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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札记

第二十八章

许敏学获得恩准,高兴得连谢谢也顾不上说,跑到客车中门。乘务员接过钱,紧锁柳叶眉说:“这么的吧,顶多把你拉到牡丹江前面的柳树屯——哎呀,发车铃声都响喽,你咋还杵在那?”女乘员一边说,一边掼着许的行李往上搡。

许敏学拼力挤上车去,客车就轰鸣前行了,他肩膀头被行李绳勒得生疼,就奋力抖动双肩,欲把行李卸下来。女乘务员尖着道:“哎呀,不行,这怎么走路——你咋放到车顶的行李架上?”许敏学被骇得心慌,脸颊两溜汗不由自主淌下来。

牛逼之人自有牛逼之处,夏福佑能开会修,瘦麻杆身駆随着黑皮弹簧坐垫颠簸,一路踩着大油门,碾冰飏雪如履平地。不堪重负的许敏学拱到车厢前部,栽歪肩膀想把行李卸到机器盖子上。夏福佑头也不回,嘴里骂道:“你傻B呀!机器上是放行李的地儿吗?往后站!”许敏学被骂得心惊胆寒,只得力挺腰杆挤回去。

起心火的许敏学口气较重,加上一口山东话,又一身邋里邋遢。两边的乘客像防备传染源一样用胳膊肘顶住许敏学,后面的乘客有行李做间隔,前面的则背过身去。一个穿黑棉袄的黄脸男人道:“哎呀,山东棒子最埋汰,家里造的皮里片的——不吃酸菜,光吃大白菜。”这个干瘦的男人还故意卷起舌尖,将“菜”说成四声的“ci”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明明酸菜、大白菜与干净埋汰不搭关系。许敏学却只得将“白马非马”的察辩功夫用上,权当这家伙说的是“山东人”而不是“他”。

另一个裹黄棉袄的红脸胖子木着舌根道:“他么的,跑盲流子的,一会送检查站,让这小子劈柈子扫雪,改造改造。唉妈呀——山东嫚长得老磕碜了,都他么的肿眼泡子短粗胖————哎,哥们儿,晚间上我那再整点儿,推他几把牌九——”虽然杨墩英长得不丑,却生着短粗脖子,肿眼泡还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米疤。难道这个大舌头啷叽的小子生了千里眼?杨的长相竟被一语道中。许敏学十分诧异,却不敢吱声,他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真害怕被俩醉汉弄进检查站。

许敏学心中七上下,实在忍不住回头看,恰巧怼上红脸胖子的二横眼。此景就像森林里的两只野兽遭遇一起,如果一方不率先走掉,那么就会撕咬到一起。目露凶光的红脸胖子道:”你瞅啥?”许敏学旋即转过头去,直惊得头皮发麻,他知道这可不是光骂不打,而是说打就打。如果许敏学敢回“瞅你咋滴?”,那么立即会招来一顿胖揍。

那个瘦男人也道:“再特么的瞅,削他——晚上还喝啊?那就上我家再整点,昨天烀的血肠、白肉还有那老些呢,我找俩屯不错陪你整点。完了推牌九,正好归拢归拢屯迷糊!”红脸胖子道:“还是上我家吧————拾掇他们还不够俩菜的!我再找几个凑成大锅炖算了,咋也得够一桌的。”

哄响的大面包车一路向前,许敏学心惊肉跳,好容易盼到这俩家伙不再招惹他。一阵应激反应过后,许敏学反倒感觉肩上的行李轻快不少,就一心指望这俩凶神赶紧到站。

大面包车渐渐升温,浑身腻汗的许敏学就像裹在大面包里的热狗。蕴腥的车厢飘出一股焦煳味儿,有乘客叨咕道:“这是什么味道?什么东西烤着了?”车厢后部一个女乘客道:“哎玛——哎玛呀!裤子着火了!”头顶三角围巾的女乘客杀千刀似地喊,座下升起一缕青烟。

副驾上的女乘务员眉心瞬间竖出一个“川”字,鼻翼上的雀斑紧紧挤堆到一块。女乘务员从人堆硬硬挤过去,一把抓住女乘客的绿袄领,生生将她薅到过道上,喘息着骂道:“你个——是死人呢,腿不知道离暖气管子远点?”女乘客的棉裤脚被烤煳巴,露出白棉花,她无言以对,只一味揉搓裤脚上的焦灰。

熟料,车厢里又窜出一股胶鞋底子味。夏福佑始终连油门都未收一下,这时忍不住骂道:“妈拉隔壁的,都好好的啊———再捉妖儿,老子把你们卸道上。”东北流传有这样的的土语:“二等司机开大客,亲戚朋友车里坐;三等司机开大板,不管拉啥都卸点。”二等司机夏福佑是开半挂出身,开大客之后仍习惯将乘客当做货物装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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