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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剑

40、留家堡

汉中府不愧千年古城, 赭红色的城墙,每一块石砖方方正正,城内街道巷陌, 屋舍俨然, 皆透着一种厚重感。

天色不晚, 街上行人还颇多,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甚是热闹喧哗。留烟霞腰系金鞭,正走在络绎不绝的人群里, 往留家堡的方向去, 忽听有人唤她:

“八姑娘!”

街那边正站着两个劲装青年, 危兰曾在一年前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认得他们是留家堡的子弟。

在汉中府,大概每走十步就能碰到一个留家弟子,这不算稀奇。是以危兰在这时, 更加关注的, 是突然离去的辛游等人。

就在那两名留家弟子露面的瞬间, 辛游等人已然消失不见。

而片刻后, 那两名留家弟子穿过人群,来到了留烟霞的面前, 却是笑着先招呼危兰:“危堂主,你是何时来的这儿?我们有失远迎, 还请见谅。”

危兰微一欠身,道:“两位师兄客气了。我也是今日才来的汉中,有些事想与贵堡商议。”

留烟霞见状呆了呆。

振远镖局众人见状都呆了呆。

留烟霞皱着眉道:“你们叫她什么?”

危兰转过身,向着众镖师一一抱拳施礼,眉间不见丝毫窘迫, 平静地解释道:“在下荆楚危门危兰,之前因为嫌麻烦,便一直没有向诸位告知我的真正身份,实在很对不住诸位,请勿见怪为盼。”

众镖师听罢面面相觑。然而这件事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但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现在回忆起这位姑娘先前的言行举止,确实极有烈文堂主的风范风度。

留烟霞目瞪口呆,指着方灵轻道:“那她是谁?”

危兰道:“她是我的朋友——”

方灵轻道:“我姓云,单名一个‘青’字,青山的青。才闯荡江湖没多久,你们肯定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就不必跟我说久仰大名了。”

危兰闻言不再言语,双眸看着方灵轻,眸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询问方灵轻究竟是谁。通常情况下,危兰都会帮着解释:这是我的朋友,江湖上一位游侠。至于方灵轻的真实姓名,危兰自然是绝对

不会向任何外人透露。而方灵轻一般也由着危兰说,懒得自己开口。

如今日这般,她抢着报出一个假名,尚属首次。

留烟霞怔了半晌,忽道:“难怪。”

方灵轻道:“难怪什么?”

留烟霞道:“近年来好多人都说危兰是‘江湖四君子’之一,你哪有一点君子的样子?”

方灵轻笑道:“君子有什么好当的?要守好多规矩,我才不喜欢当君子。不过——”她面露疑惑,凑到危兰耳边,悄悄地问:“兰姐姐,是我孤陋寡闻了吗?我以前可只听说过‘江湖三君子’这个称号。”

危兰淡淡笑道:“是近一年来武林同道给的谬赞,我其实愧不敢当。”

原来,武林之中最早有“江湖三君子”的说法,指的乃是留家堡的四公子留鸿信,以及渺宇观“渺宇九剑”里的大师兄蔺远照与二师姐江上雪。

凡居仁由义、修己安人的道德之士,皆可以称之为君子。然则自古以来,无论庙堂江湖,人们一说起君子这个词,心中瞬间想到的都只会是男子,似乎这世间女子就不能像男子那般有“仁义道德”。

直到前些年,渺宇观掌门有亲传弟子九人扬名江湖,其中二师姐江上雪的性情平和淡泊,颇有谦谦君子之风,打破了千百年来人们的刻板印象,却终究只能算是特例。终于又过了些年,自危兰接任烈文堂主以来,大家见她不但为人有兰竹品性,且处事也不偏不倚,十分公正,自然而然也以“君子”赞她。

逐渐的,在如今江湖里,再也不会有人觉得女子被称为“君子”是一件奇怪的事。

不过,这江湖三君子变成了四君子,乃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遂还不曾传到长期居住于云南的方灵轻的耳朵里。

留烟霞看了会儿危兰,道:“但你也不怎么君子。”

危兰太过于冷淡。

在这数天的同行路上,留烟霞一直能感受得到危兰对自己的冷淡,对自己的疏离。留烟霞甚是奇怪: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江湖人士会说危兰温和有礼?

危兰毫不在意地道:“我的确不是。”

那两名留家子弟在旁听她们说话,已察觉出

自家八姑娘与危家大小姐似乎有些矛盾,赶紧拿话岔开道:“危堂主,你刚才不是说有事和我们留家堡商量吗?请,我们给你带路。”

危兰颌首道:“多谢。”

方灵轻朝危兰挥挥手,笑道:“兰姐姐,那我去客栈啦,我们之后再见!”

她说着果然转身就要走。

楚鹏听到这儿,倏地心中一动,开口将她叫住:“云姑娘慢走!云姑娘你要去客栈啊?那干脆让小女随姑娘一起去,请你照顾照顾她。”他又笑了笑:“待会儿我们也都要找客栈住的,这样互相都有照应。”

因“杀人宝刀”之事,楚鹏目前须得先随危兰与留烟霞一同前往留家堡,面见留飚。但他一直担心,他的女儿楚秀那么内向胆小,万一在留家堡受到惊吓怎么办?不如先去客栈住下,等他们回来。

而最初,他误以为“云青”乃是侠道盟的危兰,对她有三分感激,七分恭敬;再后来,“云青”又帮了他们镖局两次,他越发觉得此人极有侠义心肠,对她便有三分感激,三分钦佩,三分亲切,一分恭敬;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姑娘只是一位江湖游侠,那对她就只剩下感激、钦佩与亲切,至于那带着隐隐畏惧的恭敬则完全消失,他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更加随便了起来。

方灵轻下意识就想拒绝,可蓦地一回头,看到楚秀那双亮晶晶又小心翼翼的眼睛,忽想到自己此时身份:

——危兰的朋友,江湖中的游侠,好像是不应该太冷漠的。

——往常也就罢了,但现如今,在这汉中府内,她必须保证自己的身份不被任何人怀疑。

——真麻烦。

——自己已经尽量避免麻烦了,怎么麻烦还一直往自己身边凑。

但她心底竟也不是太讨厌,道了一声:“走吧。”

于是不一会儿,方灵轻与楚秀的背影遂隐没在了犹如山海的人群里。

而方灵轻的那数名属下自始至终未再出现。

幸而这一路上他们本就一直沉默寡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因此这会儿除却危兰,倒也无人关注他们。

道路两旁,小贩的叫卖吆喝声仿佛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危兰一边迈步往前而行,一边忽道:“我有一事欲请教两位师兄。”

那两名留家子弟立即道:“危堂主请讲。”

危兰道:“两位曾经见过造极峰的人吗?”

那两名留家子弟不知危兰如何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摇摇头道:“歼灭魔教教徒,固然是我们所有侠道盟子弟的心愿,可惜我们二人的武艺低微,在江湖上闯荡的日子还不够多,还没有见过一名魔教教徒。”

危兰确认道:“从未见过?”

对方点头道:“从未见过。”

危兰道:“多谢告知。”

这便再不说话。

约莫两盏茶的时间,留家堡已到。

一座甚是雄伟的大宅子,占了整整两条大街与三条小巷,四面红墙高立,覆满冰霜白雪的松柏枝叶跃出墙外,进门可见高楼广台,有一番古朴开阔的气象。

门口还有一株千年梧桐,梧桐树边伫立着两名身材高大、腰悬宝剑的英武青年,听说本盟烈文堂主危兰前来拜访,立即一面迎她进门,一面急忙前去禀告堡主。

留家堡的现任堡主名唤留鹤山,是留鸿信与留烟霞的祖辈,年纪已逾古稀,近些年来常常闭关,几乎已经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他听说危兰来到,只吩咐众人好好招待,并不出门见客。

而危兰如今在侠道盟内的身份尊贵,留鹤山的确可以不见她。

其余有名有姓的人物却不可以不见她。

广阔的能容纳上百人的大厅,每一张座椅上都坐了人。危兰与诸位师伯师叔、师兄师妹一一见过了礼,将目光投向留飚。

但见他一张大方脸,颌下胡须粗壮,眉宇间甚有英豪之气,果然与留烟霞有几分相似。

——虽然,留烟霞要比他俊得多。

危兰在观察留飚。

留飚在观察刀。

就在方才,危兰与留烟霞、楚鹏等人已将这把“杀人宝刀”之事的来龙去脉给讲了出来。留飚一边抚摸着刀身,一边皱着眉头道:“我以前是有不少仇人,但我的那些仇人都是武林中的奸邪败类,全都早被我杀了。近几年来,我出门的时间少,倒没再与谁结仇。”

他说着霍地一拍木桌,桌上茶碗

里水花四贱而起,冷冷道:“不管此人是谁,要来杀我,我等着就是!难道我还怕他不成!”

危兰未接这句话,心底只默默想:

——他真不愧是留烟霞的父亲。

旁边另有一名应与留飚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子,笑着拍了拍留飚的肩膀,道:“你啊,别着急,我们堂堂留家堡,自然不会怕这种藏头缩尾的奸贼,只是过些日子,不就是你寿辰了吗?万一这人又在那天闹事,搅了你的寿宴,那可就让你、让大家都不开心了。”又问危兰:“危姑娘刚刚说,这把刀里有□□针?”

危兰颌首道:“我已将毒针带来。”

这中年男子名唤留晟,乃留鸿信与留晚照的父亲,不但是江湖中极负盛名的一位剑客,对各类暗器毒药也颇有研究。他接过危兰递来的用帕子包着的银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看不出来此针的来历,遂又将银针递给周围的人,一个个传下去。

直到传到一个白衣年轻人的手中。

他登时“呀”了一声:“这不是魔教人用的针吗?”

大厅众人纷纷侧目望向于他,神色也严峻了起来,问道:“你可确定?”

那年轻男子肯定地点点头,道:“诸位师叔伯可还记得我曾经与魔教中人相斗,身受重伤之事?那名魔教教徒就有用过此针伤我。”

留飚“嘿嘿”冷笑了两声:“原来是造极峰。”

没有人会怀疑这名年轻男子说的话。

造极峰与侠道盟有着两百余年的仇恨,双方无一日不想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骤然变得喧哗的大厅里,唯有危兰微微蹙起双眉,不发一言,安静地沉思。

轻轻会骗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2-02 19:50:14~2020-12-03 19:46: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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