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风雪夜来人
冬初,寒风凛冽。
开阳城外,一场针对旧楚公主的伏杀拉开序幕。
望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一辆马车,如同波涛汹涌海面上的一叶孤舟,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此时还是冬阳高悬,马车上空却被影影绰绰的重甲骑兵,遮的一片阴暗。
莫无秋眼底一沉,反手将桃木剑抛至高空,立于马车车顶,沉腰虚抱双手,一股罡气笼罩住整辆马车。
继而,他以一只脚为轴,身体旋转,虚抱的双手那么一环,罡气便从马车处朝外旋转而去。
应然,淡白色罡气护罩旋转外散,土浪纷飞,地面呈现螺旋状的翻卷。
无论是刺枪戟之人,还是使地躺刀之人,还有空中跃出的那些士兵,尽皆在罡气旋转下,丢盔弃甲,卷入空中。
罡气散去,桃木剑正好下落至莫无秋面前。
他持剑一挥,那些正如下饺子一般下落的士兵们,便扬出一道道殷红血花。
“想杀小爷者,尽管引颈来!”
莫无秋豪迈一声,回望还没有踏足的开阳城。
这几日,楚君婉提起这座大城,每每皱眉叹息,只道父王在世时,经常带她来此城中,微服私游。
现在城还未进,便已然杀出这么多的埋伏,当是城中主人不欢迎他们了。
重甲骑兵一个照面间便铩羽大败
然而,同伴之间的死亡,并没有消去他们的战意,相反,这些人眼神愈发狂暴起来。
“结盾阵!”一位将军怒喝咆哮。
“哐、哐、哐!”
所有重甲骑兵改变战阵,翻身下马,皆从马背上抽出一只沉闷铁盾。
一只只铁盾立在土中,上面层层相叠,很快,马车四周,围起了一道数米高的盾墙,无缝可突。
“小心,这是军伍中有名的盾刺阵,盾墙看似只有一道,实则后面还有数道,接下来,他们便会投射枪戟。”
车内,传出楚君婉担忧的提醒,她面色苍白,眼底无限悲凉。
有一些话她不想说,这个盾刺阵,还是当年父王与江伯伯亲自推演所成,是为楚军一大杀手锏。
如今盾刺阵被敌人使出,很大可能,是出自于那些背叛楚朝的将军之手。
果不其然,楚君婉话刚落不久,盾墙后面响起一位将军高吼:“掷兵!”
此兵非彼兵,而是所有士兵手中的长枪、长戟。
“唰~”
整齐划一的枪戟从盾墙后飞出,比起之前的箭雨来说,简直是云泥之别,大巫与小巫之分。
空气被撕裂,这些由品级高手掷出的兵器,威力甚为猛烈。
莫无秋第一次感觉到悸动心慌,恍然想起大师兄的一句话:登仙非无敌,若遇三军将士,付出一定血的代价,亦可戮仙。
楚王朝的那些登仙境高手,大部分是被各方登仙境之人出手击杀,但还有一部分,是靠士兵活活用尸体堆死的。
可以说,每一位登仙境高手的尸体下,都垒有一座尸山。
“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
莫无秋没好气骂了一句,然后一脚踢开马车车顶,揽住一脸错愕与惊慌的楚君婉,朝远离开阳城的那道盾墙掠去。
余光中,马车瞬间被扎成了刺猬,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那匹陪伴了二人许久的马儿,也在一声嘶鸣中,血爆当场。
车内行李等物件,无一幸免。
莫无秋速度很快,眨眼就掠至盾墙处,盾墙后传出重甲骑兵震耳欲聋的“喝”声。
然后,盾墙裂开一些细缝,一柄柄泛着寒光的长刀,从细缝中插出。
莫无秋挥剑斩断十几柄长刀,起脚朝盾墙一踹。
“哗啦~”盾墙塌陷一部分,后面吐血倒飞出大量士兵。
慌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某位将领的呼喊下,盾墙再一次弥补。
“游方!”
莫无秋低喝一声,抓住躺在楚君婉怀中的游方古剑剑柄。
剑柄传来一股斥力,并不想被人驱使,这是游方还没认莫无秋为主的结果。
“给老子出!”
莫无秋心底涌起一股怒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一把破剑,还在这跟小爷装矜持,真当自己是个宝了!
这一次,他使出全部龙象之力,连带着那股金色劲气也涌出一些。
“嗡~”,游方古剑忽然发出一声剑吟。
一声剑吟起,四周寒意生。
莫无秋顿时胳膊一轻。
只见一柄通体银白,两刃晶莹剔透,柄刃衔接处,有一漆黑如墨的晶石长剑,昙花一现一般,出鞘复归鞘。
谁都没有看清青年出剑的动作,更没看见那柄发出寒意渗人剑吟的神兵为何。
在场之人,能有感应者,只有那位身处青年怀中的佳人。
而有幸目睹神兵庐山真面目者,也就只有那名白衣青年。
天地间,似乎闪烁了一瞬,再其后,便有几十只铁盾从上及下,如纸片般一分为二。
血洒长空,露出铁盾后面一张张目瞪口呆的面孔。
“卖相不赖。”
莫无秋眼中惊艳敛去,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他第一次真正看见游方古剑的模样。
上一次,神海空明,留下更多的是剑意领悟,至于剑容,模糊有个印象。
好剑,当真是一把好剑!
如此一来,莫无秋内心那是一个憋屈,空持神兵,却不得神兵认主,与摆设何异?
憋屈过后又是无语。
他还有一柄被称为灵宝山镇山神剑的桃木剑,只可惜,剑灵被封印,唯留坚不可摧的剑身。
收起游方古剑,莫无秋怀揽楚君婉,踩踏在士兵肩膀,化为残影突围。
盾刺阵,以天衣无缝结盾为基,千变万化为辅,现在被破一处,很快就整体溃散开来。
“开阳城,咱们后会有期~”
留下一句话,还有许多被踩踏而七窍流血的尸体,莫无秋扬长而去。
对了,还有被楚君婉抓在手里的大灰兔,它又一次逃过一劫,也算是几经生死的老江湖了。
重甲骑兵自后追击,可若仔细去看,众人脸上的肃杀之气,已多了一些颓然。
“停止追击,回城!”
一位虬髯将军勒马下令,他面色阴沉如水,想起几位城内大人的命令,恨而无奈。
这一战,暗中还有好些势力关注,在战斗结束后,各方第一时间将消息飞鸽传回。
开阳城伏杀楚公主一事,很快风卷残云,如雪片一样在各大城内高层传开。
楚王朝公主未亡,身边跟着那位一剑开楚都的青年,二人关系不明,于开阳城埋伏中脱身。
人们不知那位青年名姓,因其与楚公主如影随形,又常穿白衣,便以楚白衣称呼。
旧楚之人,有楚公主,有楚狂生,现在,又多了一个楚白衣。
对于群起灭掉楚王朝的各方势力而言,一个楚狂生已然够呛,再多一个楚白衣,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时间渐移,各方势力纷纷效仿开阳城六公,一场针对楚公主与楚白衣的伏杀,悄然展开。
距离开阳城一战月余,伏杀旧楚二人无果,风波渐熄。
冬日的第二场雪,不期而至。
雪花飘飘,席卷了整个楚疆域。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似乎是对旧楚的一种哀祭,天地借此洗刷一些融于地里的鲜血。
风雪连数日,一下便没停,雪没足,人裹裘,硝烟渐息,冻死骨累累。
某一日,开阳城内的一间客栈,入住了两位进城营生的农家夫妇。
老翁耳背,老妪目盲,二人衣衫补丁大半,裹着粗布旧裘。
听说是想进城讨个轻松活计,所带财帛不多,无儿无女,带了一只大灰兔子在身边。
客栈老板大发慈心,给了二人一间柴屋落脚,并免费送来一些其他客人烧剩的柴火木炭。
老妪总喜欢一个人在院中发呆,怀中抱着大灰兔子。
每当那时,老翁便在一旁讲些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学的有板有眼,没使老妪开心,倒是令路过客人捧腹大笑。
不知不觉,两位老夫妇在客栈住了已有小半月。
他们很普通,普通的鲜少有人能记住,他们又很特别,特别的总有人注意。
行色匆匆,是夜,客栈歇业,客楼一片漆黑。
“吱~”
客栈最偏僻的一间柴屋打开,摇曳灯火中,一道身影走出院子。
天空满月,大雪纷飞,四周景象亮如白昼。
“月不黑,风不高,却是一个杀人的好夜。”
这是一位面皮苍老的老人,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发出的声音却一反常态,是年轻男子的声音。
他目若星辰,在这雪夜中,格外明亮。
不多时,身上旧衣就落了厚厚一层雪。
一只大灰兔跑了出来,随之走出一位老妪,此时的她,双目哪有半点瞎眼的样子。
明媚动人不足道,老妪弯身抱起大灰兔,替老翁拂去身上落雪,眼底晦暗,发出伶仃之声:“当真要去?”
“没事,只是去转转,也不会带走什么。”老翁咧嘴,苍老面皮显得有些不自然。
大灰兔朝老妪怀**了拱,老妪垂首,轻声问道:“不去,可不可以?”
老翁眼神微闪,仔细看了看这位大变模样的女子,随即,他抬手拍了一下无辜大灰兔脑袋。
“既然楚有一白衣,无所作为,岂不是辱没了这个名号?小爷可不愿。”
他若有其事的挑眉,然后将老妪推回门内,缓缓朝客栈外走去。
身后,老妪面颊无声流下两行晶莹,那一刻,她的芳心,一半都是那道背影。
街道上,老翁不知何时换了身行头,一袭白衣胜雪,在雪花飘摇中,出尘若仙。
“夺一,来~”
一声轻喃随风,城中某棵大树内,一柄殷红桃木剑蹭然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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