隐心惊的锋锐杀意：“看来这位小友心中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只希望小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我一直都知道。”秦宵点了点头。他与这个世界没什么瓜葛，只是一个过来找碎片的人罢了。
“那样就好。”男人绕过了他和赵珩，举起了手中的摇铃，后面的人也都跟着他举起铃，一行人慢慢地摇着银色的铃铛，无言地经过了这座村庄，向远处走去。
秦宵看着他们的背影，眯起了眼：“他们虽然还活着，但若什么都不求的话，很快就会跟死去了一样吧。或者说，并非无所求，而是这样的旅行本来就是在渴求一个奇迹？”
“是在求着奇迹吧。”他身后的男人声音有些低沉。
“是吗……”秦宵闭了闭眼，缓和了一下自己心中突然生出的急躁，见过这些人之后，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转头，询问赵珩：“有没有方法可以追踪到那个魔，或者寻找到一些她的踪迹？”
闻言，赵珩又拿出那个司南，对秦宵说道：“是有一个方法。不过……你若不放心，我可以教你。这方法是以心头血寻找因果相牵之人的秘法，学会了之后，你再便把这司南化成自己的法宝，以秘法驱动，应该能够在三个人之内追踪到那个魔物的踪迹，她与你之间的因果很深。”
修真所得灵力比之内力还要复杂，秦宵虽然熟练许多，但如今只是掌握了最普通的一些心法和招式，就觉得很深奥了，他觉得等自己学会秘法，可能那个魔已经逃得不知道多远了。
应该可以信任赵珩吧……秦宵脑海中划过诸多顾虑，最终还是对着赵珩摇了摇头：“我学还是算了，不如我把心头血给你，你来替我追踪？”
赵珩失笑，然后嘱咐道：“不要太信任别人。”
“嗯。”秦宵马上点了下头。
说罢，他不自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一般说这种话的人，不是老奸巨猾，就是真的值得相信。”
“什么？”平时里丰堰是听不见秦宵的心里话的，但这句话，让丰堰着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自己说的，“我觉得赵师兄应该值得相信吧？我一直都觉得他还挺好的，如果是小齐在的话估计会很感动，有人愿意相信他不是因为做错事生出的‘眼’。”
“是啊。”关于这一点，秦宵也是赞同的。
他再次转移了话题，对赵珩说道：“先离开这里吧，没有灵力容易出事。”
最终，这件事还是这么定了。秦宵将心头血给赵珩，赵珩施以秘法追踪了那个魔族。
比起之前在院中比较随意的施术，这一回他的动作谨慎了很多，甚至拿出各种各样的灵物，放在飞舟的甲板之上，布了聚灵阵，然后才把司南放到了阵中心，开始念诀。
“赵师兄好像是个土豪……”遍地的灵物差点让丰堰迷了眼，“我也好想收集这么多东西摆在面前，一个一个数起来一定非常有意思。”
“等你凑齐碎片，不就可以回去了吗？那时再去收集吧。”秦宵对它说。
提起这个，丰堰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些低落，它看着赵珩的动作，岔开了话题：“嗯，这段法诀看起来很精妙啊……我觉得如果是他来施术，不用三次，一次应该就可以找到那只魔。”
秦宵还看不懂这么深奥的法术，听到它这么说，也放松了些。
虽然赵珩的表现都很正常，他也相信了对方，但毕竟他也见过教主那种非正常人类了，这里又是他不太熟悉的地方，因此遇到人，秦宵总是不自禁提起警惕心。
“收尾了。”丰堰提醒道。
心头血滴入司南的杓内，整个墨蓝色的法器，便忽然冒起一束如匹练般的白光，然后渐渐凝聚到上面的杓上，杓这一次没有停留不动，也没有乱转，反而是慢慢地转向了东方，那一束光，也渐渐变为红黑色。
赵珩定睛辨认了一会儿司南上的刻字，然后又朝秦宵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看：“红黑之光，即是找到了一段孽缘，应该就是跟那只魔物的了。”
说完这话，他又细细解释起如何通过司南上的刻字去分辨距离，以及其他的一些信息。
“东行九万又三千里，遇桥则停。”秦宵念出来自己看到的东西。
“对了。”赵珩点头，轻笑一声，说道，“学的很快呀？看来等我离开以后，不用太过担心你了。”
秦宵心中一动，还没说什么，赵珩就已经转身，走到甲板的最前面，把那还发着微光的司南放到了飞舟的罗盘之上。司南刚在罗盘上漂浮起来，飞舟便如同收到信号一般，调整了船头，往东边飞去，所行方向与司南所示一模一样。
“到达地方后，飞舟会自动停下的，你先去休息吧。刚刚进入了绝灵地，即使有回灵草的庇佑，对筑基期修士而言，也会让气海丹田有所亏空的。”赵珩转头，态度如往常一样温和地嘱咐番。
“好。”秦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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