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就是个配角的命

等玩够了，屠叔从里屋出来把我接回家去，也不知道他跟萧歌的娘亲说了些什么。

从那以后我就经常去找他们玩。每次下了学堂，我先把文卷拿给他们誊抄，把先生教的东西一字一句地教给他们。等他们学完了就三个人到处跑，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灵根湖畔。

灵根湖有片湖滩，涨潮的季节有水，潮落的时候就是一些石块，有些大石头可以坐下很多人，我们有时就坐在上面眺望湖景。大石块的缝里能找到许多漂亮的彩石贝壳，偶尔还有迷了路的小动物藏在里面。

萧歌不愧是被选定的“主角”，懂礼节，明是非，从不妄下评论，为人有毅力有恒心还善良。他的目光远大，心里装着天下，只是因为年纪小，经历的事情还不够多，说到更细的地方时常会有所不解。

一次我们像往常一样站到巨石上玩时，聊到了未来和梦想，他站起身望着湖畔的尽头，绚烂的夕阳照进他的眼睛，反射出金碧霞光。

“娘亲说男儿应当志在四方，我想走遍八方，望尽江河，学个满腹经纶，练就绝世武功。”他接着说，“然后除尽叛乱，平定天下，给御盟百姓一个河清海晏。最后杀尽贪官污吏，让每个孩子都能读上书，吃饱饭。”

那一日，那个瘦弱少年的背影映入了我的脑海。转世这么多次，我的想法一直是过好自己就行，行走天下，匡扶正义早就被埋没在了不知道哪一世的悲苦之中。他的话空而大，可失败的配角没有资格开口笑他。

那天曲铃儿还编了两副彩贝手链，绚丽的颜色就像晨曦和夕阳一起印在了贝壳上。曲铃儿递给了我一副，然后红着脸替萧歌戴上另一幅。她说：“我的愿望是无论萧哥哥走到哪里，我都跟着，帮萧哥哥完成他的梦想就行。”

萧歌问她两副贝壳手链都是我们的，她怎么办？她拿出那副黑白鱼玉佩：“我有这个了呀，可比你们的好看多了呀。”

我大笑道：“哈哈哈哈，也对，不如这样，这副手链就当作你的回礼吧。铃儿亲手做的手链，可比那玉佩值钱多了。”

在小孩子心里没什么钱的概念，亲手做的手链确实要比看起来好看但没什么用的玉佩要好。我们找遍河滩收到的彩贝就只够做两副手链。曲铃儿默默地剩下的贝壳收起来，用手帕包住，不知道她要那些不是灰白暗淡就是碎的贝壳做什么。

萧歌从石缝中找到一朵正在开放的睡莲骨朵，摘下来插到曲铃儿的发髻里。那时她年纪不大，刚过七岁，但已经有了一头秀丽的长发。

萧歌看着小脸通红的曲铃儿，说：“我萧歌以后不管到了哪里，必定带着曲铃儿。”

为了躲避这种极端肉麻尴尬的场面，我在萧歌带来睡莲的时候就已经跑远了。

“喂，别磨叽了，快去街上玩啊！”我远远地招呼着他们。

居然被一对加起来还没成年的小孩子喂狗粮，我这日子算是越过越倒回去了。

湖畔边有片街区，我们玩累了就去买点吃的，糖葫芦，小糖人，年糕，糖糕，花饼，路边还摆着一些发出腾腾热气的摊子，有许多面和肉。我零花钱不少，足以请得起三个人的。

自打我跟那两个孩子混上，娘亲就很少来接我了，平时来接我的就是屠叔和一小队人，不再像以前一样几百号人行动，因此我也多了许多自由时间。一开始陆小丙和陆小乙两兄弟还会一起跟着，可始终玩不到一起，他们对我太恭敬了，也因此不敢跟那两个人说话，到了后面一下学就回了马车队，怎么拉都不愿再跟来。

我曾问娘亲能不能让我自己回去，毕竟家也不远，还有朋友和暗中保护的人。娘亲说最近外面不太平，小心为妙，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她派的，是叶观海和叶言溪联合安排的。

好在屠叔对我很好，很少管我，顶多在我跑到灵根湖和湖边街玩的时候会带着上官云志和公冶玲珑远远跟着，必要让我在他们的视野里才算放心。

眨眼又是一年多，我已到了九岁，这些年我已经慢慢开始练功，十二岁就要去青云山参加资质选拔。

春节刚过，又快到每年一次的花灯节，每年的四月初八，所有人都会编起自己能做的最漂亮的花灯，聚到湖畔一起放掉。

花灯大体分两种，一种是为了祈愿祈福，祈求这一年接下来的时间身体健康，风调雨顺，这种花灯会直接放飞。

二是一些有了心怡对象但还没有表明的公子小姐们会在这时借用花灯互诉衷肠，而还没有目标的就会把祈求另一半的花灯放到水里，并在花心写上自己的名字。

如果两个都写了名字的花灯碰上，就得过去跟主人交流。若是花灯碰上了却始终找不到人，那就说明人家不但认识你，还没看上你，就老老实实再放一个吧。

不过这些是大人的把戏，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花灯节就是看漂亮花灯和吃零食的日子。御盟的官员会组织人手做官家花灯，那才是花灯节的重头戏。去年的官灯是条足有十丈的巨龙灯，在流入湖畔街的小河里“横行霸道”，好不威武。

在花灯节的来临的七天前，先生就给我们放了假，下学前先生捋着胡须，眼睛里罕见地含着笑意：“学生们，我们今年过个不一样的花灯节。”

“大家找到朋友，三人一组，每组做出自认为最好看的花灯，不能借助大人的力量，到时候我们在湖畔街心相聚。”

前两年都没这个作业，我们都是各自跟着家人过的。今年听到这个作业，学堂里炸开了锅，大家都兴奋地讨论起来。这是个很有趣的作业，也不知道那古板老头装满酸腐文言的脑袋里是怎么想到的。

我自然和陆小丙和陆小乙一组，学堂里有很多人想约我一起做，但想到还有萧歌和曲铃儿两个，我就通通拒绝了。

一下学我就跑出学堂，直奔外面的树下，现在正是春末夏初，天色刚入傍晚，外面暖意融融。大柳树下坐着两个聊天的孩子，捧着书卷探讨着书卷上的问题。

我跑过去加入他们，同学们都对那两人投去羡慕嫉妒的眼神。等教完今天的课，我就把要做花灯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也很开心，我们讨论了很久，一直到天色将黑。

我们讨论的结果是五个人分开去准备材料。萧歌说他们家边上有片非常漂亮的竹林，可以砍些来做骨架，曲铃儿负责编些花，真花和纸花都可以，我和小乙小丙负责买些薄纸和在纸上作画。

这作画可是技术活，我还记得去年有人在花灯上画上东坡肉和大美腿，把许多还在闺阁的女子看得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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