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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修仙者

299章 死生契阔

怡情小筑,这四个轻描淡写的字眼,似是有着异样的魔力,径直刺进了向婵的心中。那经过三天的闭关已经锤炼得近乎心如止水的心弦,突兀的狠狠震颤了起来,本来就裂痕重重的心防,只是由于向婵的有意遮掩维持着颤颤巍巍的可怜平衡,但在宗思提及怡情小筑那边的情形之后,便轰然崩塌了。

向婵的心中,显得空空落落的,显然是由于缺少了一些什么。向婵知道,他丢失的东西,就是那个缠绵病榻,已经奄奄一息的倩影。若不能将她的生命从死神的镰刀之下挽回,那他此生此世,都会因为心中的缺失而郁郁寡欢。就如同他一想到父亲,心中就隐隐作痛一样,对于命运的低头,就必须承担这样的恶果,谁也不能免俗。

向婵沉默了,房中静得可怕,三人都没有说话,宗思、宗谅只是默默的看着向婵,看看这个师弟究竟会有怎样的打算。

向婵叹了一口气,似是从痛苦的思绪之中挣扎了出来,道:“如今的唯识宗,就像是一张可怕的大网,所有的关节都错综复杂的纠缠在了一起,我们都在网中挣扎,所不同的是,我比其他人更处在风口浪尖上一点,所以关于我的一切,都得到了无限的放大,兴奋者更加兴奋,痛苦者更加痛苦,当我得到更多的同时,我也必须背负得更多,若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禅修,或许的道侣香消玉殒,就将使我的世界整个崩塌,但可惜我不仅仅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个肩负了许多期望与寄托的男人,我如果因为道侣坍塌了,那因为我的坍塌,将会有更多的男人面临着与道侣的生离死别,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样美好的盼望,我也曾有过,但很显然,我不得不背弃这样的选择。人生于世,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我更不应该有这样的奢求。”

房中更安静了,几乎呼吸可闻。宗思十分的后悔,他突然发现这样的话题,根本就不是他人可以插嘴的,原本只是出于一片好意想告诉向婵一些消息,但这些消息说出口后,显然让向婵的情绪更加难以捉摸了。

又是静谧了良久之后,仍然是向婵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淡淡的,但声音却十分的飘忽,如同是在九霄云外打着飘儿的清风:“袭月的身子,应该就在这两日,就要支撑不住了吧!便是悟慈祖师回来了,也不一定就能寻到立竿见影的灵药,我想我应该做好面临一切噩耗的心理准备。如果缉查营便是那幕后黑手立在唯识宗内门、外门的一颗钉子,那他们已经对我们下手了。”

顿了顿,向婵又补充道:“不能简单的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悟慈祖师之上,我的修为也已经到了无法再继续压制的当口,若是明日依然没有得到悟慈祖师回转的消息,那么就应该找些机会与宗师殿那边取得直接的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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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怡情小筑,真正的被愁云惨雾笼罩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苦哈哈的一张脸,甚至就连那潺潺的流水与节节修竹都显得无精打采,像是刚受了什么委屈或者是有天大的心事堵在心口一般,显不出丝毫的快活来。

自从有缉查营军士借着探病之由在怡情小筑中闹过事后,陷阵营便有一个小分部在怡情小筑中驻扎了,常备一千人,暗地里来回巡游的,更是无法统计,这些陷阵营军士简直就是用众志成城的心态,将怡情小筑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不要说是缉查营军士了,便是一只蚊蝇想要飞进去,也是困难重重。

所有人都知道,怡情小筑中患病的那位,是向婵的道侣,而陪护着她的,则是向婵的母亲与三位叔叔,这都是向婵的至亲,任何一个人出了丝毫的问题,都不是他们能够担待得起的,当然,这仅仅只是责任上的问题,陷阵营军纪严明,向婵也不会做出那样因私废公的事情来,但向婵在陷阵营的威望,就如同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所有的陷阵营军士都在膜拜他,若是神祇的家眷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出了差池,他们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这样可耻的过错,不用向婵来惩罚,他们自己就会以死谢罪。这就是禅修心中的信仰,丝毫容不得亵渎。

就在这时,怡情小筑之中有一个陷阵营军士急匆匆的冲了出来,一脸的忧色与疲累,众人识得他,都知道他是守在袭月姑娘闺房之外的一个军士,唤作马晓七,见他出来的这么匆忙,守在怡情小筑之外的陷阵营军士顿时都有些慌乱了,手足无措的围了上来。

一个头目哽了哽嗓子,似是有些害怕,终究还是沙哑着声音问了出来:“怎么了?袭月姑娘醒了吗

?”

话说得十分委婉,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修士过了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之后,一切的生机都几乎消耗殆尽了,一旦再度醒转过来,恐怕就是到了最后的死亡时刻,再也难以幸免了。

马晓七眼眶泛红,沉重的点了点头,道:“嗯,袭月姑娘醒了,说是要见夏浔监军。”

马晓七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眼,却有如一连串的闷雷一般,生生轰得这些坚强坚硬的陷阵营军士有些找不着北了,尽管他们每个人都看见过花袭月的病况,也知道花袭月恐怕命不久矣,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心尖儿乱颤,似是要窒息,他们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都要承受这么沉重的悲痛,那么当他们崇拜的向婵师兄听到这样的噩耗时,就该是怎样的痛苦呢?

那头目支支吾吾,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口中反反复复的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马晓七急道:“诸位师兄弟,夏浔监军虽然在闭关,我也得赶回去一趟,袭月姑娘的时间的确不多了,现在可是一刻钟都耽搁不得。”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立刻七嘴八舌的道:“快去,快去。”

马晓七一路急奔赶到陷阵营在黄梁梦里的主阵地时,正是宗思、宗谅二人在房中拜访向婵的时候,怡情小筑中的事情,早已经在黄梁梦里成了最高的待遇等级,所有的一切都要给怡情小筑让道,原本密密匝匝守卫在向婵的卧房之外的陷阵营军士,看到是马晓七回来了,连简单的盘问也无,一路畅通无阻,全部放行。

马晓七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便到了向婵的卧房之外,他稍微做了一番喘息,平稳了一下心绪,方才在门外说道:“陷阵营军士马晓七,有怡情小筑之中的紧急消息,求见夏浔监军。”

这一声,彻底打破了房中诡异的安静,来自于怡情小筑中的紧急消息,除了花袭月的病情之外,就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了,而这个时候,花袭月的病情只可能更坏,不可能有好转,听马晓七这急惶的语气,分明就是花袭月病危了。

原本自顾说得平静的向婵,一听到这一嗓子,面色便倏然一变,瞬间由红润变得极度的惨白,再也看不到丝毫的血色,那先前还留有坚毅的眼神,也在顷刻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焦点,就像是六神无主一般,丢失了所有的神采。

房中死寂一片,没有任何的回应,马晓七更急了,又道:“事关袭月姑娘,还请夏浔监军能够破关而出。”

宗思知道此时耽搁不得,看着眼前仍在失神的向婵,猛然灵识传音喝道:“向婵师弟,速速醒来,今日与袭月姑娘一见,可能就是你们的最后一面了,你还要因为心中的悲伤而有丝毫的延误吗?”

向婵悚然一惊,回过了神来,却又是苦涩的一笑,道:“以夏浔监军的身份吗?这能算得上是见了最后一面吗?”

宗思狠了狠心,回道:“袭月姑娘病危的消息如今还没有传出去,但若是一旦身死,消息就必定压制不住了,五雷仙山青山处处,袭月姑娘总要入土为安,不可能因为唯识宗的一堆破事就秘不发丧,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大大方方,届时一场丧礼,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我们陷阵营,师弟你若是此刻顶不住,便在今日去怡情小筑时公布了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若是顶得住,就一定要咬牙撑到最后。”

宗思这番话没有说透,其实他的意思便是,向婵若是今日撑不过这一关,那一直陷阵营为了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做的所有努力,都相当于是白费了,他与花袭月相见不能相认,苦苦熬过了这么几天,受到的罪也就白受了,其实夏浔这个身份,在花袭月、林慎等人的面前,不过也就是一层窗户纸而已,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夏浔究竟是谁,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捅破而已,要不然今日花袭月病危,也不会有马晓七特意过来请夏浔监军过去,一般人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只要是有心人,都会明白。

若是如众人提防的一般,陷阵营也被安插了眼线,此刻这个特别的消息肯定就已经经由各种渠道传播出去了,难免许多隐藏在幕后的人对这个消息有所猜测,但猜测终究就只是猜测而已,这里是五雷仙山,是南赡部洲禅修最后的圣地,还容不得其他人在这里撒野,只要向婵没有真正承认,那些人不敢确定,就不会有打草惊蛇的举动,一旦触怒了唯识宗真正的底线,那些所谓的幕后黑手隐匿了这么多年铺下的后手,也就彻底的失去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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