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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公子

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方岁寒第一次见到徐天仓是在十八岁那年的花朝节。

风刻登基后便以“寻根承古复旧俗”为国策,花朝节自然也摆了赏红宴邀请众臣踏青。

那时的方岁寒还不是后商丞相,虽然奉皇命暗中教导风凌,明面上也没有被封做太傅,在世人眼中仅是一个蒙了世家恩泽进宫修书的少年学士。

如此身份,在宴席中的位置自是偏僻,连看清帝王面目都很难。而徐天仓,就在天子座下的第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是宫中最神秘的存在。虽是男子,却总是着一身轻薄的淡粉衣衫,长至脚踝的黑发从来不束,还以白纱如盖头一般罩面。白纱在背后长到落地,风一吹便飘扬而起,然而,不论如何飘然,这纱竟像是长在他身上一般,从不会被吹落。

虽是这样柔美的扮相,徐天仓的性子却一点也不柔,坐在帝王次席仍颇为不满,对其他人更是看都不看,只有在风刻敬酒时才搭理几句。

虽然如此无礼,在场却无一人敢对其呵斥。因为徐天仓的驯兽之法天下无双。不论是多么凶悍的妖族俘虏,只要到了他手里就会完全失去灵智,变成最听话的傀儡。

白微让世间见识到了妖族的强大,这样的妖族若能为自己所用,于任何修士都是极大的诱惑。

正是为了徐天仓的驯兽技艺,天道盟才承认了风刻的正统帝位。可以说,他就是风刻最大的倚仗。

徐天仓甚少参加宴席,这日不知怎的竟赴约了。可是他来了却不高兴,对各地进献的珍稀花草都不屑一顾,直到西海上贡的千年珊瑚送到,终是没耐性地摔了酒杯,只道:“这玩意儿海里遍地都是,你若喜欢,我带你去看个够。”

他的厌烦神色隔着白纱都很明显,诸臣此前说话就很小心,这时更是不敢开口,纷纷把自己当成了哑巴。

风刻赏花时还心情极佳,被他扫了兴自是不悦,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应付道:“徐爱卿,这天下可离不了朕,你的好意朕心领了。”

“谁是你爱卿,我是你的爱侣。”

徐天仓最讨厌的就是这般高高在上的帝王语气,这明明是他养的人,却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主子,简直不知死活。

如此一想,他藏在白纱下的眼眸也危险了起来,一道水流如长蛇一般无声地绕上帝王的腰,冷笑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当着他们的面证实自己的身份?”

如此放肆的威胁让风刻捏紧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很清楚,这只看起来美丽又脆弱的海兽其实是在深海历尽厮杀的永生王者。如果他继续否定伴侣身份,这只凶兽真的会当着群臣的面吃了他。

从战乱中活下来的人最识时务,风刻终于还是放下了酒杯,对众人悠悠道:“朕身体不适,诸位退下吧。”

聪明的臣子绝不会参与帝王家事,众臣闻言如临大赦,纷纷起身告退。

只不过,那时的方岁寒还很年轻,他还在犹豫是否该想办法护卫君王,走的也就慢了一些。

就是这一时的停歇,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徐天仓根本没理会闲杂人等的视线,仅是抬了抬头,雪白头纱便将那帝王拉进了自己怀中,然后当着他的面将展示的珊瑚粉碎。

“你是我的,不可以喜爱任何事物胜过我。海里的东西不行,你口中的奚商江山也不行。”

谁能想到,传闻中被风刻宠爱的徐天仓竟是如此蛮不讲理的霸道。

风刻的反应却也出乎预料,他竟随手捡起了一枝牡丹,用雍容花枝轻轻挑起徐天仓的面纱,又以重叠繁花滑过凶兽堪称绝顶诡艳的面容,抬眼轻笑道:“你生得这么好看,朕若总是看着你,如何能把持得住?”

方才还高高在上的帝王,这时却变得比狐狸还会魅惑人。徐天仓也见过白微这只九尾狐,但论勾起他食欲的本事,那只疯狐狸连风刻的一根睫毛都比不上。

海中凶兽轻咬着人族帝王的手指,原身叫嚣着要将其吞噬殆尽,这具与人一样的身躯却升起了另一种欲望。

最终他只是与此人十指相扣,吻上帝王的眼角,淡淡道:“你说我是世间最美的怪物,现在却想杀我,为什么?”

天星会落在地面灵气最密集之处,四海天子不愿遭受此劫,每年都会以洋流将海兽们驱赶至战场,让它们互相厮杀。在天星来临之前,自己先把灵气含量高的个体全部消灭。

只要我先把海兽杀了,天就没机会杀死任何海兽。——从如此天子灵域中存活下来的徐天仓,从出生开始就在互相厮杀,对杀意也比陆地生灵更为敏感。

没人能暗杀这样的徐天仓,能除掉他的,只有另一个更强大的怪物。

“你早就发现了朕的杀意,可你沉迷于朕教你的人族新吃法,明知危险,也没法离开。”

风刻垂眼轻笑,没有解答他的疑问,只是配合地敞开衣襟,拥抱深海最美丽的诡谲海兽,“保护好你最爱的食材,朕以身饲养的暴食怪物。”

这样的画面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太过刺激,方岁寒不敢再看下去,连忙快步离开。

徐天仓从不介意被任何人看见进食过程,自然不会拦他。若他不是方家的人,事后一定会被风刻灭口。

但他是方岁寒,风刻给未来太子选的重臣,知道一些小秘密也没什么。

徐天仓活着的时候,所有皇子都顶着侍卫或太监的身份活在暗处,只有风刻选出的老师知道他们是谁。

而其它皇子也没机会走上史书,因为白陌继承内廷之后就把他们全都杀了,没给风凌留下一丝隐患。

不过,那时谁也不知道白陌和风凌会是这样的狠角色。

当方岁寒依约来到冷宫之时,白陌正与风凌一起守在墙角看野花。

当时的风凌只有十岁,白陌也只比他大一点而已。冷宫阴寒,他们初春也没脱掉棉衣,蹲在墙角就像两个小团子,着实看不出半分危险预兆。

被少年暴君和幼年凶兽一齐观赏的小白花在寒风中颤抖摇曳,他们倒是自得其乐,白陌甚至颇有兴致道:“风凌,那个海里的鱼爱上人族皇室变成泡沫的故事,你再给我说一遍吧。”

这一对妖孽共同的看戏爱好在幼时就初见端倪,不过口味差异也是贯彻始终,风凌闻言只道:“海怪吃人上瘾就把自己变成了人的那个?”

“谁要听现实改编的无聊故事,我要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最后一起殉情的那种。”

白陌对悲剧的喜爱倒是至今未改。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风刻和徐天仓的影响,那时他虽年纪不大,对魅惑君王倒是很积极,很快便笑盈盈地暗示道:“最好才子佳人都是男的,若其中一个是没人要的落魄皇子便更合适了。”

“皇子可不爱佳人,皇子爱的是狐狸精。”

风凌何尝不是一个情场高手,抬手便摘了那小白花送到白陌手里,还趁机摸了一把狐狸精的小手。

他一上手,白陌也来劲了,直接握住这人的贼手,这就道:“那你说一个皇子和狐狸的断袖故事给我听一听。”

皇家的孩子确实早熟,可这两个也熟得太快了些,方岁寒终是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风凌勾搭狐狸被太傅抓了个正着,哪敢继续讨论袖子有多少种断法,连忙义正言辞道:“小小年纪听什么断袖故事,少年少女就该奋发图强报效国家,多读典籍才是正理。”

说完他便回头看向方岁寒,满脸都是勤学好问,“先生,今天我们学什么?治国之道还是排兵布阵?”

方岁寒此前还在担忧奚商国运,如今见风凌如此勤学,多少还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代帝王与妖不清不楚,只要下一代争气,终究还能把风气掰回来。

如此一想,他便放下了昨日准备好的经典,正色道:“今日我们不必背书,就论一论为君之道。”

只要方岁寒一来,风凌就会变成正经无趣的好学生。白陌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太傅,此时也是立刻开溜,“我可不想听这些无聊的东西,走了!”

虽是这样说着,可他离去时手里仍拿着那朵小白花,丝毫没想将其丢弃。

风凌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勾起嘴角默默一笑,这才对方岁寒恭敬道:“先生,请。”

那日的论道方岁寒至今难忘,才十岁的风凌言谈之间已有帝王之相。尤其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风凌随口说的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十岁便道出此言的皇子,谁能想到他最后竟会成为一个灭国暴君。

方岁寒曾经以为一切都是白陌的误导,毕竟风凌与白陌是青梅竹马之情,登基时又年岁不大,意乱情迷失去理智也是有的。

后来,他成功除去了白陌,风凌也痛改前非,发布罪己诏广纳贤臣。方岁寒却起了疑心。

风凌七岁就成了他的学生,自那时起便勤奋好学,展现出了明君之相。可是,七岁的孩子就不会骗人吗?

一个七岁就知道伪装自己获取太傅信任的妖孽,十几年无微不至的假装深情,在明君和昏君之间切换自如的政务能力……

碰上风凌这样的对手,方岁寒和白陌倒也输得不冤。

风凌完全有能力成为一代明君,他就是故意不想做。就连逼反西梁的理由,都只是想要体验一次御驾亲征的感觉。

白陌死后,风凌用了三年时间布局,终于误导玄门仙子杀了方岁寒。事成之后,他蹲坐在方岁寒的骨灰前,神情与幼时观赏那朵小白花时一模一样。

“先生,你总教我要谨言慎行做个明君。可是,你们给了皇帝后宫三千酒池肉林的权力,却要求他自律地忙碌一生只为百姓安居乐业,这对人性也太不尊重了吧?

起早贪黑地干活不是为自己奢靡享受,而是为了让千里之外根本不认识的人过好日子,傻子才做这种皇帝。”

“朕会在晚年完成你的遗愿收拾好烂摊子,也会封白陌为后,成全他与朕死同穴的愿望。在那之前,就让我再找几十年乐子吧。

这一世,我要尝试所有过去不敢去试的活法,玩个够本。”

风凌装了二十年,摆脱了方岁寒的这一刻终于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说着狂乱言语,将太傅的骨灰混入茶水一饮而尽,这便策马大笑而去。

可惜,世事不会尽在一人掌控之中。

没有方岁寒把持内政,多了白陌这个复仇孤魂,西梁这一战风凌终是玩脱了。

最终,赵氏入主长安,暴君风凌在万民的叫好声中被车裂。

方岁寒想了很多年也没想明白风凌到底图什么,直到某一日看见诸葛青天与赵桓之玩战棋,他才恍然。

在风凌的眼里,奚商的江山就是那幅用来下棋的画,而他与白陌皆是画中棋子。

或许直到被车裂的那一刻,风凌才发现自己亦是画中人。

又或许,那个顽劣的帝王连自己的死也只当作输了一局棋罢了。

方岁寒是奚商丞相,却选错了帝王。就算承受世人诅咒成为鬼神,永世不得超生,他也无怨言。

奚商旗帜从长安城墙被换下的那一天,方岁寒心里想的却不是风凌,而是曾被自己视作大敌的白陌。

风刻励精图治,为的就是成为千古明君,博得一个名留青史。可是,他天赋不佳无法修行,总有一天会老死。

奚商江山是他奋斗一生的心血,他不想让给旁人。为此,他需要一个继承自己血脉的儿子。

这是徐天仓绝不能忍受的背叛。所以,风刻决定在皇子被发现之前,让白陌杀了徐天仓,取而代之。

徐天仓是白陌的亲舅舅,白陌再喜欢人族也不可能为此对付自己亲族。但是,徐天仓也是为人族驯服妖族的内廷之主,而白陌却是妖王之子。

只要他决定承担妖族皇子的责任,自然就该杀死徐天仓,拯救那些被奴役的同族。

为此,风刻自白陌幼时就让他与风凌一同读书,方岁寒既是风凌的帝师,亦是白陌的启蒙恩师。

那些风凌从未听进去只假装崇尚的为君之道,白陌为了与他志趣相投却全都记在了心里。

风刻当然也给自己准备了后路。他以为白陌是母狐狸,所以自幼就教他嫁夫随夫,女子不该参政等旧俗。

如此,即便白陌取代徐天仓成为内廷之主,只要他与风凌完婚,得的也不过是一个后位。女人们在后宫斗得再厉害,最终也威胁不到风凌的皇权。

可惜,白陌完全没把这些后宅教育当回事,反倒记住了方岁寒教的为国为民。

他杀了徐天仓,放出了天牢中的妖族。

那么,下一步就该自己的国民安排去处了。

所以,他和风凌联手逼宫,将皇权握在自己手里。然后便肆无忌惮地干政,将朝堂中的大臣挨个驱逐,换成了被放出的妖族。

刚出天牢的妖族什么都没有,得了权位自然就要去抢人族的。于是,无数田地被妖妃外戚夺取,贪腐之风大盛,百姓流离失所,后商乱成了一片。

最后为两个荒唐皇帝收拾烂摊子的还是方岁寒。朝中不能指望,他便去江湖拜访修士,凭一己之力生生凑出了一支降妖军,终是将朝中妖族抓了个干净。

当小鬼斩尽,便是除去白陌这个妖妃的时候。

然而,在动手之前,白陌却主动设宴请他相见。

又是一年花朝宴,宴席设在城郊折花湖。湖边遍布桃林,乃徐天仓最喜欢的宫外居所,也是他的葬身之地。

风凌登基之后,白陌便恢复了男身,打扮却越发艳丽。今日的他着淡粉衣衫,头披白纱,安静地坐在折花湖旁,乍一看竟与昔日的徐天仓极为相似。

他听见了方岁寒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是低垂着眼,看着满湖的桃花鱼起起伏伏,轻声问:“太傅,为种族灭强敌,为同类谋生存,这样做不对吗?”

彼时方岁寒已是闻名天下的铁血丞相。他亲自斩了自己最看重的两名学生,处置了无数被妖族诱惑的少时好友,甚至流放了方氏亲族。

白陌使出的一切阴损手段都没有让他退缩,他成为六亲不认的孤家寡人,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混进人族朝堂的妖杀了个干净。

可是,当白陌唤他为太傅,他却意外地沉默了下来。

这样的安静让白陌笑了笑,他又道:“徐天仓为人族奴役妖族,我杀了他,让自己的同族脱离牢狱,应该是好事吧?”

“你杀了那么多妖,我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可是,为什么当我看见叛徒徐天仓化成的这些桃花鱼,却会落泪。”

说到这里,白陌平静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他转过身来,白纱之下是一行清泪。

“既然是对的,我应该如你一般绝不后悔。我到底是怎么了?”

自徐天仓死后,折花湖里每逢春日便会游来一群桃花鱼。它们无头无尾,身如薄纱,状如团伞,在水中就像是飘零而去的桃花。

如果徐天仓的原身也是如此,倒确实是陆地从未有过的梦幻之兽。

方岁寒将视线从桃花鱼上收回,只淡淡道:“你是人养大的狐狸,从未体验过妖族的境遇,自然不懂妖的悲欢。你习惯了与人一起生活,可你终究也不是人。”

这个回答让白陌笑了起来,他抬手抹去自己的眼泪,很是赞同道:“我是妖王之子,却不爱妖族。我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也不在意奚商的荣辱。我这样妖生人养的怪物,爱哪一方都是错,恨哪一方也是错。”

“世上只有风凌是我的同类,他才是我唯一的族群。”

邪恶狐狸的英雄梦终于醒了,他接受了自己根本没有大爱的事实,试着向真正的英雄讨饶,“太傅,以后我安分地在后宫做个宠妃,再不插手朝堂之事。你我握手言和,可好?”

当然,方岁寒的答复也在预料之中。

“不好。我是人族的丞相。因你强占土地流离失所的百姓,被你手下贪官污吏冤死狱中的忠臣良将,整个奚商的冤魂都在等我为他们主持公道。”

如果能接受言和,也就不是方岁寒了。

白陌掀开头纱,他终究不是桃花鱼,做不到徐天仓无人时的安静。这便露出了妖妃惯有的邪魅笑颜,“那你就把先帝挖出来行刑吧。是他教我的。在我七岁那年,是他告诉我,白陌是妖,是妖王白微的后裔,他应该灭人救妖。”

“别忘了,就连你选的帝王风凌,也站在我这一边。”

然而,此时的方岁寒已经百毒不侵,他缓缓抬眼,只道:“我已经斩了很多学生,也不介意再多杀一对。”

方岁寒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十八岁那年曾在心底祝福过的两个学生,如今将由他一同送进坟墓。

方岁寒以为风凌至死都不会放弃白陌,白陌也是这样想的。

他欣然道:“你大可试一试,记住了,我们真身的血是紫色的。”

天女魃与四海天子是永世之敌,金乌的阳光也排斥一切海兽。

当桃花鱼的衣衫变成紫色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被太阳晒到血迹斑斑了。即使如此也要留在陆地,直至被心爱之人用尽手段杀死,真是个不错的悲剧。

白陌喜欢悲剧,他很期待和风凌一起入土的结局。直到丞相逼宫之前,他还如儿时一般依靠在风凌身侧,对着自己的暴君笑问:“你说太傅会怎么杀我们?活埋?五马分尸?或是剁碎了喂狗?”

而风凌也没露出半分破绽,一如既往地应道:“我可不想死得这么难看,若等会儿他真的动手,你就现出原形把我吃了吧。”

这句话让白陌想起了徐天仓,他微微一愣,还是嫌弃道:“你这种浑身戾气的狗皇帝,一看就很难吃。”

风凌闻言反倒乐了,搂过他便道:“我与你自幼相识,同床共枕十数载,连帝陵都早早留了你的位置。若到死都不知道你是什么颜色的狐狸,那可真要死不瞑目了。”

年与夕是海兽,本没有任何智慧只知厮杀,是吞噬了陆地妖族的古髓才有了自己的意识。而他们的审美也来自这些被吞噬的妖族,自然便认为海洋孕育出的自己是相貌奇异的怪物。

白陌也继承了这一点,他很讨厌自己的原身,从不会在风凌面前现出原形。

那一日,他还是犹豫了,最后只道:“行吧,等到我们一同被太傅宰掉祭天的时候,便让你看看我真正的样子。”

谁能想到,正因不肯让风凌看见自己的真身,他才没有被彻底消灭。

直到最后一次与方岁寒再会,白陌对此还是颇为感慨。

不过,那时的白陌已经对风凌失去了兴趣,他在方岁寒的衣冠冢前摔碎了奚商玉玺,终于引出了赋丧神。

当致命的纸钱纷扬落下,那只狐狸却只笑道:“太傅,风凌说得对。我与他这样的性子就是天生的薄情看客。当我适应了看客的位置,才发现天下真的比男人好玩。”

风凌终究是养出了堪称灾难的凶兽,方岁寒只看他的眼神就知道,现在的白陌比风凌更危险。

他虽成鬼神,却也不会放任如此妖兽祸害人间,煞气当即封闭了白陌的退路。

白陌没有躲,看着这个仅剩的故人,终是道出了过去不敢问的问题:“如果你是我。人族与妖族,你会选哪一方?”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方岁寒不会放过任何威胁人族的灾难,白陌明知他已成鬼神却来了此地,就该知道自己活不了。

被人养大的狐狸,终究在彻底疯魔之前选择死在人的手里。

“不,这是报恩。”

白陌轻轻接过洒落的纸钱,对着注定永世孤寂的鬼神笑了笑,“太傅,风凌将我的皮毛当做战利品放入陵寝,骨肉弃于郊野。是你把我的尸骨捡了起来,葬在了我舅舅最喜欢的折花湖。

埋骨之恩,我还你一条命。”

结果,他这样的异端还是有一些地方像狐狸的。

白陌自嘲地笑着,在被鬼神纸钱彻底吞没之前,人族培育的嗜虐兽悠悠宣告:“太傅,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若天仍不绝我,白陌必定取代我父白微,灭人屠妖诛仙魔,以众生之苦悦已,赏血色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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