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修仙者

向婵苦涩的一笑，没想到悟性会说得这么直白，不过这个时候，向婵对宗师殿已经没有那么多抵触了，在其位，谋其政，处在悟性的高度，自然就要以传承唯识宗的道统为第一要务，若是事有可为，向婵身为应劫之人，自然就会得到唯识宗的全力支持，若是事不可为，向婵身为应劫之人，自然立刻就成了唯识宗的祸根，要被舍弃掉。而这同一个原由造成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局面，就全是看向婵自身的造化了，向婵能做到什么地步，唯识宗就会支持到什么地步，这关乎人情，也没有什么正义与抱负，全在于生存。

而悟能、悟性之所以这么开诚布公，也就是想知道一些向婵对于自身来历的阐述，以便做一个统一的部署，看看以现有的筹码，能布多大的局。对于这种冷冰冰的谈判，向婵打心里有些抵触，但他却也知道，这才是最正确的态度，所谓谋者无心，正是这般。

但还不等向婵回答，佛塔之外突然风声飒飒，有一个声音遥遥传来，忽远忽近，让人分不清楚究竟在哪里，只是声音之中却充满了愤怒，吼道：“荒唐！唯识宗堂堂十大门派之一，更身为南赡部洲万千禅修心中的中流砥柱，第一次没有保住自家的佛子，是因为事起仓促，这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却要与佛子的重修之身赤裸裸的谈论底牌，更是想要一个小小的弟子背黑锅，这种无耻下贱的作为，就是宗师殿的脊梁吗？”

这番话只说完，那声音的主人已经径直冲到了佛塔之中，身形迅捷已极，好像一道幻影一般，横冲直撞的降临到下来，却正是悟慈赶回来了，悟慈一脸的愤怒，面色赤红，进来之后见到了悟能竟也在场，顿时弄出了惊讶的神色，他因为回来得急，甫一进入宗师殿又听到了悟性那番让他震怒的话，竟然没有觉察到宗师殿中还有一个人的存在，此时表情不觉精彩至极，既有愤怒，又有喜悦，更有一股深深的失望。

悟慈的性子放|荡不羁，很多事情他都不会去计较，但他并不傻，一看到悟能也在场，再联系到悟性方才的话，便想到了这些言论都是得到了悟能的首肯的，只要悟能在，这宗师殿中的一切事情自然都是他来做主，悟慈在思过崖中面壁了二百多年，出来后一直没有听闻过悟能的信息，还以为这位天资纵横的师兄已经仙去了，心中还默默的伤心过，此时看到悟能尚在世间，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但却同时也有一股的怨怼。因为宗师殿最近这几年的作为，显然也是在悟能的主使下进行的。

悟慈的定定的看了悟能好半晌，神色渐渐冷淡下来，直到冰冷得像是挂上了寒霜，方才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明里暗里的与宗师殿作对，对悟性师兄更是有许多的不满，如今看来，却是我错怪他了，原来躲在这背后主使一切的，竟然是悟能师兄你。师兄为唯识宗劳心劳力，更是闯下了偌大的声明，如今临老了，却是没了骨气了吗？竟要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来苟且偷生。”

悟能却没有生气，看着一脸冷意的悟慈，道：“为兄隐居幕后这么多年，没想到到头来却只得了师弟这样一个评价，实在是让为兄这心里生寒啊。”

“少与我套近乎！”悟慈斥道：“若不是念在你往日里对唯识宗的贡献，老子早就跟你翻脸了，向婵这小子是我看中的人，谁也别想用他做什么筹码，唯识宗的万千禅修是一家人，不敢有什么困难，自有我们这些老家伙来顶上，他们这些后生晚辈，正是唯识宗传承的道统的根本所在，用他们的性命去求一夕之安，这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苟且偷生倒还不如死了干净，免得留在世上丢人现眼。”

悟能还没说话，悟性却已经皱眉斥道：“师弟，有你这么跟悟能师兄说话的吗？没有谁要拿向婵去顶缸，只是同为唯识宗的门人，在必要的情形下，都要有敢于牺牲的觉悟。这世上有很多的困难，并不是总能靠着唯识宗的底蕴就抗过去的，若是形势不饶人，即便是你我这些宿老祖师，也可共赴灾厄，这又有何惧哉？”

悟慈接过话头，冷笑道：“竟然不怕死，那便一起赴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生在世，同生共死，岂不快哉。用一个人的性命，换一帮人去苟且，那帮人即便是活着，心里肯定也不痛快，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你们也不必劝我，只要有我在一天，谁人也不能将向婵这小子怎么样，便是隐在圆觉净土中的那位出来了也不行。”

这些话说得向婵心中一暖，他虽然不知道圆觉净土是什么地方，但很显然唯

识宗中还藏有着强横的底牌没有揭露，光是悟性、悟能二人，比悟慈的修为就要高了，还有一个没有出来，那没有出来的那位，修为显然已经不知道是高到什么地步了，若是比悟能的修为还深湛，那显然就已经超出了向婵想象力的极限。但悟慈这番话说得坦坦荡荡，显然是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对一个后辈弟子这般关爱，让向婵十分感动。

悟能仍是不以为忤，又白又长的两条寿眉轻轻耸动的，似是十分惬意的在想着什么，看着悟慈不满的发泄完了，方才说道：“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去。本座尤记得悟慈你小的时候，经常缠着我这个大师兄发牢骚，就如现在一般，对这个不满，对那个不满，在我这个大师兄的面前，总是无所不谈，若是犯了错了，也能求我这个大师兄为你遮拦。但是悟慈，如今大师兄做了这宗师殿之主，就要以宗师殿的角度去考虑问题，有很多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即便大师兄心中不乐意去做，但在形势之下，却也不得不做，这就是当家作主的难处，你仍如小时候一般的真性情，大师兄很欣赏，但是这次，我却不能帮你了，你懂么？”

唯识宗方丈一系的传统，总是有一个大师兄会代师授艺，悟能是如此，普陀也是如此，这两人身为大师兄，更是如师长一般，因此与下面的师弟，关系都是十分的亲密，当年普陀在诸多宿老祖师与悟性的面前，尚且要为普罗去周全，悟能此时身为唯识宗真正的主人，为了整个唯识宗的道统传承，却不得不回绝悟慈的求恳了。

悟慈是个极好脸面的人，他发这些牢骚，悟性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悟能却是知道的极清楚的，这分明就是在让悟能答应他的要求，只是悟慈性子极硬，从来说不出口软语，便是在求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强迫式的求恳，悟能做了一辈子的大师兄，但凡是师弟有所求，基本上就没有不答应的，悟慈又经常惹祸生非，自是求悟能的次数就最多，在悟字辈之中，也是悟慈与悟能的关系要最好，但是悟慈这次求上门，悟能却不能答应了。

悟慈气极，但又感念悟能说到往事，心中百感交集，半晌之后方才说道：“师兄不帮我也行，如今唯识宗早已不是当年的，我也不是当年小小的真传弟子了，如今我的修为也已到达尊者境，是真正称尊做祖的人物，也能独当一面了。向婵这小子一向在我手下做事，我满意的很，如果唯识宗中有人想利用他做点什么，那就得先问过我。”

悟能毕竟是宗师殿首座，解释了一番之后，也就不再赘述了，反是问道：“若依师弟看来，又要怎的？”

悟慈道：“向婵天资之高，举世无匹。定然是完成继承了佛子普罗的本源，只要他觉醒了这些本源，就可以得到圆觉净土中那位的馈赠，到了那时，还有谁能挡得住唯识宗的崛起，便是让禅修中人再度称雄南赡部洲，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还要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困难，这世上坐什么事是一帆风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险阻，若是如你们这班畏首畏尾，又能有个什么成就。唯识宗中那幕后黑手，我早就想除去了，便是悟性师兄一直阻拦，我才没有下手，任由他将唯识宗内门、外门闹得乌烟瘴气，可现在结果如何，你们想要放长线钓大鱼，钓到了吗？我们看你们两个是身在高位，有些傻了，明明能够以力胜之，还考虑什么智取。”

悟能却诡异的笑了笑，道：“师弟，我且问你，【涅槃显圣真经】是什么？”

悟慈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答道：“我禅修一脉的至高宝典，其中蕴含着缘法之力的奥妙，相传净得其妙，就能明因果，识轮回，直达仙神之境界，超脱六道之束缚。”

悟能又问道：“那依师弟之见，是四十岁前之普罗资质为佳，还是四十岁后之普罗资质为佳？”

悟慈道：“普罗天资之高，世所罕见。他四十岁前精诚如一，一身所有的心思尽数在参修【涅槃显圣真经】之上，心无旁骛，自然进境神速，但是四十岁后，他遇到了水月洞天圣女拓跋鸯果，从此便入了红尘，起码有一半以上的精力虚耗在了女色之上，虽然资质不变，但心性不坚，也就显出差距了……”

说到这里，悟慈面色陡然一变，似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如同见了鬼魅一般，竟隐隐然有了恐惧的煞白，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反问悟能道：“师兄突然这般提问，却是为何？”

悟能又是古怪的一笑，道：“师弟也想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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