瞰想记

栎芳用通红的瞳仁告诉辛弋，就算自己再善良不忍，可有谁想要伤害你，我一定取他性命！

两人虽然相处时日只有短短数天，但彼此之间已经形成了两人都说不清来自哪里的默契。不过今天这是辛弋从没见过的栎芳，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时她也不是这个样子，或许这就是麋铄族人的本性使然吧。

栎芳看眼前被刺穿身体的继芸缓缓倒下不再动弹，立刻飞奔到辛弋面前，紧张地询问他是否受伤。辛弋微微一笑，拍拍自己的胸膛，告诉她自己没事，让她大可放心。

漠族总指挥赤彦命令部队清理战场，看看钧墟兵团还有没有幸存的女技师。通过仔细查验，钧墟兵团总计一万五千多名女技师无一幸免，全部战死于虹光镇中。其实本来有一些女技师只是受了伤，但她们从小接受家族教育，立誓一生效忠于启牧氏君王，宁死不能做其他部族的俘虏，所以伤者都选择了自尽而亡。赤彦听闻不少长领族女技师最后都是自我了断，不免一阵唏嘘感叹，下令将全部钧墟兵团女技师的遗体加以礼葬。

此役之后，得到消息的庞越城内王军西线总指挥官缔熏百感交集，既有摆脱了君主直属部队这个包袱的轻松感，又觉得失去这个战力强悍的兵团有些可惜。不过另外又传来消息，漠族的三万技师部队在全歼钧墟兵团后，不声不响地撤回到了凛寒沙漠的东端，这让缔熏甚是不解。难道是他们联军内部出现了裂痕？

对于钧墟兵团的全军覆没，庞越城中的长领族守军开始出现了军心动摇的情况。军士中多数都清楚钧墟兵团那是有何等战力，如今只在一夜之间，便让联军彻底消灭，据说一个活口都没剩。这样的心态蔓延开来，不免逐渐让守城的王军怀疑这场战争本方是否还有取胜的可能。

在漠族技师部队退出战争后，联军接连两天猛攻庞越城，一度都攻过了第一道城墙防线，最后却被王军拼死打退。

离统帅时元给的攻下庞越城的时限只有最后一天了，这让前线总指挥界闵异常焦躁。在又一次前线高级军事会议上，将伏昆在内的各位高级军官骂了个遍。清点最近几次攻城的损失情况时，各指挥官上报自开始攻打庞越城起，联军部队总计伤亡了七万余人，庞越城下早已积尸如山，如今前线能调动的攻城部队已不足十万人。

加上漠族技师部队退出联军，界闵此时心中有些没底了。

正在他无计可施之时，突然前线有核族的消息传来，让界闵心中一亮。核族部队现已将庞越城东南部的地下工事击破，就等界闵下达总攻的命令，好来个上下同攻。

与此同时，联军收到来自庞越城中的秘密传信，说城中部分长领族守军已萌生厌战情绪，希望能投靠联军，来个里应外合。倒戈部队总共有两个中队一万两千余人。

“这会不会是缔熏的一计呢？咱们不得不防啊。”伏昆提醒他说。

界闵沉思了许久，他也不敢确认这个信息是否是缔熏的阴谋，但统帅给的期限迫在眉睫，错过这样一个天赐的机会又心有不甘。于是他叫伏昆秘密传回消息，让城中倒戈的长领族部队在明日拂晓联军攻城之前率先起事，捣毁城门，这样联军才会认可他们的诚意。

这件事办妥之后，紧接着又传来了好消息。东线锐宪的部队于冬中月13日黄昏，用星凡河倒灌之计攻破了久希城，王军六个大队被消灭了一半，残兵败将退到星凡大平原以西的彭礼，都城若凡城东部的门户已然大开。

不过这对于界闵个人来说，其实并不算好消息。如果锐宪先于他攻破了若凡城，必然重新获得统帅时元的赏识，自己费尽心机得到的位子恐怕又将不保。

此时的界闵告诉自己已经不能再犹豫了，立即连夜召开前线军事会议，向各个部队的指挥官进行最后总攻的部署，并让联络官通知核族部队，立即进入临战状态，随时准备向庞越城发动进攻。

他将赌注全部压在了城中长领族倒戈的部队身上，而他也的确赌对了。

冬中月15日，被阴云覆盖了几天的露之川流域终于下起了大雪，皑皑白雪将庞越城边战争留下的尸体渐渐覆盖。正当庞越城内的大部分王军还在睡梦中不知道大雪降临时，一声巨响冲天震地。与联军取得联系的倒戈部队将庞越城城北高达几十超米的城门推倒，随后一边向联军发出行动的信号，一边向城中毫无防范的守军进攻。

与此同时，城东的另一路倒戈中队也开始行动，一鼓作气拿下东城门的控制权，并且同时捣毁了东城门。

前线指挥官伏昆已经注意到了庞越城的变故，急报界闵得知。界闵想来最后攻城的时机已到，便让伏昆下令前线的所有部队全线出击，重点从东门和北门突破王军守城防线。与此同时，也向核族地下部队传达了总攻信号，这样一来，庞越城的王军处于四面受敌、内外夹击之势。尤其没有了钧墟兵团这样的王牌部队的支持，再想顶住联军的进攻已然如被洪水决堤，无法阻挡了。

到晌午时分，联军部队将庞越城外城城门全部占领，王军被歼大半，还未投降的部队退至城中展开巷战。不过也只是散兵游勇，很快便被攻入城中的联军消灭干净。而且联军对城中长领族的大户家族均以暗通王军的借口进行大肆杀戮，所夺财物被联军士兵瓜分一空。

王军西线总指挥缔熏见大势已去，核族部队又堵住向南后撤退路，只好决定献城投降。

到15日傍晚，庞越城基本已被联军部队占领，界闵的前线总指挥部正式进驻庞越城，同时报告在西线大本营坐镇的统帅时元。

就在当晚时元威风凛凛地进入硝烟还未散尽、火光仍然冲天的庞越城中时，在凛寒沙漠边缘，枞木林高地一侧的漠族技师部队第一支队的军营外，栎芳眼望着远方冬雪映照下的战场若有所思，她身边有辛弋在默默陪伴。

其他漠族部队都撤回了凛寒沙漠的深处，只有辛弋第一支队的最后一个小队还留在沙漠边缘。

“你还留恋着在云河时的那段日子吗？”辛弋轻声对栎芳问道。

栎芳摇摇头，答非所问地对他说:“我不知道这场战争究竟应该得到这样的胜利，还是不应该得到。”

“战争这东西就是这样，”辛弋轻轻揽过栎芳的肩膀，回答她说，“无论是寻民族慷慨冲锋的渡骆骑兵，还是虹光镇中全部战死的长领族女技师，他们心中的信念都是要赢得这场战争，否则献出自己的生命就没有任何价值。”

栎芳也自然地将头靠住辛弋的肩膀，幽幽地说:“可无论如何，终究有一方会失败，终究一方战士献出的生命没有价值，不是吗？我们又能为那些失败一方失去意义的牺牲做些什么？”

辛弋沉默了一阵，对栎芳一本正经地说:“至少我们能尽量阻止更多无谓的牺牲，你知道那天伏昆私下和我们指挥官赤彦说了些什么，而让他们不欢而散吗？”

“说了什么？”

“在我一再追问下，赤彦指挥官只告诉我了个大概，界闵在长人族联军推翻启牧氏王权后，会启动一项针对长领族全族的计划。具体是什么计划，我没听得更详细，但从当时他对伏昆那种激动的态度看，很可能……很可能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计划。”

栎芳是何等聪明，听辛弋这么说，立即猜个十有八九。心中顿时大骇，挣脱辛弋的肩膀，站起身来对他说:“他们……他们真的要那样做？”

“从你身上界闵留下的十字萝针标记，我对他制定出如此可怕的计划，能猜出他这么做的个中缘由。”

“不行，我们一定要做些什么，不能这样眼看着如此可怕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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