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就是个配角的命

主子晃着辫子把那身姿婀娜的女人抱上车，女人哭得很厉害，脸上红妆都花了，但那个年代的女人画的妆并不艳丽，用的也是纯天然化妆品。妆花了以后，非但跟之前没有特别的区别，反而是如同梨花带雨，更是惹人怜惜。

可我就是个臭狗腿子，我没本事，也没资格看人家一眼。这个女人，之前是大家闺秀，嫁的也是门当户对，哪怕现在落难被抢，也是我家主子的玩物。

在这个时代，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哪怕是他们玩剩下的，我们这些卑微的下人也不配去捡起来。

这是我从出生开始，一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学到的唯一实用的道理。

所以我只能在余光擦过那女人身体的时候，才会垂涎一番，然后把邪念死死地压入心底。

我贱笑着跑到轿子边上，帮主子掀开轿帘，主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女人丢了进去。他如同战胜的公鸡一样，高傲地挺起胸膛四周扫视了一番，才低头进入轿子。

他一进轿子，轿子里就传出女人的尖叫声。

我示意小的们抬起轿子，朱家大门口，一堆人簇拥着走了出来，看到这场景，都难免掩面不忍看。

我可不会去管他们，抬头挺胸头抬高，学着主子的模样睥睨着朱家的人，然后挥手，转身离开。

虽然我身子骨瘦弱，但我会表现出最高级的鄙视和挑衅的表情，这个动作在哪个朝代的狗腿子里都适用。

不过我也知道，就算是这样，他们眼睛里还是不会有我，他们只会记得，今天是爱家的人过来干了这混账事，而不会记得是谁通的风，报的信，是谁鼓动着这个混世魔王去抢的人。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贱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我不配被记得，哪怕是做了坏事，我也不配是主谋。我是土匪甲，流氓乙，狗腿子丙，我是李二，我是张三，我就是个，配角。

我们离开了，我注意到朱家的人里有人愤恨地看着这边，当时年轻的我并不知道那是种名为仇恨的情绪，经历还太少的我也不知道那种仇恨是由一些眼内含精光的人发出来的。

我趾高气扬的回头，还不忘了从路边摊子上挑了些好看的苹果，那老板想开口，但我恶狠狠地把他的话瞪了回去。

苹果的清香咬在嘴里，这个时代的果子有一股自然的香味，又甜又脆。

我高兴地把苹果挨个丢给附近的哥儿几个，都是出来混的，还是一个阵营的，我对他们不会摆什么架子。

主子掀开轿窗的帘布，跟我们说找个僻静的巷子放下，他想享受“天地自然之合”。

没问题，我当然了解主人那独特的爱好，这个时代的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开放得多。路边但凡看到轿子的人，都远远地避开，我们这些下人根本就不算人，主子在轿子里想干什么都可以。

在这个时候，马车就是最大的交通工具，所以除了主道修得较宽，各个巷子建得又深又窄。你从一个巷子走进去，只要不是死路，你都能在深处找到几户人家。

不过我们找的就是死路。

我带着手下们把轿子停在一个巷子尽头，轿子在半路上就已经晃得厉害，轿夫们早就撑不住了。

虽然他们手上肩膀上早就磨出了茧子，但也经不起主子那种体型的人霍霍。

我们把轿子放下，随便找了几块青砖坐下唠嗑，边聊边等主子完事。几个小的们靠过来跟我套近乎，想从我这弄点轻松的差事。

我明白，坏事干多了谁都心慌，尤其是这个还迷信的时代。

“你们呐，就是太胆小，我跟你们说，没事儿啊，跟在主子身边，那就是最好的差事。你想啊，万一你干得好，主子一高兴，就能赏你点块儿八毛的，就是主子牙缝里扣出来的，都够我们快活好久的。”

我把最后一点苹果咬到嘴里，老神在在地教育这群年龄可能比我爹还大的汉子，几个壮汉弯腰堆着笑听我训话。

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脸上堆满了“对不起”的表情，唯唯诺诺地开口道：“我们不像您，我们嘴笨，总是说错话，也干不了什么漂亮事，您本事大，主子喜欢，我们做些笨事就行了。嘿嘿，嘿嘿嘿嘿。”

他露出这时候底层人标准的傻笑，让我感觉心里扎着刺。

就在我想开口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错，你们确实很蠢，今天干的勾当也很蠢。”

说话声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我遮着阳光，虚眯眼睛抬头去看：“哪个不开眼的敢埋汰我们哥儿几个？不想活了？”

可当我看清时，发现说话的居然是朱家的那个老管家。那个干瘦的文质彬彬的山羊胡老头儿，此时正站在墙顶上，从上至下地看着我。

我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看也不像是身子矫健的人，可只见他脚一蹬，就从上面翻身跃了下来。见这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招式，我心中暗道不好。

我周围的几个小的们没这个眼力见儿，他们只要在被骂的时候上去把人打一顿，就能拿到赏钱，于是他们又准备上去把那老人打一顿。

老管家从后背上抽出把明晃晃的剑，几个回合就把小的们全部砍翻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啊，不是我的错啊，我就是想赚点银子。”我吓得连忙倒退，却绊到了刚刚坐着的青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把剑抵在我的喉咙间，眼睛里却看着主子的轿子，里面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格外刺耳。

“无良狗官，仗势欺人，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不惹上我们还则罢了，既然遇上，我必替天行道！”

冰凉的剑尖划过我的喉咙，我只感觉一疼，身体里的热度就在飞速地从脖子的缺口处溜走。

我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可还是能看到面前发生的事情。

那老头把轿帘掀开，一剑赐入满身肥肉，还浑然不觉的主子身上。

主子没立刻死，爬出轿子跪在地上咒骂着那老头。

“你是什么人？你敢杀我？”

那老头望着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老朽本是大明剑客，一生行走江湖，专杀小人，自问无愧。奈何明月坠落，满清当政，心灰意冷之际退隐江湖。后受故人相托，护佑忠良之后，也好在此安度晚年，没想到尔等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老朽自当铲奸除恶，伸张正义。”

“此事乃老朽一人所为，之后自会浪迹天涯，漂泊四方，不能让忠义之后受到牵连。”

他一番话慷慨激昂，可没等他说完，主子就已经死了，听不到他后面的话。我的意识渐渐消散，眼前已经开始变黑，头脑里像是有无数星星打转。

能听到他的话的，除了我，就只有衣服被扯烂，满脸泪痕的三小姐。

三小姐见有人来救她，当下感激涕零，匆匆围上衣服逃出来，刚想跪地拜谢，可谁曾想那老头一把将她推了开去。

他横剑自立，眼睛看向别处。

“三小姐受强人所掳，堕入**，已无清白可言，与其苟且偷生，污了那忠良之名，不如装得宁死不从，倒也留下个烈女之名。”

“你自尽吧。”

三小姐本以为得救了，正喜极而泣，听到这话顿时脸色煞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三小姐要是不忍动手，老朽自愿代劳......”

我的眼前彻底黑了下去，终于什么都看不到了。

等我再醒来，眼前已经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我苦笑，原来上一代居然穿越到了武侠的世界里，可惜我半辈子都在底层摸爬滚打，光是活下来已是不易，根本没有像书里写的那样遇到高人给个什么武功秘籍，或者跳下山崖，捡到绝世神功，从此独步武林，吃香喝辣，佳人相伴。

陈小二的事情我在后面会慢慢说，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能说一些我知道的信息。

首先，我死了。

其次，我重生了。

而且，我穿越了。

我每次死去，都会在一个不同的世界里复活，也许是真实存在的，也许是小说里构筑的，我从第一世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次。

你说我有没有麻木？

没有，因为几乎每一次穿越，我都活得很艰难，很痛苦。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别人家穿越，又是外挂又是系统，可我不管到哪一世，都是苦逼的命。

在一些命里，有父母，有家庭的都算好的，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饿死病死是家常便饭。

可每一次死去都会重新复活，活过来又会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我为了努力活下去，开始尝试各种办法，从好事到坏事，从乞讨到偷盗，我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现在还是死了，但这是我活得最舒服，也是活得最久的一代。

也许下一世我会改，但至少这一世，我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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