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修仙者

有好事者一路尾随，向婵也无可奈何，总不至于将这些山河院的弟子驱赶走。他并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千宗大比中的强势，那只是针对外来者。

茶肆中人声鼎沸，大多都是在谈论一些道听途说的封禅台盛会上的轶事，其中最多的，便是向婵的一些传闻。他的每一场大比，包括在山河院药田之中为花袭月出头的事情，都在有心人的挖掘下暴露了出来。

茶肆大厅靠窗的一桌，原本由于偏僻是十分冷板凳的座次，这时却一反常态，围拢了许多的禅修，只见那座次的主席之上，正端坐着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优婆塞，浓眉大眼，身形壮硕，却是卢家道场的卢志远，内门山河榜排名第五的高手。

他此时正一脸猥琐的笑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详细解说着向婵在千宗大比中与秦雨岚的一场比斗，而在众多禅修围绕的一个小圈中，花袭月不知道为什么也在里面，一脸冰冷却又苦涩的愁容，紧皱着秀气的双眉，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卢志远道：“要说向婵师弟那还真是艳福不浅啦！也不知道与九清仙派的秦雨岚仙子是有了什么约定，两人在千宗大比之上称姐呼弟，眉来眼去，那可真是情意绵长啊。你们是没看到当时的场面，要我说啊，那实在是难看至极，向婵师弟毫无还手之力，被秦雨岚仙子打得只能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滚动，这无疑是十分丢人的，你想啊，向婵师弟是什么人，那可是千宗大比的魁首，却被一个女子如此羞辱，成何体统啊。但向婵师弟丝毫不以为忤，只求逗得佳人一笑，甘之若饴啊。”

围观的人群之中，有一个禅修似乎消息比较灵通，这时候就反驳道：“卢志远师兄，可是据小弟的了解，当时是因为向婵师兄手段用尽，不得不如此，若不是秦雨岚仙子手下留情的话，恐怕向婵师兄那场比斗会输得更惨，因此丢掉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卢志远不屑的一笑，道：“你小子懂个屁啊！连天道宗的唐紫宵，海神宗的罗逾蜃都不是向婵师弟的对手，秦雨岚仙子虽然有些本事，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向婵师弟。依我看，向婵师弟就是为了博得佳人的欢心，昨日送别之时，可是有很多人看到了，向婵师弟与悟慈祖师径直将九清仙派一行送出我唯识宗的山门还不罢休，又多送了百里。若不是向婵师弟执意要送，悟慈祖师何等身份，怎么会纡尊降贵如此折节。”

众人不由得纷纷信服，而站在里面的花袭月听到此处，却再也绷不住颜面了，眼眶中的泪水渐渐增多，如同止不住的雨帘一般，缓缓的滴落了下来。

卢志远扫了花袭月一眼，道：“袭月，知道本公子为何要特意唤你来作陪吗？”

花袭月的声音虽然因为抽泣而有些哽咽，但仍是勉力的保持着淡然与不卑不亢，道：“我在茶肆之中的职责便是陪堂，你在这里消费，唤我过来，我自然就过来，至于你为何唤我，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有何相干。”

卢志远道：“你我好歹曾经同窗一场，我也是十分同情你的遭遇的，当年我也曾起意帮你，只是你不接受罢了，闹到如今这幅田地，却也怪不得谁。我也听闻过山河院药田之中的事情，知道你与向婵师弟有些关系，你若是有三年之前的容貌的话，倒也算得上郎才女貌，与向婵师弟有些搭调，只是如今嘛，却就差得太远了，劝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花袭月的眼泪噼里啪啦的不住滴落，卢志远这些冷嘲热讽的言辞，如同一柄柄的利剑，狠狠的剜在了她的心口，她很想反驳，但即便是穷尽了脑海中的所有词汇，她也找不出一个字眼能够证明卢志远是在胡说八道的，因为她心中清楚的很，卢志远所说，句句都是实情，这些话，她在这短短的一两天里，曾听到了无数遍。

这时，在小圈子的外围，一个瘦削的身影正在愤怒的扒拉开众人，他白皙得诡异的面庞上因为怒火的灼烧升起了一抹嫣红，还没有完全的挤入内圈，他就疯狂的咆哮道：“卢志远，你这小肚鸡肠的狗东西，与那沽名钓誉的向婵一样，都是些一丘之貉的小人，不就是因为袭月妹妹当年拒绝了你们卢家的提亲嘛，这三年来你就屡次在人前诋毁。哼，袭月妹妹当年拒绝的人多了，可是有谁人还像你这样过，他们虽然也会偶尔嘲讽几句，但绝不会如你这般下作。”

花袭月看到这个奋力挤进来的身影，泪如泉涌，悲声唤道：“郑岩哥哥！”

卢志远怒瞪着郑岩，拍案而起，怒道：“我卢志远什么身份，有必要与你们这两个不入流的外门弟子耍这些手段，我不过是看在曾经同窗一场，提点花袭月几句。还有，郑岩，本公子不得不郑重的警告你，你诋毁我不要紧，但你公然诋毁向婵师弟就不行，他如今可

是真传弟子，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再敢胡说八道，本公子必然将你送入戒律院中依律处罚。”

郑岩毫不退让，争锋相对道：“别跟我摆什么身份，当年在外门之中，老子不知道教训过你多少次，你一个手下败将，还有资格摆谱？再说了，那向婵不是个东西，老子用得着胡说八道吗？不过是仗着悟慈祖师的赏识，有了些成就，就想玩脚踏两只船的把戏了，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子了？”

围观的众多禅修，顿时大怒。向婵如今在山河院中的威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一连数次的以弱胜强，特别是千宗大比之时的血腥镇压，将来访的所有道门弟子打得服服帖帖，狠狠的壮大了唯识宗的威风，这些内门、外门之中的低端弟子，简直就已经视他如偶像了，郑岩一个在外门中都不入流的优婆塞，竟敢羞辱向婵，这是他们万万不能容忍的。

当下便有人吼道：“郑岩，你小子他妈的是想找死吗？”

“郑岩，你要是再敢多说半句，老子就是拼着戒律院的处罚，也要打爆你的狗头。向婵师兄扬我禅修威风，在封禅台盛会上浴血奋战，你他妈的又在干什么？”

有识得郑岩的人道：“他还能干什么，捧着花袭月的臭脚，天天围着他的袭月妹妹打转呗。一个为了儿女情长连命都不要的可怜虫，竟然还敢说向婵师兄的不是。”

“向婵师兄若是当真对花袭月怎么样了，那也是她花袭月的福气，你郑岩这样的货色，连妒忌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经由这么一闹，茶肆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对着郑岩进行着强烈的谴责。这山河院之中的茶肆，均是由唯识宗搭建，然后转让给一些内门弟子来|经营。茶肆大堂之中这么喧哗的吵嚷，老板自然也要出来，但他出来之后，非但没有进行协调，反而跟着众人一同加入了声讨的大军。

他是一个内门弟子，接受唯识宗的熏陶更多，因此更能体会到向婵带给禅修的自豪感与骄傲感，这是丢失了许久的豪气，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即便是向婵当真玩弄了花袭月，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郑岩面红耳赤，双拳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反复复，他很想据理力争，但身旁的花袭月却死死的将他拖住，示意他不要再多说。如此群情激愤的情况之下，郑岩若是还敢顶嘴的话，有些血气方刚的少年禅修，恐怕当真会忍不住动手。

卢志远得意的笑了笑，道：“袭月啊，劝你的郑岩哥哥道个歉吧。其实我倒是觉得，你与他就蛮相配的，人家辛辛苦苦的追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软一软了嘛。不要因为与向婵师弟有了一些关系，就妄想攀上枝头变凤凰，即便是想无情无义的去傍向婵师弟这个天之骄子，你这幅尊荣，恐怕也不够资本吧。”

花袭月嘤嘤的抽泣着，心中剧痛无比，她忽然也觉得，她与向婵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好比天上的皓月，一个好比地上的烂泥，即便皎洁的月光照耀在了烂泥之上，也仅仅只是将烂泥的不堪暴露得更加彻底，就如同此时一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地自容，也无力去反驳。

郑岩完全顾不上其他人的声讨了，他不断轻拍着花袭月的后背，温言安慰道：“袭月妹妹，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单有一幅容貌算什么，你为了娘亲的病症，甘愿放弃自己的容貌，这样的决心，比任何倾国倾城之貌都要更加美丽。”

花袭月惨然的笑了笑，道：“郑岩哥哥，我们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

花袭月拖着郑岩，走到了茶肆老板的身边，道：“老板，我想回家看看娘亲，今日便算我缺席吧，工钱我不要了，明日我再来。”

这做老板的内门弟子，对于花袭月的遭遇还是十分同情的，但这份同情，比起他对郑岩所作所为的深恶痛绝来说，却就显得十分的微不足道了。他有些不通情理的说道：“你要离开也可以，我甚至还可以不扣除你今天的报酬，但是郑岩必须得给向婵师兄道歉。”

花袭月茫然失措，楚楚可怜的看着郑岩，已经隐隐恢复了一些姿色的面庞上神情哀婉，眼眶中泪水满盈，盯得郑岩坚决不肯道歉的心思立刻便松懈了。

郑岩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道：“道歉就道歉，有什么了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胡说八道，诋毁了你们的偶像，我向你们认错，这样行了吧。”

就在花袭月准备拖着郑岩离开时，茶肆的大堂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也不需要道歉。你骂得很对，我深感愧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许多禅修众星捧月一般的追捧之中，却是向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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