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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223章 大婚(6)

就在一片欢庆之时,位在最前的舞女,突然从袖间掉落出一支细长的金簪,先是摔到高台边沿,碰了一下,然后便直直落下高台,摔到地上,在一片叫好声中混入一个尖锐的声音。

所有的叫好声骤止,取而代之的是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地上的金簪。那根乌金色的光泽,此时似乎也在发着刺眼的锐光。

这是凶器。

皇帝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

玉琴后的敖毕具快速起身,抢步来到台前,和落落及一众舞女一起长跪。

“大胆!竟敢在陛下面前显露凶器!?”公输右如临良机,急迫地说道。

既然刺杀不了太子,那就让你敖毕具祭旗,这就是忤逆者的下场。

在他这一声后,台上台下众人,全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太子大婚之日,夹带凶器入场,形同刺客。而这些舞女,都是扶风王的人,也就是说……

敖毕具低着头跪地,一言不发。

“好像出事了。”百宝的眼睛左右晃了晃,看到了周围众人的紧张神色。他们的位置并不能看到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别人的反应去猜。

“不用好像,就是出事了。”江白凝视着前方,表情难得的凝重。想起来这位扶风王真是不走运,原本躲在扶风郡远远的,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要把命搭上去了。

“刺客?还是造反?”白晨以尽量小的声音问。他其实是想知道这件事和敖毕具关系多大。

没人回答他。

时间似乎是凝固了似地,空气里没有露出一丝声音。

“是背叛。”

后面似乎传来声音,冷淡而轻藐。

百宝猛然回头,身后仅有一堵火红色的砖墙。

皇帝僵坐在座位上,面色冷峻,却良久地没有说话。

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之中,沐王爷把手中的酒杯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打破了沉默。

他转头面向皇帝,微笑道:“这首唱词表面上是在描述新婚燕尔,但却隐隐中透出分离感怀之感,就像是一位游子感念故乡,感怀家人,情之真切,实属罕见。”

皇帝的眉毛一翘,斜眼看着沐子敬,稍微流露出一丝惊讶。

公输右没敢再多说什么,但能感觉到沐子敬在故意叉开话题。皇帝会顺此而下,放过敖毕具么?作为存在感极低的皇子,敖毕具值得他这么做?

皇帝重新把目光移回到舞台上,准确地说是敖毕具身上。

关于敖毕具,他心里其实有些五味杂陈。

二十四年前,他攻灭最后一个尽忠平陵王的小国,把王室上下全都变成了阶下囚。

东土除了一般的十二郡之外,还有不少作为附庸的公国或者王国。通常这些小国多是趋炎附势之徒,但偶然也有特立独行之辈。

在这批阶下囚之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奴。她原本就是奴婢,侍候这个小国的王后,现在是由别人的奴隶变成了他的奴隶。

而他之所以会觉得她与众不同,是因为她和赵月灵太像了。

除了气质显著地不同,身形外貌却极为相似,甚至包括同样是伶人出身这一点。

于是他很快便把她带在身边。

在回程途中,他在一次醉酒之后,因为在月灵皇后面前总是失意,情迷意乱之下,他把女奴错认了赵月灵,由此才有了敖毕具。

但正因为敖毕具的存在,令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赵月灵。于是女奴一直只是女奴,哪怕是在她生下敖毕具后,地位也没有改变。

敖毕具三岁时,女奴死了,皇帝顺势把敖毕具送出宫去,以此结束自己的荒唐事。

如今敖毕具已经长大,从月灵皇后的反应看,似乎也没有心生芥蒂。

当然他并不知道,其实当年赵月灵也没有心生芥蒂。当她知道这件事后,只是遥遥地过去看了那女奴一眼,然后便在心底里嘲笑着敖谈。

她压根就不在乎。

皇帝想着想着,对敖毕具的亏欠感逐渐浮上心头。

他忽然激烈咳嗽了几下,然后冷眼看着台上低头长跪的落落,沉声道:“在如此喜庆之日,歌舞却带着忧心,不好。”

然后,他望向裴屸,冷冷地说:“裴将军,让她们下去吧。”

裴屸一愣,斜眼望向舞台上跪着发抖的舞女们,心里也不由得跟着发颤。

“父皇是要把责任推到那些舞女身上,只字不提扶风王,把他分离了出来。”鹜王心念道。他有点意外,扶风王自小就不受父皇喜欢,没想到这种时候,父皇会选择保护他。

虎毒尚不食子呵……

“裴屸,你没听懂朕的意思吗?”见裴屸良久没动,皇帝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点怒气。

裴屸握紧了手中的剑鞘,刚要起身,舞台上传来声音。

“命在高台上,死生亦一线。君王不贱众,弄弦划月喉。”

声音悠长沉静,淡淡地从舞台中心的女人口中念出,穿透一切阻隔,汇聚到观礼台上。

皇帝愤怒的表情逐渐凝住了。他没想到,这个一开始面对他还有些畏缩的戏子,此刻却表现出巨量的勇气来。

裴屸刹住了起身的冲动,握紧剑鞘的手微微一松。

舞台之上,从落落身上发散出去的水袖,依然缠绕在各位舞女的腰上。舞女各自分开,以落落为中心正好围成一个圆,从高处望去,每根水袖都如同对方的生命线,紧紧握在中心的女人身上。

看到眼前一幕,皇帝明白了她的意思。正是因为她,这场行刺才会失败,变成现今的局面。某种程度上,她既救了太子,也救了扶风王。

“喂,大师兄,她说的是什么?”百宝凑过去问伏唯。他听得有点难受,感觉像是一群人在那里说谜语,晃得他云里雾里的。

“命在高台上,死生亦一线。既说明了她们的性命旦夕,任人宰割的现状,也隐晦地点出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所谓一线,指的就是水袖,若不是水袖牵制,生死早已发生。”伏唯扶着下巴,目光凝视着舞台之上。

“所以她是想要以此讨价还价?”百宝这下听明白了。

“可陛下会听她的么?”白晨凑过来,加入了话题。

“所以后面两句,她就直接求情了。”江白随后加入话题,“先说君王不会贱众,反过来贱众就不是合格的君王了。而且,她还特意告诉这位君王怎么追查凶手。也就是最后一句,说的是凶手是通过乐曲来达到控制杀人的目的的。”

“还真是胆量惊人。”百宝惊叹。

“难道真是扶风王?”白晨有点吃惊。

“不是。”伏唯摇了摇头,“和落落不同,敖毕具只是一个伶人。我听说过伎艺门有一种名为飞天的法术,能将咒术融于琴曲之中。弹奏琴曲时,伴舞者往往深陷其中而在咒术下飞舞,就像我们今晚所见到的那样。但是,它远远达不到控制人的地步,刺杀是一个拥有强烈自主意识的行为。”

“而且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谁会想着无缘无故地找死呢?”江白摊手。

“说的也是。”白晨若有所思地点头。

“若不是人的问题,那就只能是曲谱的问题了。”伏唯眉头一皱。

鹜王握紧了拳头,显得有些紧张。

如果只是敖毕具,或许他还不必紧张,但多了个落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敖毕具看不出来的手脚,和公输右同出阴阳门的落落,不可能看不出来。

皇帝佩服落落的胆识,再望向对方的眼神里没了先前的轻视。看来,有此人陪在敖毕具身边,也算是他的幸运了。

他瞥了敖毕具一眼,后者依旧趴在舞台上长跪,头也不敢抬起。

他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最后,他转身面向裴屸,低声道:“让她们都回去吧。”

还真成了?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从一开始皇帝不提及地上的凶器,只说了表演的问题,就知道他要保敖毕具了。

至于携带凶器的舞女们,被杀则是情理之中的事。

没想到在落落一席话后,一向说一不二的皇帝竟然收回了旨意,真的放过了所有人。

“是。”裴屸起身应命。

他知道,如果只是单纯地让她们回去,皇帝是没必要跟他说的,宫里的事自有宫廷内监处理,跟他说这么一句,是改变了上一条的命令。

“陛下,臣家中有事,恳请先行告退。”公输右站出来作礼道。事已败露,留下来也没意思,现在该考虑怎么打扫痕迹了。

“也好,都回去吧,现在已经不早了。”皇帝摆手道,显得有些疲累。

皇后坐在一边,默默地喝酒,冷冰冰地,一言不发。

“谢陛下!”公输右退出数步后起身,转身瞬间,目光直射向舞台上的落落,而对方正好躲开了他的视线。

他下了台阶,急迫地走了。

看到自己老爹跑了,公输厘也不淡定了,也起身告别,快步跟了上去。

随着父亲和哥哥相继离去,公输丹的内心忽地空了,像是跪坐在孤岛岸边,看着归船远去。

沐王爷看向身边的沐雪非,后者紧跟着蜻蜓点水般点了下头,也起身先行离开。

半个时辰后,御书殿内,皇帝坐在高位,真卿与沐王爷分而站立。

“陛下,扶风王……”

皇帝摆手悬在空中,示意喻真卿停止继续说下去。

“老三的事,朕都知道……让他这两天离城吧。”

真卿眼波微动,然后点了下头。

皇帝闭着眼睛,身体往后靠着椅背,扶了扶鼻梁,有些疲惫地说:“子敬啊,丞相狼子野心,你怎敢让喻郎入其府?”

喻真卿入丞相府的事,沐雪非已经跟沐子敬有过解释。虽然沐子敬极为不满沐雪非为了一个魔族人做出这种荒唐决定,但对喻真卿应下要求更是意外。而所有的这些,他不想向皇帝坦白。

沐子敬只好回说:“是我疏忽了。”

“无妨,去丞相府是在下的意思,现今不也相安无事么?”真卿却是淡淡定定的样子,看起来也确实和他所说的那样,什么事也没有。

靠着椅背的皇帝眼睛眯开,目光在喻真卿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稍显认真说:“总之你们还是要小心些,公输家族握着国家财脉,不能轻易动之,现今仍需与之凯旋。”

“公输家族多年来在帝国各地分布钱庄,苦心经营,并以此为据点。若把天下作为棋盘,已落子甚多,随时有夺权的危险。只是现在对他们而言,师出无名,难以得到天下人的认可罢了。”喻真卿淡淡地说。

忽然,他抬眼凝视皇帝,道:“陛下也在等一个机会?”

皇帝目光一亮,点点头,“朕确实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却不伤帝国根本的机会。”

“那就只能从内部破之了。”真卿依旧是一副寡淡若水的样子,“依公输家族惯例,家主公输右的下一代继承人,在长子公输厘和女儿公输丹之间产生。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大公子公输厘非常有可能。陛下让鹜王与之亲近,莫非是有所考虑?”

皇帝眼睛一眯,嘴角弯起,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他摇头笑道:“看来即便是天官第一,也总有一些事情是不知道的。子敬,关于公输厘,你要比朕更清楚。”

沐子敬低着头,站在一侧,眼里似乎浮起一场山火,哭喊声响彻云霄,那么撕心裂肺。

他垂下的双臂暗暗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公输丹,才是公输家族下一代家主的第一继承者。”

喻真卿扭头看着沐子敬,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句话多少出乎他的意料。

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然而,在这诡异的气氛之下,皇帝却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

两人一人招呼太医,一人急忙冲到面前安抚。

“陛下,陛下!”

皇帝用手捂着嘴,整张脸通红若滴血,面色非常可怕。

最后,他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宣纸上,将面前画着梅花的画卷染成血色。

不过这一口血喷出,也让他感觉恢复了一些。

“现在感觉怎么样?”沐子敬站在他身边,神色紧张。

皇帝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也不知,能不能熬到我的孙子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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