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的陨落
料想燕隐行也能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她不会多管闲事去拆穿他的歹毒用心，那他也没道理胡搅蛮缠。
“哦。”燕隐行玩味地轻笑了声，又问:“那你觉得我带剑来要杀谁？”
伏昭气噎，他这不是明知故问？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伏昭明白，燕世子，请便。”
燕隐行至今未娶妻，原来是早有婚约，可现在未婚妻成了自己的弟媳，这耻辱，是男人都受不了吧。
如今燕隐行持剑要杀自己的弟弟，倒也是可以理解其中缘由的。
高门府邸的后宅倾轧堪比后宫，方才听二夫人母子的谈话，似乎不只是夺燕隐行妻之事这么简单，先前还害过燕隐行。
燕隐行和继母的仇，定是不浅的。
正思忖间，听得燕隐行讶异地道:“夺妻之恨？”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眼，天光凉沉，他的眼睛出奇的明亮，流光溢彩般，映着无双笑意。
伏昭有点茫然，难道不是因为安宜？或者，是因为其他人？
隐隐想起先前听军中的士兵闲时八卦，说得最多的便是燕隐行的事迹。
提起燕隐行，便会有人语气艳羡地提起伽辞。
燕隐行十八岁时接到了伽辞抛下的绣球，伽辞以清白之身赠一夜春宵，少年郎拒之，潇洒离去。
至于后来燕隐行和伽辞到底是怎么发展成将军和军师的关系，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没人知道。
反正燕隐行一直没娶妻，伽辞随伺军中，也一直未嫁。
这两人之间的事迹，各种猜测各种剖析各种八卦，不知道养活了茶楼多少说书的先生，说的人多了，衍生出来的版本便有所不同。
有人说燕隐行和伽辞军中相伴，共卧一营帐，早有夫妻之实，何时迎她入府，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有人说，伽辞追随燕隐行，不过是一厢情愿，两人并无男女之情，燕隐行对伽辞，甚至是冷漠厌恶的，原因无人得知。
还有人说，伽辞是燕隐行的红颜知己，关系甚笃，无男女之情。
难不成，坊间传闻的第一种可能是真的？燕隐行心许的是伽辞，而不是她猜测的安宜郡主？
思绪翻涌，伏昭猛然醒转，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八卦了？
燕隐行心许谁，与她何干？
她刚要离开，燕隐行忽地沉声道:“我的确想杀他们，可不是因为这些。”
伏昭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他这话。
“你说，这婚宴要是再红一点，是不是就更妙了？”
他的手指从剑身上轻轻地滑过去，唇边笑意，诡异地点点扩散。
忽然想起那个躲在黑暗的草庐里，她给一个馒头都吃得像狗一样疯狂啃噬的少年。
其中苦难，定难以言论。
或是心生恻隐，伏昭默然了一会后，缓声开口:“听说今个宫里来人了，应是梅妃吧，梅妃有喜，燕世子理应多顾及她，多恨，都该为爱有所忌惮。”
燕隐行凝了笑容，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未曾说话。
伏昭所言，确是有根据的。
梅妃是燕隐行同父同母的姐姐，两人关系甚好，可梅妃娘娘八月早产子，一尸两命。
从梅妃的死亡开始，就注定了燕隐行悲剧的一生。
燕隐行死在二十九岁那年。
大启皇室到了文焕帝末期，越发显露出了其昏聩无能的本质，为了自保，铲除威胁成为了皇室终极目标。
那几年，皇室倾轧，朝堂斗争日趋激烈，簪缨世家成为了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建康鼎盛的簪缨世家，接二连三销声匿迹。
幸得她正好在风波开始之前嫁入了晋王府，伏夷接手惊绝军之后，无能懦弱逐渐显露，再加上伏夷为人虚与委蛇，在文焕帝跟前保得了一家平安。
像威仪侯府这样事事小心，卑微求和，尚且只能自保。
可北境王府擎天权势，世袭为王的高等府邸，到了燕隐行手中后，更是呈现出勃发的英姿，深受百姓爱戴。
当时民间赞颂北境王神隐大将军的歌谣丛生，白首垂髻都能吟唱上一首，颂扬盛况胜于皇室。
有人说，这大启的江山，迟早会是燕家的。
这些事情传入皇家人耳中，自然就成了心头的一根刺，北境王府一步步走入了地狱。
西岐进犯大启西境，老北境王临危受命出征西岐，战场上受了箭伤，听闻箭上有毒，最终死在了营帐之中。
听闻噩耗，燕隐行自北境摔亲信部众赶回建康，在将老王爷安葬之后，披麻戴孝西下征战西岐。
去时他可能没想到，他和他的父亲一般，步入了他人为他设好的死亡陷阱。
神隐军驻扎北境，燕隐行身边亲信不过五千，加上西境当时的守卫，不过三万众，而西岐，十五万大军，兵强马壮。
文焕帝允诺自南境惊绝军调援兵支援，援兵迟迟未到，历经五次大战，燕隐行部所剩不过八百人。
最后一次围剿，燕隐行被逼入西境黑暗领域十万大山，于古森林黑水边战败，成为西岐的俘虏。
他被捕后援兵抵达，燕隐行被西岐五马分尸于大军前。
燕家虎将父子，皆战死，大启百姓悲恸，燕隐行赞礼举行时，建康万人空巷，自发送行，悲泣声响绝建康。
北境王府无了燕隐行，妾室生的三公子反倒得了大便宜，袭爵成了无实权的北境王。
如此一来，倒是平白无故便宜了小妾和所生的两个儿子。
燕隐行和继母以及兄弟之间的恩怨，看来是根深蒂固的， 燕隐行的死，和这王府里的人，脱不开干系。
可惜燕隐行，惊才绝艳的天纵之才，本该开启这九州大陆新纪元，却死在了朝堂宅院的人心倾轧之下。
似是感觉到她悲悯的情绪，燕隐行稍稍蹙了眉，眼底流光浅浅潋滟过，徐徐启了唇。
“你在示意什么？”
伏昭敛首，“燕世子，多保重。”
她转身离开，背后两道目光凉凉地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刺在背，她的心，竟有些微微发颤。
原谅她不能随意去更改他人的命数，就像是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一个人改变的历史，会早就什么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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