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修仙者

此时，在卢家市集这中心地段的广场之上，恐怕围观的路人已有了千人往上，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向婵当着这许多外门同修的面，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日后再想反悔的可能性几乎就是没有了。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就要声名扫地，累及智者一脉了。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卢卓群想要强留下向婵，无论是用武力还是用谋算，都已经没有了丝毫可能性。既然如此，他也就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了。

“智者管理外门一直严正刚直，相信你向婵作为智者一脉的嫡传弟子，也定然会言出如山，而不至于朝令夕改。”

“不劳老先生费心了，告辞！”

向婵甚是敷衍的一抱拳，念力卷起林慎、田涓、陈琦等七人，身后拖拽着一干俘虏与邱乘风的尸身，腾身而起，出了天工熔物馆，一路上招摇过市，直往黄梁梦里奔去，也不回转怡情小筑了。

从卢家市集要去黄梁梦里，倒还有些距离，其中更有一段路是与胡家道场交接的。向婵这一路行去，仿佛游行一般，走得甚慢，尤其是经过胡家道场的地盘时，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每行几步，还要故意弄出一番动静，生怕知道的人少了。

他如此作态，自然是为了震慑，故意要在胡家的地盘上嚣张跋扈，横行无忌，好显得他好像一个疯子般的没有顾忌。因着他没有什么来历，也没有根基，父母亲眷更只是一介散修，他不希望处处都要智者一脉去给他庇护，他想自己去守护他的亲人。

因此他便杀了邱乘风，他就是要让所有可能得罪他亲眷的敌人，都去畏惧他，他就仿佛一条恶龙，能吞噬掉所有的敌人，以让敌人畏惧他。

这是一个小人物的搏命与挣扎，这样的道理，他很小的时候就懂了。他尤记得当年，向屠领着他与众叔伯，一起去胡家寻隙，就是为了立威。

虽然因为这件事，之后多出了更多的苦难，但是卢家也是因此而收留了他们。得罪一个强者的同时，往往也能得到另一个强者的照料。这便是小人物在万般无奈之下的选择。

向婵自然不会再去托庇于哪个强者，他所托庇的，就是他自己的疯狂。但是疯狂往往会有代价，便如同他杀了邱乘风，他就必然会受到惩罚，但是他心中却非常清楚，唯识宗高层断然不会杀他。

既然不会死，受到些惩罚就能换来邱乘风一条命，何乐而不为。

向婵盘算得清楚明白，林慎等人却并不分明，此时一路随着向婵往黄梁梦里而去，不由得诸多担忧。

林慎道：“宝儿，两条人命你该如何向戒律院交代？杀戒可是大忌啊！”

众人都有疑惑，均有些急惶的望着向婵。

向婵道：“娘亲，诸位叔伯，你们不必担忧。孩儿心中有根底的，并不是一味的热血上涌，就鲁莽行事。”

陈琦思索一番，斟酌的道：“你这一番作态，威压是立下了的。可却也因此开罪了卢家、邱家、胡家，特别是邱家，几乎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即便是戒律院不会给你太过的惩罚，你在外门之中树敌如此之多，也有些寸步难行了。”

向婵道：“陈七叔言之有理。邱家人狗急跳墙之下，难保不会有出格的举动，我将你们都领进黄梁梦里，以策万全。至于我嘛，正好去戒律院避避风头，难不成他们还敢杀上戒律院不成！”

向婵的这一番算计，可谓是丝丝入扣，没有半点破绽。但所有一切的基础，却都是建立在戒律院不但不会处罚他，反而还会变相的保护他的原由上的。

正在众人商量之时，已经到了黄梁梦里所在的山头。向婵拿着身份玉牌，打开山门，领着一众亲眷与俘虏奔将了进去。将林慎等人安顿进他所在的小院之后，向婵也不再拖延，压着一干俘虏便去了宗祠大殿，径直来到了界碑之旁。

广元看到这样一身是煞的向婵时，心头也不禁是漏跳了好几拍，白眉紧皱，面色凝重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向婵将事情的始末经过如实说了出来，又将他的盘算与计较娓娓道来。他深知唯识宗高层对他有所图谋，断然不会杀他。但是他却并不知道，这些高层身处哪一脉道统，若恰好戒律院中没有识得他的人，那就要另谋他法了。

对于唯识宗各脉道统的了解，他知道得太少了。渡厄百多年前就已经遗失在了须弥幻境中，对于这方面，也不能给他提供太多有用的信息，因而只能求助于智者广元了。

广元盘膝端坐，一直没有说话。看似平静，其实心中已经翻起了滔天大浪。他又想到了宗思对于向婵的评价，大根器，大毅力，大智慧，大忍耐，简直是贴切至极。且不说以第三层首堂境初期，斩杀第四层上师境圆满的邱乘风，更与第五层法师境初期的卢卓群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落下风。单单就说向婵对于此事从头到尾的谋划，他所行看似疯狂，但每一步其实都是理智指导下的举动，将自身仅有的资源合理的利用到了极限。

“其智近妖，其武通神。”

广元暗暗感叹着，转而说道：“唯识宗的嫡传道统，分作罗汉堂、戒律院、甘露殿、藏经阁四大支流，其中甘露殿主要司职炼丹行医，藏经阁主要司职守护典籍，戒律院主要司职刑罚，罗汉堂主要司职征伐。你说洪德与洪济曾救过你，那便是与罗汉堂与甘露殿颇有些渊源了，你此去戒律院，为师会去甘露殿与罗汉堂走一遭的。”

广元自不会告诉向婵，唯识宗诸多宿老祖师与方丈普法也一直都在“关注”他，此时听了向婵的一番话，广元的心中突然冒出了很多纷杂的想法。起初普法的灵识降临卢家道场阻止向婵参加遴选时，他心中对于向婵的际遇是十分同情的，也觉得宿老祖师们的行事十分的偏颇，但这个时候，他却犹如醍醐灌顶，突然觉得宿老祖师们是在保护向婵。

向婵得了广元的交待，当下说道：“如此便多谢师尊了。弟子明日便去戒律院领罚，还望师尊多多照顾弟子的亲眷家人。”

广元道：“你且放心，为师自保他们无虞。”

却不说向婵离去之后如何，单说广元只待向婵甫一离开，便径直离开了宗祠大殿，直奔唯识宗宗师殿而去。

宗师殿位于五雷仙山的大梵峰，乃是唯识宗的根源所在，专供诸多宿老祖师、各脉首座以及方丈闭关参禅。

宗师殿一处禅院中，广元与普法正相对而坐。

广元道：“方丈，事情的始末我已经原原本本的禀明了，向婵明日就会孤身前去戒律院，你对此事是如何看法？”

普法微微一笑，道：“倒是闯下了好大一番祸事。杀戮同宗门人，还敢亲自去戒律院领罪，便是因着心中那些莫须有的猜测，若是我撒手不管此事，你说戒律院会如何处置他？”

广元道：“恕贫僧大胆猜测了，恐怕即便方丈你不干预此事，戒律院也不会重罚向婵。”

普法道：“何以见得？”

广元道：“诸多宿老祖师费尽心机，甚至让戒律院普方偷偷施针散去向婵辛苦积累的真气，不让他顺利筑基，之后方丈又亲自灵识降临，告诫贫僧，不得让向婵真正踏上修真之路，如此周周转转，显然不是为了斩断这孩子的修真之路……既然如此，那么原因定然是出在向婵自己身上，他目前不能真正的修真。诸多宿老祖师所行，正是为了保护他。”

顿了顿，广元又道：“修士跨进第五层，跃过龙门便是化身为龙，生命形态做出了巨大的改变。开始拥有种种神通，知晓天地微妙的同时，也被天地所知晓。显然是因为向婵的身上暗藏着某种隐秘，不能为世人所知……不过方丈，向婵的智慧胜过我十倍，以前他没有办法通过猜测推论事实的真相，是因为他所知实在太少，无法循着蛛丝马迹去合理的猜测，但如今，他即便所知没有贫僧这般详细，恐怕也隐约知道一个事实的轮廓了。”

普法道：“他知道也没有什么。本座今日之所以与你开诚布公，便是知道你甚为爱惜向婵之才，害怕你一念之差，为他传下了第五层之后的修真法诀。”

广元点点头，说道：“既已明白了宿老祖师们的一片苦心，贫僧哪里还敢擅自行事。那明日的戒律院，又该当如何？”

普法微微一叹，道：“此事却有些难办。邱乘风天资不错，在内门中也有些结交，明日戒律院，邱家肯定会竭尽全力致向婵于死地，我们即便有心维护，却也要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才行，否则若不能服众，对戒律院的威压也大有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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