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

垂灯一听，立马柳眉横竖，恼了，伸手指着周光宁骂道:“好个不晓事的周公子！先前你利用我们姑娘往家里搬银子的时候不嫌弃她疯，如今她不过看上件首饰，你便这般忸怩！实不是大家公子所为！连我这个婢女都看不下去！”

周光宁被这般辱骂，却也是不答话，只管垂头理衣衫。

由明儿在旁边桌子上的果盘里捡了个果子递给由慧儿吃，将她领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方才又问着掌柜的，由慧儿拿了什么首饰，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便笑道:“这位疯姑娘却是好眼光，抢的是我这小店里的镇店之宝，一块金镶玉的无事牌。小姐你瞧瞧，她脖子上挂的，藏到了里头的那便就是了。”

由明儿走去由慧儿身边，果然见她脖子挂着半截红绳，另一截却是塞进了贴身衣裳里去了。

也难怪那掌柜的夺不回去。

“把你脖子上的东西给我，我带你进宫见圣上。”由明儿对她道。

正吃着果子的由慧儿闻言，手一扎散，果子掉到衣襟上去，也不顾得，伸手一抹嘴，立起来身来，拍手嚷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由明儿回道。

“若是你骗我，当心变成小狗！”由慧儿伸手点点她，乖乖将脖子上的无事牌摘了下来。

由明儿拿过来一瞧，不由一阵心酸。

这块玉牌她认得，该是圣上当初赏给由慧儿的，不知什么缘故，竟落到这家首饰铺子里来。

由明儿正出神的工夫，由慧儿却突然翻脸，抢前一步，一把将她手里的牌子抢了过去，紧紧攥在手里，把眼瞪着她:“这是我的宝贝，不能给你！给你瞧两眼就罢了。”

由明儿瞧了垂灯一眼，垂灯会意，问那掌柜的这无事牌要价多少。

掌柜的见状，一口喊出个高价来。

垂灯正要说话，却被由明儿瞪回去，也只好嘟嘟囔囔的将银子付了。

由明儿撇到门口见瞧热闹的人都散尽了，方才令伙计开门，拉着由慧儿走出来。

由慧儿一时满面光辉，见人便揪着人家的衣袖，笑嚷着她马上要进皇宫见圣上，马上要当王妃娘娘了。

众人皆笑她傻，她却还是不自知，依旧春风满面，见人就嚷。

垂灯要上前阻止她。

由明儿不肯，只对她说:“娘娘都是要坐车乘轿的，我这就雇个轿子，我们坐着去皇宫可好？”

垂灯叫了轿子过来，由慧儿倒是听她们的，笑嘻嘻坐进轿子里去，却又不放心，探出头来吩咐轿夫，不去别的地方，是要去丽华门的。

轿夫望一望由明儿，由明儿便是点点头。

垂灯服侍由慧儿坐好，悄声问由明儿:“姑娘真要带二姑娘去皇宫不成？”

由明儿叹口气:“去也就去一趟罢，横竖这几天我要去皇宫谢恩的，昨儿我听夫人说圣上最宠爱的杨妃因难产去世。当初可就是这个杨妃先得知二姑娘被 圣上宠幸的事，闹的人尽皆知，又带着几位嫔妃去相国寺发难，逼的圣上无可如何，才放弃二姑娘回宫去的。”

垂灯朝地上啐一口，骂道:“你可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都忘了她当初对付你的时候，如今该不是还想替她争个妃位出来罢？再没见过你这般不长记性的人！记吃不记打！”

由明儿苦笑一声:“你想多了，二姑娘与圣上乃是在皇室最忌讳的为长辈祈福之时搞到一处的。若不声张出来，尚有圆回的可能。如今皇室内苑人人皆知之事，就是圣上不舍，想留下她，太后和众嫔妃也必不能答应，这是有违祖例之事，万难有机会。“

垂灯闻言，哏了一哏，不由也拧眉叹口气:“若不是奶奶从小灌输二姑娘务要攀高枝嫁高门的思想，二姑娘未必有今日之祸，这也未能全怪她，有什么样的娘亲便有什么样的孩子，八九不离十。”

她们说着话轿子便也到了丽华门前。

二姑娘出了轿，翘首顾盼，等着由明儿走近。

由明儿不经意回头，见周光宁远远的跟在后面，不由叹口气。

二姑娘却是上前挽起她的胳膊，拉着她便走，满面笑容，快活嚷道:“大姐姐，你说我见了圣上要说什么？他可还能认得我么？圣上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怕不是早把我丢到了脑子后头去罢？”

由明儿微笑不语，只管随着她走。

到了丽华门，两个守门的御林军持枪挡住去路。

由明儿拿出进宫的腰牌给他们看。

御林军忙放行，便笑道:“小的们原是认得由大姑娘的，不过是例行公事，还望大姑娘勿要怪罪。”

由明儿笑着，令垂灯一人给了他们些银子感谢，方又往里走去。

二姑娘因被御林军这一挡，便是发了怯，躲在由明儿身后，紧紧揪着她的胳膊，亦步亦趋，一张脸发了青，也不笑了。

“不怕，你们总是有过肌肤之亲，圣上不是那般绝情的人，不过见见，不怕的。”由明儿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

眼见到了皇宫一道正门，二姑娘却忽然驻了脚步，任凭由明儿怎么拖拽，只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要见圣上么？我带你去见，不怕的，一切都有我呢。”由明儿急出一头汗，认真对她说道。

由慧儿懵懂的目光变的略清澈，眼泪滚下腮来。

由明儿见状，知她一时又明白了过来。便是叹道:“趁着你现在明白，进去见一面也好。不管他是绝情还有多情，总该有个说法，能让你死心或是能让你进宫都是个结局，好过你成天疯癫，自己不能够做回原来的自己。”

由慧儿抽泣着往后退，慢慢摇头，眼泪如瀑雨般流下。

“二姑娘，都走到这里了，你还犹豫什么！进去见见就进去见见！怕他作甚！当初可是他上赶子追咱们的不是！”垂灯也跟着焦急，跺脚道。

由慧儿退到宫墙边上，倚墙立住，拭了拭眼泪，哽咽道:“大姐姐，谢谢你这个时候还肯帮我。我知道我走错了路，错的离了谱，不疯也是没有活路的。再没有能活着的理由了。”

由明儿听她这话不祥，正欲上前去劝她，却见她往后退一步，猛的一低头，朝宫墙上撞过去！

唬的由明儿主仆连声惊叫，一齐扑过去拉她。

终是离她有些距离，待她们扑过去，已经晚了。

由慧儿的头重重撞到宫墙上，撞的头破血流！已经是人事不知，整个人都软了。

守门的御林军闻听叫声，一齐赶过来，见状，上前吆三喝四，怪她们惊扰皇宫安全，要重重治罪。

待看清楚是由明儿，便又改了口，恭谨口吻上前问询发生何事，是否需要帮忙。

由明儿与二姑娘摸了摸脉，尚有气息，怕在这里迁延时久，被皇宫里的人发现不好交待，便对说是走路不小心摔了头，央求两个御林军帮忙将由慧儿扶出丽华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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