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黑城枭影
站在直面这个城池的入口处,一股股情绪千军万马般的纷至沓来。
有激动,有不信,更多的,就是身为男儿血液里奔腾激荡、血流激搏的共鸣。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东汉乱世啊。
……
光怪陆离,错乱纷纭,连带着远处的破朽房屋庐舍也显得鬼影幢幢。
一股带着寒意的风自顾自的从他面前吹过,之后渐行渐远,不带走一片的云彩。
这个旧城……简直就犹如诡异的三国世界的血盆大口。
一旦想到了这个想法,汉子急于寻找同类的想法不由的缓了一缓。
东汉末年,汉献帝在位的公元190年。
狂风中,牌匾猛烈而粗暴的随风乱拍,砸得蓬蓬直响。缺了几乎半边的石牌坊上,依稀上面的“伊阙城”的隶书已变得残破不堪,不知道是血点子或者泥点子的溅了上面一身,更添惨状。
汉子原本虎虎生风的步伐临到了这里,也不由得变慢了。
一阵旋风刮起,飞尘跟着可以舞上半边天,在这幕障后,任何的东西都变得模模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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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扎着黄巾的汉子走入了这座废城。而在几天前,他的身影还在秦岭东段一带出没,几天的野人生活不但锻炼了他的战斗技能,也磨砺了他一往无前的斗志,所以等他再穿上汉族服饰,背负强弓,腰悬长刀,过往的路人都对他投以义士豪侠的羡慕目光。
不过等他还没走近让别人欣赏欣赏他头上扎的黄巾时,更多的只是呼爹喊娘的不迭逃走。
……
对此,他只是微微一笑。
东汉末年的驰道上,那一路上走得的确是潇洒异常,前后百步基本没有路人敢接近。
风驰电掣的骑兵倒是遇见不少。见他的装扮出奇,都以为是太平道新发展出来的教众,实时张角三兄弟早在几年前就被东汉朝廷剿灭平定了,倒是想连根拔掉民间的太平道信仰却不现实,例如活跃在河内上党的黑山军张燕部,又或者汝南穰山的刘辟龚都部,四处零星之火不能一同覆灭。
这成了这个时代的一连串危险因素之一。当然,也成就了他的千里走单骑。
所以一个虎背熊腰、执刀负弓、慷慨豪侠之人慨然前行,就算是任务在身的河东联军骑兵,更或者直属朝廷的新园八校尉亲兵,也不敢贸然招惹。
他则更是乐得自在,长驱直入,几日步行不缀,很快就出了秦岭到了洛阳小盆地的东南边缘地带。
而等待他的第一座城池,就是有洛阳八关之称的伊阙了。
“累死我了”
汉子将腰间的刀连鞘砸在桌子上。
目送几个推车贩枣或者织履贩席甚至磨盘鼓肉的大大小小货贩子从他身边快步走过。
他好整以暇地扫视诸人,那些回头窃窃私语的陌生人面带惧色,他身边坐着的两个食客也识趣的默默离席。
偌大的伊阙城,瞬间就变得更安静了。
或许是刚刚经历过战乱,伊阙的城门也被撞车击毁,所以他进城得时候根本没有带刀守军阻拦查问。
等他进了鸟无生气的城池,路过一座座被击毁的两层民居商铺,满目沧桑龙骨的感觉一时间围绕着自己。
街上几乎没人。
也一路没遇见打着旗号的官军行过。
等终于到了一间开门营业的茶铺,四周的行人和贩夫走卒也逐渐多了起来。
恢复了些许的人气,不过在他走进茶铺后又变得萧条起来。
茶铺老板看见有客人上门落坐,连忙拎着长壶走出,正巧汉子解下头上的黄色头巾擦脸,老板则热情的给他倒了茶水润喉。
见这铺子的老板倒诚心做他的生意,汉子很是高兴,喝了口凉茶入喉,畅快之意油然而生,叫了声好。
“老板可有干粮,给某家端来些。”
老板自是高兴,端出两个大碟子,一碟下酒的小菜一碟是三张大饼子。
接着又端上来一盘牛肉。拾倒着身上的布衣,不忘给他盛了酒。
汉子喝完凉茶又连续喝了几碗黄酒,倦意和疲惫渐渐消去了些,打量这老板和这座茶铺,笑:“老板好手艺啊,且去准备多些干粮,到时一起付钱给你。”
“客官笑话了”老板赔笑,一边去给更多的饼子打包,等他挑着一摞打好的干饼子走出时,正巧汉子吃完最后一口的残酒,抚摸肚皮起身,不忘给头上继续扎上黄巾。
……
等他收拾完毕一切,重新抬起头,茶铺老板一脸心虚的站在原地。
手里一摞干饼子,啪地跌落在地,发出噗的一声。
汉子看了老板的窘态,意识到了原因,他一定认为自己就是太平道信众了。
刚刚熄灭没两年的黄巾之乱,可是给这些平头老百姓不少的噩梦阴影。
那年头无产者无恒心,只要头顶黄巾,就成了打家劫舍,颠覆东汉朝廷的恐怖分子。
至于他们到底是帮自己还是仅仅为了打地主只为当地主,老百姓其实并不在意。
可惜这群黄巾军比起东汉官军的赋税横征暴敛,未必强得了许多。
可能,更有甚者的就是打草谷,盘踞山头遥相呼应的山贼。
所以,头戴起黄巾,基本就是不准备给钱的潜台词了。
汉子淡淡一笑,拾起地上的干粮,将一串几十文钱塞到老板手上。
“放心”不忘安慰他“这年头竞争激烈,黄巾军也不准备打草谷了。”
笑笑:“改行了,做其他守法买卖了”
不管老板如何推脱,汉子知道只要横眉冷对,老板必怂,但他却不忍心。
临走时,老板目送他去了好远,周围原本围着看热闹的一拥而上,老板浑身哆嗦,不知该哭该笑的可怜模样。
“这年头黄巾匪徒也不打家劫舍了”
从此这里就多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黄巾余孽吃饭后付钱的神话不胫而走。
然而,汉子如何也想像不到,这段佳话,也被一个现场的观众全程看下了。
伊水。
历史上的伊阙就因为这条伊水而得名,两侧悬崖对峙的险峻则成就了后面那个阙字。
汉子有幸在几千年前的伊水景点游览。此时的伊水两岸,原本已经稍微有发展的漕运经济和相关的休闲住宿产业也有了一定基础,傍晚穿行的寒风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温度将他吹得只打哆嗦,他这时候才记起现在是190年的冬天。
虎牢关距离伊阙并不遥远。
江岸边,汉子边走边寻找战争的痕迹。
水道运输在如今的伊阙已经如火如荼了,汉子看到的多是艄公掌握着小船在江水里迎风破浪,而一看就是朝廷的大船则在江中心稳稳前行。
有条不紊,日夜兼程。
汉子坐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上看着大大小小的船来往不停,估算了一下,五分钟里江面上行驶过了三艘大船六艘小船。
他默默将这个常数记下。
他想,伊水的水运能力要到隋唐才能发挥到极致,在如今的东汉,水运能力明显还占不了运输的大头,毕竟,现在粮草的运输还是倚仗陆路运输。
如果可以趁早将航运技术提前突破,试想如果在所有诸侯只有陆地马力运输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开拓出更高效快捷的水路运输,则不论是兵力调动还是军粮辎重,必然会革命性的占有巨大优势。
技术进步就是如此,历史上欧洲的燧发枪出现,产生了对应的步枪排阵战术,但技术未突破前的火绳枪时期则不可想象。
所以,蝴蝶效应的出现,改变历史就完全成为了可能。
汉子心想自己眼下最应该做的,就是把三国这个地图全部走一遍,历史上的许多名将都对地理地形河流山脉有着独到的认识。
比如说出生在七年后,197年的魏国将军邓艾,就是一个很出色的地理地形发烧友,他对屯兵扎寨,建设堡垒有着极高的造诣。
如果邓艾的才干被全部发挥,估计他的历史成就最闪光的点也必然不是偷渡阴平了。
入夜。
晚风带着它的冰冻效果横冲直撞在伊阙的大街小巷。
临近十一月,虎牢关外围的几个卫星城早已被战火连绵不断的波及。
天上不时飘下雪花,废城伊阙大街小巷灯火黯淡,很好的将一个战火后的城市面貌勾勒出来。
城治府内,有人抖开浑身的积雪,走进后院的月门。
与阴森冷僻的前府相比,后院更加了无生气,等他走得近了,才依稀看见后院厅堂点起的微弱烛光。
下人们早已散尽,战乱和虎牢关刚开始的对峙让这座城池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作为朝廷任命的伊阙最高官员,钟繇当然知道自己是隶属洛阳朝廷的官员,然而,现在谁又不知十八路诸侯联军正在与洛阳董卓太师对峙在不远的虎牢关。
人心向背,天命所归,钟繇当然明白自己应效命的主公绝不是洛阳城那位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董仲颖。
然而,理想和现实永远是两回事情。
现在的他,只想的是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恢复伊阙的正常运转,年关已近四十的他很明白,一地之主的多年经历也告诉自己,仅仅凭借眼下的人口是绝对难以成事的。
恢复正常的城市运转,让四散躲避战火的百姓回来,但即将开始的决战绝对会把这里搞得一发不可收拾。
“今早,我倒是遇到一件稀奇事情。”身旁的故友精神抖擞的说道。
眼下还是避免战火更深的波及城池,如果两边都需要我们支援粮草谁,怎么办呢。
“黄巾乱匪竟然深入了大汉中枢洛阳的腹地。”
看来还是得给朝廷上书,明确伊阙已自给不足,无法再支援朝廷的粮草供应。
“看来,我所预见的事情,就快来了”
钟繇看了青年文士一眼,“文和,能在你眼中有趣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如果说有人可以不恐惧朝廷的酷刑,一个穿戴黄巾军模样的武人横行无忌,我大汉不是正需要这样的勇士么?”
钟繇呵呵笑了,“能令你如此高兴,在我偌大的伊阙城里,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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