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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红姨回来了，却是说：“奕少爷他不肯起床，说不去学校了，怎么办啊？”红姨并不指望枫他们回应，只是走来走去的，自言自语地说着些什么。突然，红姨看着枫和魂，说：“要不？你们去叫一下呗？”

“不叫！”两兄弟面无表情异口同声。

红姨瞪了他俩一眼，不满地说道：“怎么回事？昨天人家来的时候你们俩还跟跟屁虫似的，一直跟在别人的后边，可热情了！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真是！唉，算了，等老爷起床了，我跟他说说，怎么说周先生也交待了我们要照顾好他啊，学都不上怎么能行呢？真是……那孩子也太沉默寡言了，怎么都不说话的？你们也是，多跟人家玩玩嘛，人家没理睬你一会儿，就放弃了……”

枫翻了个白眼，红姨又来了，真怀疑她是不是爷爷的私生女，怎么两人都这么喜欢折腾人家的耳根子呢？——“红姨，你放心吧，他会去学校的！”

红姨惊喜地道：“怎么？你肯去叫他了？就是嘛，小孩子跟小孩子容易沟通！”

“吃完早餐再去！”枫说着，捧起碗，“嗖嗖嗖”地喝了……不，是“吸”了一大口白粥，感觉胃里暧暧的，枫心满意足地哈了一口气，又抓走一个包子啃了起来。

红姨有点焦急地说：“吃完了就来不及了，他会迟到的！”

“不会迟到的，红姨，你放心吧！”魂自认为他给了红姨一个安心的笑容，孰不知红姨却是被他这个看似灿烂的笑容吓得打了个冷颤！红姨之前是他们两兄弟的保姆，一直照顾他们到五岁，才卸下重担，专职当个厨娘。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对他俩的性子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俩从小就能折腾，红姨当了他俩五年的专职保姆、业余的半个奶妈，可谓是心力交瘁，也算是彻底地摸清了两位小少爷的性格。他俩是异卵孪生兄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也有很多相同的，这笑容就是一种，他俩要是真是开心的话，就会咧开大嘴，露出两侧的牙齿，哈哈大笑，眉眼都透出一种喜意，那笑声也像会感染人似的，让人看了听了都会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意。要是不算是太开心兴奋，只是心情好，那他俩的眼睛就会闪闪发光，嘴角微微往上翘。

而现在，魂的笑容却是笑不露齿，嘴角的弧度弯得很大，那眉眼也笑弯了，隐隐传出些笑声，就跟个弥勒佛似的。红姨记得她上前看枫和魂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他俩才六岁，那次好像是说有个县城的青年来这儿探亲还是怎么的，他俩也不知怎的得罪了人家，那青年在县城里是个小混混，也不管他俩还是个孩子，竟然打得他俩遍体鳞伤，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的，但小孩子肉嫩，涂药膏的时候痛得他俩呱呱大叫了一个下午。那时，老爷出门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红姨考虑着要不要报警的时候，魂突然说“红姨，不用报警了，小事一桩，我们练跆拳的时候也是经常受伤的！”

枫也是笑着说：“是啊，不用麻烦警察叔叔了！”——枫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笑容也是跟个弥勒佛似的，几乎同时，魂也露出如出一撇的笑容……

第二天上午，红姨去买菜的时候，竟然听到有人说昨天晚上那个来探亲的小混混，，不知怎的，掉河里了，扑腾了一个晚上！这么一个小小的城镇，发生了点屁大的事儿，都会传家喻户晓的，更别说是这样的一宗神秘的“迷案”！在红姨的特意打听下，很快就有一个胖大婶绘声绘色地说了一大通——那个小伙子还真是可怜啊，也不知撞什么邪了？我听我侄子说，那小伙子是老张家的亲戚，哎哟……老张家你知道不？跟我侄子一个村的，也不远，从这里走二十来分钟就到了……

那胖大婶又说了一大堆不沾边的话，红姨看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有那语速快得也容不得她插嘴，就只好苦笑着听了下去。许久，胖大婶终于回来点子上了，“哎哟，听说那小伙子是今天早上，才被要去河边打水浇菜的老荣发现的，全身都湿透了，上半身趴了在河边，那下半身还在河里浸着呢，老荣吓得啊，还以为是死人呢，后来壮着胆子探了探他鼻息，还有气出，这才松了口气，把他给弄上来了。后来这附近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几乎都过来了，我看这河边怎么那么多人呢，我奇怪着呢，也过来了，哦，我不住这附近，不过我家今天有客人，就想着早点买菜，做多点好吃的，没想到还能看这好戏。我跟你说，那小伙子那脸色苍白的啊，那手手脚脚也泡白了，还皱巴巴、半死不活的，不过大家看他身上也没什么伤，就七手八脚把他给弄醒了……哎哟……”红姨一听这个“哎哟”，生怕这位大婶又会转移话题，赶紧问：“那他醒来说什么了？”

胖大婶听了红姨这句话，愣了下，刚才说得顺畅，这一打岔她就忘词了，不由懊恼地拍了下那粗壮的大腿，“啪”地一声脆响，那圈肥肉就荡了下，抖了几抖，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胖大婶有点责怪地看了一眼苦笑着的红姨，想了好一阵才说：“那小伙子……脑子都被那河水泡得糊里糊涂的了，他说，那什么，他站在那桥上抽烟来着，不知怎的，背后突然有一股大力传来，我们就问他，‘是谁有人推你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感觉不像有人推他，而是像是一根细棍子，或是绳子就这么横着把他给拉下去了，没错……”胖大婶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又有点恐怖，瞪着那细小的眼睛阴阳怪气地说：“没错，就是拉的！天哪，我们都有想难道以前老一辈说的这河里有河怪是真的？唉，那小伙子后来说的话更奇怪了，他说，他根本不会游泳，这么倒栽葱地掉下去，可把他给吓个半死，幸好他反应够快，赶紧屏住呼吸了，这才浮了上来，你知道他浮上看来什么了吗？”胖大婶又卖关子了。

红姨很配合地问：“他看见什么了？难道是河怪？”

“比河怪还要离奇，他看见……游泳圈了！”

红姨听到“游泳圈”这个词，第一反应是很想笑，可看着胖大婶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是哭笑不得，这事也真是太离奇了吧？刚才还以为会是什么鬼怪故事呢？！

胖大婶激动地抓着红姨的手，说：“你也不敢相信吧，他还说，这游泳圈很奇怪，每次他抱到时候，没一会儿，就会被拖着扯来扯去，弄得他不得不撒手，他就这么手脚并用乱踢乱蹬的，一时半会，也沉不下去，等到他感觉快受不了的时候，那游泳圈又飘过来了，抱了一会儿又被扯走了！他还说，有一次他死命地抱紧了，怎么也不撒手，可没一会儿，那充气的游泳圈越来越瘪，竟然泄气了！他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不想又一个游泳圈飘过来……”

红姨徙劳地挣扎着，想把已被挰得有点红痕的手从胖大婶那抽出来，听到胖大婶的话，又问：“他是被人耍了吧？”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他这个人流里流气的，刚来这没几天，就得罪了不少人了，我住在别的村都能听到别人说他坏话！”胖大婶说着，竟然露出了一丝崇拜的眼神，说：“不过跟他这么敢这么耍他的人，哎，那真是个人物啊！真了不起！这耍人的法儿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想出来的啊！”

“是啊……”红姨随口附和着，想到胖大婶的那句“这耍人的法儿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想出来的啊！”脑海里不知怎的，竟然浮现家里的两位小少爷那弥勒佛似的笑容来，要说起来，两位小少爷那还真不是普通人啊，不过六岁而已，整人的法儿可是层出不穷，还不带重样的，从能说话走路以来，就没在外人的手里吃过半点亏，这附近就算是大他们几岁的孩子对他俩也是不敢有半分小看！可是，这次可是大人啊，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着也没那力气把一个成年人推下河啊？！再说了，他俩再怎么无法无天也没那个胆吧？这万一控制不好这可是一条人命啊！红姨想想觉得是这个理，这事不可能啊，自己怎么会怀疑两位小少爷呢？真是个笨脑子！红姨甩了甩头，赶紧驱散这想法。

“那……他有没看到是什么人耍他啊？”

“唉，那时都十二点多了，这乡下不比城里，这时间没几家开灯的，月黑风高，哪看得见啊？！叫“救命”都没人听得着，而且他又不会游泳，这掉河里了，命都顾不上了，哪还有心思去观察到底是谁害他啊？！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些影子，唉，真是可怜啊，那小伙子在河里扑腾了半宿，听说手脚都抽筋了几次……唉……”

“那，那游泳圈没找着？”

“这当然没找着，要不怎么说迷案呢？那小伙子说，那人后来可能是看他真的没力气，才收了手，用那游泳圈拖着他到了岸上，那人一看到他趴岸上了，就把游泳圈就给扯走了，从头到尾没现过身，那时，他也没力气爬上岸了，就这么泡在河里，脑子都不清醒了，也不知泡了多久，就这么着，一直到老荣发现他了……”

“哦，那还真是迷案啊！报警了吗？”

“报是报了，可没用，这么晚了，他自己没看到人，也没个目击证人，要说跟他有间隙的，有作案动机的人，那可多着了，怎么查啊？”

胖大婶和红姨正在菜摊上谈着话，那附近也来买菜的一个大概三十来岁的清秀女人突然愤恨地说：“胖姨，你也别可怜他，他那是活该！哼！不就是张伯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吗？跑来我们这里耍野？！别说没人看见，就算看见也没人会说的，要是我知道是谁耍他的，我就把我家的那老母鸡给宰了，炖了汤给他送去！”

胖大婶和红姨惊讶地看了那清秀女人一眼，想来她应该在青年那里吃了点亏，胖大婶一听那八卦劲又来了，终于放开红姨的手，靠近了那清秀女人身边，很关心地问：“哎哟，怎么回事啊？他得罪你了？”

“唉，我不说了，说来就气……”

“不是啊，你这气啊，还就真的说出来，要不憋在肚子里……”——那清秀女人被胖大婶说了几句，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唉，不就我那大儿子，玩泥巴的时候不小心把泥巴扔他身上了，你说这么小的一件事……”

两人女人顿时就把红姨晾了在一边，兴致勃勃地谈起来了，红姨见打听的也差不多了，也不介意，跟胖大婶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红姨拎着两袋子的菜回到主屋，就看见韦建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禁露出惊讶的脸色。“老爷，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晚上才到吗？现在九点都还没到呢！”

“唔……”韦建帆眼皮一抬看了红姨一眼，淡淡地说：“事情办完了，就提早回来了。”说完又回过头看报纸去了，红姨的惊讶之色更甚了，老爷一向都可亲，很少会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说话的。红姨以她多年的经验判断，一旦老爷出现这种情况，就说明他心情很不好甚至是已经生气了！红姨不禁暗自思索着：老爷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而且很稳定，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再说了，现在老爷的心思也不在事业上了。那……难道是……红姨左右看了看，果然没发现少爷们，不禁担忧地问：“老爷，那个……少爷他们……”

“他们在道馆那边跑步……”韦建帆仍然是那淡淡的语气。

“哦……”红姨应了声，也没说什么，跑到厨房把菜放下后，却是直接穿过后门急急地跑去宿舍楼那边，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宿舍楼的跆拳道场，两个穿着跆拳道服的小男孩，正在沿着墙边跑步，两人也不知跑了多久，小小的脸蛋涨得通红，豆粒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狂飙而下，嘴唇干裂发白，气喘吁吁，瞳孔涣散无神，身体仅靠脑海里的一丝意识动作着，步履蹒跚，像是小儿学步，随时会一头栽地上似的。这两人正是韦靖枫和韦靖魂，红姨跑来后看到这情形，赶紧跑过去大叫着：“哎呀，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别再跑了！”

红姨见小少爷们像是没听见她声音似的，还在坚持着，一步一个脚印的，不能说是跑了，而应该说走得无比的艰难。红姨焦急地跑到两人前面，张开双手把两人拦住，枫和魂两人都跑得晕头转向，几近崩溃了，一头撞向红姨的手臂，脚步就停下来了，整个人软趴趴地挂在红姨的手臂上，体质较弱的枫更是直接晕厥了，魂也神志不清的，耷拉着眼皮喘着气儿……

红姨把小心地两人放地上，看到他俩都只是累着了，身上的淤青也只是较之前红了些，并没有渗出血来，这才松了口气，才有心思去思索这事的来龙去脉——少爷们练跆拳道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从来没想过要当运动员的，自然不会如此自虐，他们惹老爷生气了，那这应该是老爷对他们的惩罚，只是老爷对他们一向宠溺得不得了了，就算每个星期都被叫去开家长会，那也是笑脸相迎，少爷们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惹得老爷生气啊？！红姨百思不得其解，而事后当事人也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愿，这也跟那青年的事一样成为了她心里的一个“迷案”。直到不久后的一天，她打扫时发现杂物柜里的游泳圈被挷上了一根粗长的绳子，甚至那充气孔上的塞子也被挷上了另一根较细的绳子！一切真相大白……

红姨心里还是不敢置信，但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信，一时间，她甚至担心小少爷们以后会变成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人。但随后却是明白自己多虑了，两位少爷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俩绝不是那样的人，只是那胆大包天、随心所欲的性子却是需要有人引导，老爷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自己真是白担心了！

“红姨，你不吃吗？”枫看着红姨呆愣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不禁开口问道。

“哦，吃！”听到枫的声音，红姨终于从他俩兄弟的笑容中回过神来了，拉了张椅子坐下，却是没有动筷子，红姨想了想，还是对枫和魂叮嘱又略带警告地说：“少爷啊，你们别玩太过分了啊？！”

“嗯？”枫歪着头，那嘴里叼着的一根青菜“呲溜”一声吸到口中，咀嚼了几下，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红姨，显然是听不太懂她的话。

魂却是笑嘻嘻的，还是那弥勒佛似的笑容，还轻轻点了点头，大概是示意红姨安心。红姨见状却又是心惊胆战了一回，心里暗自为周奕祈祷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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