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

大夫人见她说了这个，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解嘲叹一声:“想不到我方申竟也有这么一天，竟然栽在这银子钱上头。想当年，我在方家为闺女的时候，再想不到能有这么一天。家里的钱直是几辈子也花不完。用我娘的话说，就是打着滚的败，也够败几辈子的。

如今想起这话来，真正是觉得可笑。这一辈子尚未过完，便就缺起钱来了。你说可不可笑。”

文姿只是哭也不接她的话茬。

一时两位舅奶奶领着小姐们走进来，娘俩方才住了嘴，上前迎接。

大舅奶奶见文姿双眼粉融光滑，像是哭过，便是叹道:“你这孩子，想必是为咱们家的事痛哭，其实也没什么，这事闹出来，我这心里倒是安稳了。自从知道二位叔叔在西边做下那等事，我便没有一天能安稳度过的。苍天有眼，善恶有报。就算是为了前途，也不能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罪行来！

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当年那英张扬不比他们有势力？北边平番屡立战功，可最后为了封候封爵，非要虚报战果，最后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难道我们家就能例外？战场杀敌那是为国为家，上天不报。可屠杀老百姓，难道上天也看不见么？用这样人命堆出来的前程，不要也罢。”

她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一时屋内气氛凝结，大家都默默无言。

半晌，大夫人方才干咳一声，道:“大嫂，你这话好没意思。可不是马后炮！如今说来还有什么用。只想办法先救出二位哥哥才是。他们得了这次教训，想是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等坏事。”

“二位舅舅都是良善之人，怕不是被属下撮弄做出这等事来！”文姿跟着说道。

二舅奶奶听闻，便是哭起来:“谁说不是这样！若说起来，咱们家有权有势，爵位几乎都封到头了。也没什么好争的。就是平寇失败，又有什么要紧，不过是被圣上当廷呵斥几句，不给官职，回家过清闲日子就是。

可老爷那人的性子你们也知道，非说要做出点成绩来，不辱先祖门风。一时急于求成，被人哄了，竟落得如此一个下场，实在是冤枉的很。”

她这一哭，玉春和玉珏便都跟着哭了起来。

大夫人忙劝着，因又问大舅奶奶道:“大哥说是什么回来？江南的生意处理的如何？这两天忙着二哥三哥的事，也忘了这茬了。

这可眼见到了冬月，宫中上万人的衣裳可都备齐了？若有差池，尽不用活了。”

大舅奶奶长叹一声:“不过不是那样子，得依仗三奶奶外祖父家的势力弄些上等丝绸勉强应承。总算是不至于出大乱子。可想跟以前那样闭着眼睛睁钱，已经是不能够了！

马帮那些人把收购蚕丝的价提了起来，好了那些养蚕的泥腿子，却是苦了咱们这样的。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人家财大气粗，咱斗不过人家呢。

前两天来信说，收够了这一船绵，便随船一起回来，想着这两天也该到了。”

“这就好。趁进宫送绵缎的机会，大哥倒是可以跟司礼监的公公们求求情，这些年他们可没少拿咱们家好处，也是该用用他们的时候了。”大夫人道。

二舅奶奶却是摇头:“这倒未必，拿好处的时候是一种情势，现在又是一种情势，连宰辅大人都不肯替咱们说话，那帮阉人怕就不肯沾身。”

正说着，只见金玲亲端着几碗莲子羹走进来，说是自己下厨做的，给各位奶奶姑娘们下下火。

众人正喝着羹汤，只见有婆子来回说，赵王的车驾有到了门口。

大夫人听闻，放下手时的碗盏，亲自迎了出去。

走进院子时，只见两位儿子陪着越王正往里来。

越王见了大夫人，倒是无拱手施礼，称了声夫人。

国公夫人忙施礼，将他迎到花厅，分宾主落座，命丫鬟上好茶。

今儿上茶的丫鬟穗儿是新进买来的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丫头，原本是因为文耘成亲，他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直不够数，大夫人怕被人瞧出来笑话，便挑着便宜的买来几个充数的。

哪知这由明儿是个省事的，并不肯多要一个，只留下了文耘原先房中的那几个，多余的一个也不肯要。

大夫人见她不要，也不强求，便将这几个人分到各房去使用。

这穗儿年纪虽小，却已经长开了，眉目如画，清秀可人。

大夫人见她能说会道，又会察言观色，聪慧伶俐，便留下她来自己使用。

这穗儿一进门，便上了越王的眼。

穗儿端着茶敬他，他不肯好好拿，手指的伸，便就摸到了穗儿的手。

穗儿唬了一跳，一松手，茶盏落了地，一盏热茶溅了四处。湿了越王的鞋袜不说，还烫了他的手！

越王的眼神本留在穗儿的脸上，手上忽然烫这一下，不由哎哟叫唤一声，跳起身来。

大夫人见她惹了祸，起身过来朝她脸上便是一巴掌，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赶紧给王爷磕头赔不是！若是有个好歹，要了你的命！”

穗儿捂着被打的生疼的脸，跪下赔不是求饶。

越王嘴角歪一歪，露出些笑容来，大度道:“小事一桩，不必介怀。是本王没拿稳，不**事。”

大夫人忙又命婆子去拿治烫伤的药来。

越王摆手不用，倒是见穗儿还跪倒在地，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大夫人见他没有生气模样，这才放了心。

大家重新落座，说起此番去西边的事情来。

越王像将自己怎么怎么出力怎么怎么辛苦，怎么怎么低三下四去求那些苦主说了一遍。

大夫人听着，忙领着两个儿子下座来致谢。

“辛苦本王倒是不怕。只是我手头的银子不够，差点误了事，着实让本王心下不安。还好在那边有我的知己相好，暂时挪用了些，这才能把事情办妥，也算是万幸。”越王一本正经道。

大夫人忙叫刘福家的来，拿银子给越王。

一时，刘福家的将来几张银票，大夫人接过来瞧了瞧，欲要收起一张，抬眼见越王正干巴巴的盯着她，又不好再收，只得一并推到他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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