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嫡女不好惹

高位上的太后不动声色地剜了她一眼，柳后背后一凛，急切起身的动作稍缓了缓，慢慢地跟随着诸宫嫔妃一块站起来，给踏入殿中的沈谧行礼请安。

沈谧从踏进清思宫脸色就没好看过，外头跪着的沈清洲，还有屋里这一群莺莺燕燕，都教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留下白公公给沈清洲撑着伞，沈谧自己大步迈进宫殿中，第一句话，却不是对着太后说的，“你们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沈谧这人生性温和，甚少有这样进门就发脾气的时候，纵然是那几个不得宠的，也能看得出圣上这会子身上弥漫着一股戾气，有胆大的应了句“是太后召唤”，不想却引来了他更大的怒意，“还不走？”

“皇帝！”太后对沈谧进门就无视她的行为很是不满，又见他公然赶嫔妃离开，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想要开口训斥，“皇帝如今眼里都没有哀家这个太后了吗？”

沈谧不搭理她，扣住了想要跟着离开的柳后的手腕，又对那些准备离开的嫔妃们冷声道，“今日在清思宫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不准议论，更不准传扬出去。”

各宫嫔妃也不是傻，沈谧难得发脾气，定是为了外头王爷受罚的缘故，于是出去的时候倒一个个的都记着给沈清洲行礼，这一举措让沈谧舒心了不少，目送了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在宫门口，沈谧这才领着柳后转过身来，一双美目冷冷地瞪着面前的太后，“母后，儿子同您说过许多次了，父皇崩逝和清儿没有关系，父皇临终前自己也说了，他很是喜欢清儿，还说母后您替他生了一个好儿子，很可爱，您还记得吗？”

“谧儿！”太后终究是心疼这个大儿子的，方才诸位嫔妃都在，面子挂不住才要对沈谧施压，这会子没了外人，她也舍不得对沈谧说重话，“男生女相必定是妖孽，你总是这么护着他做什么，随便给个封地远远打发了他离开京城，只要人活着就好，何必整天放在京城往你跟前凑，要是有一日也连累了你，你要母后怎么办？”

“母后。”沈谧的眼神越发冷冽，“清儿是您亲生，跟儿子是一样的，都是您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清儿才出生父皇就不在了，他不比儿子，自小有父皇母后一同照顾，他只有您，只有儿子这个哥哥，您不觉得您这样太残忍了吗？”

沈清洲的出生是母子二人多年来最大争议的话题，都这么些年了，太后也知道再继续往下说沈谧也不会松口，这会子也无须在这件事上浪费唇舌，还不如换个话题说服沈谧，好教他赶紧赶走沈清洲，“撇开这个不提，如今他可是征战归来，有了让你封赏的理由，谧儿，母后问你，你是不是要赐他兵权官位？”

沈谧定定地看着太后，许久都没有说出什么来，最后竟然嗤笑一声，满含无奈，“母后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这个……”

太后这句话问出口，沈谧就什么都明白了，沈清洲随军出征这半年，太后的心情好得很，总说沈清洲不在她连身子都舒坦了不少，可一传出要回来的消息她就开始不痛快了，什么睡梦魇了成日里吵吵闹闹的，连来给她请安的妃嫔都因为妆容不得体多戴了支金钗给斥责了两三个，如今，他终于知道这一切的理由是什么了。

先前太后瞧见慕婉婉，就因为她头上的碧玉簪闹过几次，都被他周旋了过去，如今沈清洲凯旋归来，太后是担心他手上握住兵权，将来会拥兵造反。

呵，可笑，真是可笑。

亲生母亲，怕儿子手握兵权拥兵造反。

“母后。”沈谧的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方才进殿的怒意全化为了失望，他已经不打算再对自己这个母后抱任何希望了，“早在清儿出宫建府的那一天，儿子就打算将宫中御林军交给他管着，可是清儿没要，这么些年，他一直在暗中替儿子出谋划策，却从来不曾跟儿子要过什么，唯一想要的碧玉簪，也是他看着好看，儿子没给他也没跟儿子闹，这回给了，是因为看到清儿有心上人，儿子跟皇后都希望他能早日喜结连理，这才将簪子给了他，母后，整个大安，不会有比清儿更加忠诚的人了，若是这样母后都不能明白，那母后只当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儿子罢，反正您也不会对他好，往后清儿的事情您不必担心，您也不必再召他入宫来，儿子的弟弟，儿子自己护着。”

太后的眼神里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化为不敢置信，不自觉间竟然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沈谧，说不出什么话来。

“皇后，咱们走。”沈谧将扣着柳后手腕的那只手改为牵，领着她径直往殿外走去，不顾太后在身后的叫嚷，自顾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沈清洲来。

雨声很大，掩去了不少说话的声音，殿里都说了什么沈清洲听得不甚分明，却也隐约能听到一些，见沈谧同太后翻了脸，他也是惊讶的，“皇兄不必为了臣弟跟母后翻脸，母后她……”

话还没说完就让沈谧给打断了，“不必说了，你还有皇兄在，走罢，咱们回去。”

柳后亲自上手，跟沈谧一左一右扶起沈清洲来，跪了这许久，他已经不太能走动了，这会子浑身都压在沈谧身上，纵然有柳后帮忙扶着些，沈谧扶着他也有些费劲。

轿撵停在宫外进不了宫门，沈谧索性蹲下身背起弟弟往宫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哄着他，“清儿乖，哥哥带你走。”

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在脸上滑落，沈清洲的眼被糊住，看不清前头的路，可方才被太后兜头一瓢冷水给浇透了的心，却在这个时候暖和了起来。

沈谧一脚踏出宫门，几人耳朵里就落入了一声娇俏的轻呼，“臣女……臣女给圣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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