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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弱的魔王

第240章 伪神

皇帝领着鹜王来到一株榕树边,榕树中间开了树洞,里面放着一个祭牌,旁边摆着各式祭品。

鹜王听花鲤说过,这是鲛人族的风俗。鲛人族一生都在水里,死后却希望上岸,于是便有了在掘树洞祭祀的做法,因为他们相信树木的长生,故而希望自己能与之融为一体。

皇帝定然是参考了做法,才为鳞妃也做了树祭。

此时皇帝正在给树洞中的故人上香,虔诚而认真,动作上挑不出任何瑕疵,流露出感怀的情愫。

然后,他俯身下来,摘下一节长在榕树边上的鱼尾草,和一株新开的花,放进树洞里。

“你还记得么?你母妃最爱家乡的鱼尾草,还有姹紫嫣红的花。”

“对,我记得。”鹜王的声音发颤。

他记得有一年春天,他们母子获准离开放天城,去往城西的山岗赏花。那时,母妃在花丛中奔跑,第一次不再是愁眉苦笑的脸,第一次感受到她的自由与快乐……

他拼命在后面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眼前的景象忽然改变了。

鹜王有些惊讶,不知何时起,自己趴在暗道里。他嗅着熟悉的花香,明确了这里就是曾经兴和宫的密道,是那时母妃和花鲤,以及宋纹相见的地方。

密道与宫室之间,隔着一面迷蒙的墙,这是由鲛人的法术制成,从外界看不到里面,但却能从里面看清外面发生的一切。

他抬起头,发现母妃平静地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杯酒。

母妃的身前站着的,是他的父皇。

父皇在这时转过身去,母妃朝向他的这一侧脸庞,泪珠划出弧线。

他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都冷了。

他想要冲出去,想要大喊,但却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被身后的男人狠狠地按住了。

他熟悉那个气味,那是花鲤在阻止他。

母妃喝下了那杯酒,父皇也离开了兴和宫。

他躲在密道里,泪流如注,却什么也做不了。他被人狠狠地按在地上,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倒下,有人呼喊太医,他还是动不了。

呼吸,似乎再也不能呼吸……

鹜王一下子惊醒过来,不由得退了一步。

皇帝扭过头去,皱眉道:“来见见你的母妃吧。”

鹜王感到自己的血又变得冷了。

丞相府内,一名黑衣人跪倒在公输右面前。

“启禀大人,五位长老已进入盟渊,为后天的盟渊之会做好了准备。”

公输右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远处:“牢狱里的野兽都怎么样了?”

“已仔细察看过了,后天午时便可进入血池。”

公输右此时握紧手中已磨去鳞片的龙形拐杖,目光爆发出精光。

“很好,如今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黑衣人:“大公子去了哪里?”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大公子这几日纵情春色,已经很久没回过府了。”

“没出息的东西!”公输右大骂。

“要不要找他回来?”

“不用了!让他自己在外面想清楚了再回来!”

经过跋涉,在下遼被破的前提下,太子令一支黑铁军由环丰带领进入下遼,控制了下遼中的专术等人。而另外的军队则由太子带领兵临寒单城下。

环渊驻马阵前宣读招降书,清奎站在城头不为所动,大喝:“天神之所没有投降的人,我们誓以寒单城共存亡!”

太子对此早有预料,当即举剑指天。

“进攻!”

与此同时的下遼城内,斥候刚刚汇报了黑铁军正在攻城。

环丰坐在中军帐内,懒洋洋地说了句:“知道了。”

便让人退下了。

专术等人坐在一侧,一时不知该如何讨好这位来自太子殿下的使者,便谄媚道:“不知殿下是否需要我们协助?”

环丰白了他们一眼,冷冷地说:“你们给老子待着吧,黑铁军的事还用得着你们担心?别惹得老子不高兴了,我拿你项上人头见太子。”

此言一出,众人虽心里不爽,但也只能默默忍受对方的嚣张跋扈。

太子站在战车之上,拄剑而立。

环渊和环瞳驱动千机匣已经击破了寒单城的结界,寒单城的抵抗越来越弱,看来很快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不过,寒单城能让南横也丧命战场,不管背后是否有公输右的存在,它都绝不仅于此,必须小心提防。

清奎靠在城墙上,遍体鳞伤。眼前的局面早已预见的,面对实力强大的黑铁军,他们的抵抗其实无济于事。只是心中的所谓天神的信念,让所有人坚持到了现在。

但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他仰天长叹:“天神啊,来救救你的信徒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句话居然有用。因为转眼他就看到有一个披着灰袍的老人站在他面前。

“玉先生,你终于来了。”清奎有气无力地说。

勾玉双手于胸前交互,做出祈祷的姿态,口中念念道:“濯濯凡山,落落神岗。天神是不会抛弃他的下民的。可惜,这座城里还有太多人没有对天神有足够的信任,他们灰心,失望,甚至是绝望。”

说到最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侧身望着城外乌黑的黑铁军将士正在乘着火焰的掩护下发动攻城。

身披白袍的天神教徒正在殊死抵抗,但这一切终究是徒劳的。

清奎低着头,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垛,眼神中带有几分呆滞。

“我不明白……”

勾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居然露出了一丝浅笑:“清奎,你所不明白的,是因为不相信么?”

清奎呆滞的目光忽然就定住了,他扭头望向勾玉,发现对方的兜帽在城墙上的烈风中已被吹开,露出那张苍老得仿佛行将就木的模样。

可即便这样,他依然看不到对方的眼睛。这个垂垂老人的眼睛上像是抹上了一片光亮,反射着白光,让人难以直视。

但偏偏这时清奎却像是撞了邪一样,眼睁睁地盯着那双被白光笼罩的眼睛看,奋力地睁开眼睛,不愿退缩。

此时,勾玉伸出了他那修长的手指,轻轻触及清奎的额头。

清奎眼前的景象瞬间改变了。

他像是站在城下的战场上,看着远处的黑铁军正在迫近,看着身边的寒单人仓皇而逃,负伤被遗弃在战场上的寒单城战士正在痛苦地哭泣,还有人在地上挣扎着爬行,想要离开,却被同伴一剑杀死,并拿走了他的财物……

画面一转,他又回到了城中。城中已经乱作一团,逃跑的百姓正在街上奔逃,奴隶、牲畜正在城中乱窜,四处火光渐起,有人在烧毁自己的房屋,但这势必会祸及别家,于是呼喊声,哭声,嘶喊络绎不绝,隐隐约约,他还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大约是有人在城中杀人了。

人性的软弱与暴动在这一刻显露无遗。

“软弱,贪婪,虚伪,暴戾。这就是你们的真实面目。虽然这是天神对你们的惩罚,但在惩罚到来时,你们却放弃了天神,你们并不虔诚。所以天神已经决定,不会在今天帮助你们。”

清奎惶然跪地:“玉先生,你不是说过,跟着起义是天神的旨意,但为何他要降下这样的惩罚?!”

勾玉侧仰着头,苍老的脸庞在狂风中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笼罩在他眼前的白光消失,终于把他的眼睛暴露出来。

可以看到,他的眼窝极深,里面的漆黑眼珠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白。

“你真的不知道么,清奎?”

清奎摇头。

勾玉低低地叹了口气,轻声说:“你在放天城亲手放过了魔鬼的结晶,背叛了天神,神,都看见了。”

清奎愣住了。

他想起自己鞭打清目盲的那一幕,最后逼着她用匕首去刺杀百宝,却被拒绝。

“那把匕首,天神的旨意是要你去杀了她的。但你却故意曲解天神的旨意,想要给她一条生路。是仍在顾及所谓的亲情么?”勾玉说着便笑了。

清奎沉默地低头,一言不发。那天他确实是为了杀清目盲而去的,但最后他下不了手,看到她如此努力地护着一个人,想起了那个女人曾经的样子,于是动了恻隐之心。

没想到却因此……

“但那是我的罪责,天神要罚,就罚我好了,我的城民都是无辜的!”他睁大眼睛,恳求道。

“不,你错了。在天神看来,只有最严厉的惩罚,才会让你们记住错误。所以,清奎,虽然是你犯下的错,最后仍要让所有人承担。”

“那我要到底怎么做,寒单城才能避免惩罚?”清奎急了。

勾玉叹道:“惩罚已经降下,无法改变,但这对你们来说并非坏事,它将磨练你们的心智,让你们更加坚定。你们不用灰心,只要你们心存信仰,短暂的迷雾很快就会过去,天神会再次降临,带领大家刺破迷雾,迎来曙光……”

眨眼间,老人消失不见。

清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城楼上的天神教徒被攀爬上来的黑铁军士兵一个个杀死,城破仅是时间问题了。

天神已经拒绝帮助,他们再无指望。

他深吸了口气,走到同样遍体鳞伤的兰空面前,有气无力地说:“开城门吧,我们挡不住了。”

兰空急了起来:“大人,不能放弃!”

清奎叹了口气,说:“方才,我见过玉先生了。他告诉我,这是天神的考验,只要通过考验,才能赢得重生的机会。”

“玉先生真是这么说?”兰空言语充满疑惑,不敢相信这会是大主教的话。

关于玉先生,他也只是见过寥寥几面。这位天神教的大主教,据说一直在寒单神殿的最深处,是天神寒单向寒单城下达旨意的传旨人。而身为天神教核心的天神寒单,是北庭神宫诸神殿的一员,地位崇高,甚至在长天界之上,因而他们才对这位天神的话言听计从。

但如今,这位天神的传旨人告诉他们,天神已经决定放弃他们了?

清奎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是一场因臣民不忠而引起的惩罚。”

他没有说出是自己放过清目盲的原因。

兰空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现今的寒单城里哪里还有不忠,还是说天神看透了本质,才下了这道旨意。

清奎继续道:“我们不能让大家惨死在一场无望的战争中。只有活着,才会有未来。”

兰空低头沉默许久,忽然猛地睁大眼睛道,面目狰狞道:“我不相信天神会放弃我们,如果这是一场惩罚,我接受,但我绝不投降!”

兰空说罢直接转身,重新投入战斗。

清奎看着他的背影,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城门破开,黑铁军长驱直入。

城内的激斗一直延续到第二天中午才结束。

太子坐在郡守府的正堂之内,清奎与兰空同时被绑到他的面前。

“你们可知罪?”太子淡淡地发问。

清奎闭目不语。

“说我们有罪是你们这些低劣的凡人的想法,你们是邪恶的,是魔鬼!低劣的凡人?”兰空瞪大了眼睛,忽然大喊大叫起来。

“说的自己不是个人类一样。”太子嘲讽道。

许是觉得兰空太吵,或是觉得他被洗脑太深,病入膏肓,不可救药。太子手一挥,冷淡地说了句:“把他拖下去斩了。”

两侧的士兵迅速将兰空拖了下去,拖下去的时候,后者还在大喊大叫,直到完全退出去,声音才没了那么刺耳。

期间,清奎仍旧低头不语。

太子这时拿起桌案上的书籍,稍微翻了翻,发现上面的竟全是所谓天神教的教义,不禁眉头一皱。

“天神寒单是站在人类一边的神,是人类走向未来唯一的希望。”

“所有得到寒单天神庇护的下民,皆是至善,至美,至德的存在,是人间未来的主人。”

“所有不归顺天神寒单的人,皆是顽固不化的沉沦者,被天神放弃的异端,必须通过神圣净化,把大地回到归真者的手里。”

太子简单地念了几句教义,笑道:“归真者,原来你们自称归真者。真是有趣,只是不知所谓归真的真,真在哪里?”

清奎不语。

太子的脸色骤然变了。

他直接把书摔到地上,大骂道:“如此邪恶的教义,竟然比法令更为重要,难怪寒单城会变成这样!”

“天神之言怎会邪恶?”清奎忽然开口,同时慢慢睁开眼睛。

“天神之言,就必定正义?”太子冷笑着反问。“可惜,这是人间的地方。人类所需要的道德情操,恪守礼仪即可,社会所需要的井然有序,恪守律法规章即可,从来都与天神的存在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清奎又是不语。

这时环渊在旁说:“黑铁军进城后,遭遇了些许抵挡,有不少士兵受了伤。”

太子不悦道:“何人所为?”

环渊对曰:“皆是城中天神教徒。”

太子瞥了一眼案上排列的天神教三字,冷哼道:“传令,消灭城中一切天神教的痕迹。从今日起,凡鼓吹天神教者,牢狱十日,逾日有再犯者,断其一臂,后再有犯者,格杀勿论。”

清奎骤然瞪大眼睛,颤声说:“你不能这样,天神教是寒单城的根基,流传已经千年,你这么做,是与寒单城百姓不共戴天!”

“或许神族有一句话是对的,人类果真是很愚蠢的生物。连野兽在捕捉不到猎物的时候也懂得进化出更锋利的爪牙,人类却会为一件错误笃信千年,甚至顽固地认为它就是圣典,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太子的声音冷得可怕。

“是否是圣典,应该由我们来评判,而不是你这个外人!”清奎竭声道。

太子眯了眯眼,绕过桌案,慢慢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低声道:“本宫会让你们来评判的。”

他摆摆手,命人把清奎带下去。

清奎被带下去后,旁边的环渊却是一动不动。

“殿下真要消灭天神教吗,压迫到极致的话,恐怕会酿成更为严重的冲突。”

“当然,本宫来到这里,必须要比天神教更为权威,否则就无法解决问题。”太子甩甩手,走出几步后停住。

“其实本宫不讨厌信仰,讨厌的是教派本身。这本是动乱的根基,但目前的人间还少不了它们的身影。就像天下除了道家三宗,各种各样的教派数不胜数,我只能妥协。只要这教派能够带来稳定,并能导人向善,哪怕它创造了一个伪神,我不在乎。但若是作为剥削权利,制造冲突的邪教,泱泱东土,没有它的容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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