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之月

杨弃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他感觉好冷，浑身冰凉。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并不害怕，他只是觉得，好可惜啊，还没看到俞菰成仙是什么样子啊。担心他会哭，会被其他仙欺负，会一个人活不下去。

他觉得，死了也好，他的手上全是血，洗不干净的，他欠了太多的命，他还不清的。

他浑身没有力气，动一下都要费好大的力，索性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一张脸惨白的紧，嘴唇乌黑。

他以为他很快就会死的。

“杨弃！”

是谁在叫他？

杨弃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叫他，可是太难了。

他忽然又想，是不是死了就能见到娘了，那个记忆中温柔爱笑的妇人。

费了好大的力气，杨弃才勉强睁开一条缝。他的面前跪坐着一个绿衣少年，眼角殷红，目中含泪，他周身金光闪闪，让人难以直视。

“俞…菰…”

绿衣少年一愣，看着他愈发惨白的脸。猛的抱住住他，抱的很紧，很用力。杨弃觉得喘不过气儿，不过他又想，反正自己也出气多进气少了，也没有区别了。

俞菰抱着杨弃，眼里的泪一下子落下来，控制不住。

“你不能死。”俞菰还是流着泪，脸上却是笑着，“你不能死。我拼命成神不是为了看你死的！”

俞菰说的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好累。”

俞菰说什么来着？杨弃没有听到。

他对外面的感知越来越弱，眯成缝的眼里，世界一片模糊。

他知道自己在俞菰的怀里。但他没有感觉，甚至不知道，这个怀抱是否温暖。

俞菰空出一只手拿下自己头上的玉簪插进了杨弃的发梢里。

“真好看。”俞菰说着，将脸贴在杨弃的额头上，“我救不了你，怎么办，我救不了你啊…”

“我成神有什么用呢？你要死了。”

“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好歹之前你是活生生的。”

“为什么我这么贪心，为什么我非要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就不能等等我…”

“我去陪你，好不好？”

杨弃迷迷糊糊的，又感觉身体好了些。回光返照么？终于有句话入了他的耳。

“我去陪你，好不好？”

陪谁？我么？

杨弃愣怔着。神…也会死吗？

他抬头，世界还是模糊的，可他身边的绿衣少年依旧那么清晰，那么让人欢喜。

“你…哭了…”杨弃声音沙哑，“乖，我不痛。”

杨弃笑着，眼睛依旧是眯着，他伸手抚上俞菰的脸：“终于…碰到你了。”

就像是脑里一直紧绷的弦，在这一刻，断了。

“别骗我。”

俞菰将唇靠近杨弃耳边：“我心悦你。”

杨弃耳朵痒痒的，缩了缩身子，笑容满面：“我也是。”

俞菰低头看他，怀中的人笑着，俞菰也笑，可是…刚刚摸着自己脸的手为什么…放下了啊？

“杨弃?”

怀里的人没有动静，那笑还在他脸上。

俞菰收了笑，吻上了他的额头：“怎么走得这么快？我来了。”

慷慨赴死，大概也不过如此。

俞菰迎来了他此生最大的机缘，成了神，也迎来了他此生最后的一场空。

两情相悦，爱得深沉。一人死，一人陪其离人间。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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