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儒生

穿过错落有致的青石街，走过江南水乡特有的细细窄窄、曲曲弯弯的小巷。沿街之上的白漆墙角下东一簇西一簇缀着点点青苔。偶有几个衣着鲜艳的少女手持花枝雀跃而来，江浙一带吴语侬音甜软娇脆，却是让人先醉上了三分。

这是一段杭州西城区老旧街道，斜阳西垂落下一道道红色的光斑。店铺门前的廊柱上红漆早已斑驳，若是细看几分便可见一丝丝淡黄的木质纹理。

宁羽手捧着一杯清茶，看着门外渐行渐少的人群。这是一间却是连门牌都没有的小店铺，堂内只三三两两摆着几张早已被擦得油光发亮的桌椅。

宁羽自然是寻不到此处的，本来沐青鸾是要带他在西湖边寻间看得过去的酒楼吃饭的。可奈何拗不过宁羽要求，只得带着他寻了这埋在这古旧街道中的店铺。

随意点了几碟小菜，两人静静落座。似是第一次外出同一男子一起用餐的缘故，沐青鸾的神情间略有这局促。

宁羽笑了笑，冲那店家唤道：“老板有挂面没？要小麦做的…”

“这玩意吃得人可不多…倒还有一把…”

“那便都给我下了…”

听闻宁羽要吃挂面，沐青鸾倒是微微蹙了蹙眉头，眼神间略有些疑惑，不过却并未有发问。

只是她这般神情又怎逃得过宁羽的眼睛。他微微一笑，过了片刻待从老板手中接过面汤方才解释道：“青鸾姐姐心里一定有些怀疑，南方人喜食小米，便是面食也是由米或糯米制成。只有北方人才喜食小麦制的面食，对不对？”

沐青鸾搅着碗中饭粒，也不知是因为局促还是不喜这里的饭菜，她却是一口也未吃。

“是又怎样？”沐青鸾捋了捋额头垂下的发丝不带丝毫感情的问道。

“簌…簌…”宁羽吸了两口面条笑道：“这面却是有十几年没吃过了，以前在乡里便是想吃也没钱，都快连这味道都差点忘了去…”

“你是北方人？听口音可不像…”反正也吃不下沐青鸾索性和宁羽有一句没一句聊了起来。

宁羽点了点头，淡笑道：“算是吧…前世在北方生活过二十多年…”

“嗤…”听闻宁羽这番话沐青鸾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心中却是以为宁羽又在信口胡诌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一介读书人扯这些前生今世的不是让人耻笑么？”

“呵呵…”宁羽也笑了笑，神色中却多了几分落寞。他自然知晓随随便便说出这般话怕是十之八*九都会当他是在胡诌的。

“青鸾姐姐看我又哪像个读书人？”

“那倒是！你这人油嘴滑舌全无……”

“那你信不信？！”

沐青鸾的话还未说完却是被宁羽一把打断。她怔了一下，张开嘴巴正待回答，却见不知何时面前之人竟然流露出无比认真的神情，那斜下的赤红夕阳打亮了他并不算多宽阔肩头。灼灼的双目仿似月夜的星辰，散发着让人难以逼视的光华。那乌黑的瞳孔却如一口幽深的古井般，清晰的倒影着她的面容，缓缓波动的光华犹如漩涡般吸扯着她心神，拉扯着她向前…向前…

“叭嗒…”筷子掉落的地上的声音。也同时打破了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沐青鸾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慌忙从地上拾起筷子。

“吃…吃饭吧…”沐青鸾持着筷子东看看西看看，这才记起这筷子是掉在地上的。她慌忙又从筷筒中取出一双筷子来，双颊之上一抹殷红悄然浮现…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会在这登徒浪子前如此失态。

宁羽笑了笑，自然将沐青鸾的窘态全都看在眼里。不过此刻的他却没有心思在嘲弄沐青鸾这上面，而是全力对付着面前的面条。虽只是一碗清汤面他却吃得津津有味，“簌…簌”直响。

而沐青鸾也终于中刚才的窘迫之中回过神来，恢复了常态。只是她依旧不吃，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已经见不到目光的影迹，只是尚余几丝天光，倒也还算明亮。旧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匆匆了起来，都在赶着回家吃晚饭。

“轰隆隆…轰隆隆…”

一朵天光乍闪的乌云悄然攀上了天际，如一段黑纱般不住搅动、翻滚着。看来又是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之中。

雷鸣声同样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宁羽终于吃完了一碗面，他拍了拍肚子。听着天外炸响的雷声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雨已经在这一刹之间落了下来，敲在青石板街上滴滴嗒嗒脆响个不停。看来这一顿饭吃得有些不是时候，亦或者这雨来得也有些不是时候。

“看来今夜我要失约了！”宁羽皱着眉头轻叹道。

闻言，沐青鸾怔了一下，她停下手中的筷子，瞪着美丽的大眼睛随口问道：“什么约？和…”话未问完她便住了口，这般事情本不该问出口的，这登徒浪子如何与她又有何干？

“嗯…和苏如烟的…”宁羽笑着道。

“哦…”沐青鸾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两人之间一时间又清寂了下来，只余下门外滴滴嗒嗒响个不停的落雨声。

入秋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一落雨就更显得清冷了起来。沐青鸾的身子在这落落冷清的店铺中不自觉的打着摆。

“店家…”宁羽喊了一声，这雨却不知该何时下，两人就这般待着自然不是办法。

“嗳…”声音从后堂中遥遥传来。过不片刻，方才边打着哈欠边喃喃道：“怎什么时候落起雨来了…”

“可否借把油伞？”

“哦…好的…”店家看了眼两人，然后笑了笑。一把伞自是值不了几个钱的。

从店家手中接过油伞，宁羽看着犹在独自出神不知想什么的沐青鸾，扬了扬的油伞笑道：“走吧…”

沐青鸾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滴滴…嗒嗒…滴滴…嗒嗒…”雨滴欢快的敲击在小小的油伞上，那伞面上映着的牡丹花图便成了这寂静街道唯一的风景。

宁羽斜撑着伞，任由雨滴淋湿了自己半边身子却浑然不在意。而完全罩在伞面下的沐青鸾显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泯了泯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便是开了口她想她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吧…

两人踩着湿湿滑滑的石街，伞外是雨落的“沙沙”声，伞内却是一片寂静，仿若是另一个世界般…

行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学府之前，西湖岸边。这一刻两人心中竟同时泛起一丝怪异的想法，这一路是否过得太快了些…

雨一直下，伞外也依旧是沙沙做响。宁羽首先打破沉默，他笑了笑，脸上又重新浮现了那一抹顽世不恭的神情。

“青鸾姐姐…已经到了…”说着他便将手中的油伞递了过去。

沐青鸾下意识的借过，两只手在泛黄的木制伞柄上不经意的触碰，于是这个世界也就煞时间空白了一瞬。一抹淡然的殷红恰如雨中红荷般盛开在沐青鸾的脸上。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的想抽回手来，但宁羽却早已退去。她将目光瞥向别处，心里却早已质问了自己不下百遍。我今天究竟怎么了？

“我先走了…”

沐青鸾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你…这伞…”

宁羽回之一笑，“现在是你的伞…”

说罢，宁羽的身影便渐渐被雨帘淹没…却听沙沙的落雨声中遥遥传来一阵叫喊声。

“青鸾姐姐…其实你静下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哈哈…”

“你！”沐青鸾一愕，旋即跺了跺脚。看着渐渐淹没在雨帘中身影，低声喃喃道：“这又是怎样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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