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不好惹

这会子乍然听见，倒是有几分唏嘘，慕远没在纪鲸川面前露出什么情绪来，只是撑着脑袋，摆着大刀阔斧的姿势倚在座椅上，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跪下，“徒弟今日特意来请罪，还请师傅原谅。”

管家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阵势，还以为这位新晋的骁骑将军是一大早来找事的，谁知道竟然……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个老奴可以看的，便趁着慕远不注意，悄悄退下了。

正厅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慕远也不叫起，就只这么瞧着他，一早看到那张字条让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阴郁的气息，这样的压力显然没有影响到纪鲸川，只听他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将王爷早就教给他的借口说了出来，“徒弟秘密从军，一开始不过是想保家卫国，只是徒弟是独子，怕家父不同意徒弟前去参军，又怕以真名参军，诸位将军会顾忌着家父的面子，特别优厚徒弟，因此无奈之下，只好隐姓埋名，这确实不是徒弟有心要欺瞒师傅。”

他说得合情合理，慕远都不能反驳什么。

“后来见到师傅……”纪鲸川说到这里，语气里竟然染上了几分苦恼，“我自然是认得师傅的，见了您来，心生亲近，曾想过报出真名好接近您，可那会子您的心绪繁多，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纵然报了真名能同您见上一面又能如何呢，您又不会将我这样的人放在眼中，还不如自己拼了命，挣出一个点眼的机会来。”

慕远想起在谓州那会这个青年出色的表现，他就是在那个时候一眼瞧中纪鲸川的，青年听说自己被提拔、听说自己能跟着他，那样的欢喜，不像是假的，“那为何之后不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低着头的纪鲸川悄悄换了口气，肯搭话就好，肯搭话，就说明慕远不是那么生气，也没有那么计较这件事，“因为师傅说，真羡慕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哪日在战场上能露一手让圣上看到了，就自然会有出头的机会，这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因为我姓什么，是谁的孩子，师傅您说，您这辈子最错的，就是出生将军府，做了慕老将军的儿子。”

慕远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接到了秦氏的家书，翻来覆去也没瞧见提及婉婉有什么话要说，不由得坐在屋顶上望着远方，感慨着自己不该为了权势地位而听从父亲的话娶了秦氏，从一开始，这桩婚事就是个错，他的心思在赵氏身上，就不该娶一个秦氏在家里受委屈，如今遵从自己的心思，却引得女儿不高兴，错错错，都是错……

感慨着感慨着，就不由自主地羡慕起一旁的纪三来，竟也脱口而出说了这样的话来。

纪鲸川抬起头，坦然对上了慕远的眼神，“师傅容禀，那夜徒弟上了屋顶，本是看着只有师傅一个人在那儿待着，想将自己的身份坦然告知师傅的，可是您的这一句话，却教我生出了定要用这个身份闯出一番大事业的心。”

青年的热忱写在眼里，慕远看得见，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原本打算过了宫宴就将一切告知师傅，谁知道跟着家父进了宫，竟然被圣上身边的白公公给叫了去，圣上告诉我，他会在宫宴上封赏我官位，要我不必推辞，答应了就好，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圣上竟然会这么做，浑浑噩噩地坐在大殿上，又看着您进来，脸上只觉得火辣辣地疼，我无意欺瞒师傅，不想却有今日的结局，辗转反侧一夜，最终还是决心要前来跟师傅说个明白，师傅要打要骂徒弟受着，只求师傅还能认我这个徒弟。”纪鲸川说着这话，眼底已经含了泪，身为男子的倔强让他不能落下泪来，只能任由着水珠在眼眶里打转，一下又一下。

慕远终究还是不忍心，纪鲸川跟了自己那么久，这孩子心地纯良他看在眼里，不然也不会收为徒弟，他说的这些都合情合理，若真是如此，那昨夜的封赏，怕是圣上有心要压一压自己。

呵……

苦笑一声，慕远叫了起，“起来说话罢，往后你就是骁骑将军了，在朝堂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官，不需再这样随意跪拜什么人，过几日圣上给你赐了府邸……”

纪鲸川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起身，“师傅，徒弟已经拒绝了圣上的赐府，得了圣上的封赏是不得已，可是没有徒弟能够凌驾在师傅之上的道理，所以徒弟特意去求了圣上，圣旨已下，徒弟不好辞官，可是师傅在上，徒弟绝不要什么骁骑将军府。”

慕远说一半的话让他打断，本来有些不满，可听完他说的，倒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张着嘴尴尬了片刻，只化成一声感叹，“你这孩子心倒实，只是没有自己的府邸，始终不成样子。”

纪鲸川有些执拗，“徒弟跟着父母住也好，跟着师傅住也好，总之不能有自己的府邸，不然说出去了，师傅的面子往哪里搁。”

慕远说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从座椅上站起身，亲自扶了纪鲸川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孩子，师傅知道你的心意了，回去歇着罢。”

手被慕远的握住，纪鲸川眼底泛起一丝波澜。

昨夜收到了王爷的指令，一字一句教他如何跟慕远解释，要他博得慕远的信任，往后才能继续潜伏在他身边，他听了，学了个齐整，一早便收拾了赶来将军府，没有感情，也要装出一副真心模样来，没有眼泪，也要逼着自己挤出眼泪来，如今慕远真的信了他，悬在心头的大石才被彻底放下。

天知道他有多恐慌，慕远的性子阴晴不定，若是他一时暴起见着自己就打可如何是好，方才进来还瞧见他手里拿着一条鞭子。

眼神往那条被搁在桌上的鞭子瞧了一眼，纪鲸川这才有些疑惑，慕远又不知他要来，为何一早拿了鞭子候着，可他不好直接问，只好婉转道，“徒弟不累，还想跟着师傅一块晨练，就像咱们当初在谓州一样。只是师傅一早为何坐在这儿，连衣裳都没有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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