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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纪事[孤城闭]

第 73 章 第 73 章

用过饭不久,容槿有些困倦,倒在贵妃榻上闲闲出神。不过还没等容槿歇息够,林子骁就吩咐人抬进来几箱子东西,搁在容槿前头。

“这是什么……?”容槿揉了揉眼睛,勉强坐了起来。

林子骁指着其中一箱,“那个里头是账册,地契,银票之类的,除开我先前的,还有陛下和太子殿下赏的,都在里头了。有些现银,不多,只几千两银子,拢共收在库房里,你心里有数便是,要支取什么你自己吩咐人开库房便是了。哦对,库房里还堆着好些东西,乱七八糟的没人收拾,你后头记得登记造册。”又指着第二个箱子,“这是林家的祖产,一应田庄店铺的契纸、物件儿的册子、过往收支的账目之类的,你得空瞧瞧也好。”然后又指着后头几个箱子,“那是我的书和折子,还有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先前我只叫人牢牢守着外书房,如今你既然来了,你后头也得打通一个书房给我,这些东西我便叫人搬进来。只不过……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我这几日也是叫几个侍卫守着,但总归不方便,你寻摸几个信得过的丫头来,最好是不识字不爱说话的,今后来给我收拾书房。”

容槿听得愣愣的,这人节奏真是一刻也不停,连午休也不给。

林子骁见容槿一脸呆滞,便解释着道,“我得把全部身家托付给你,宜早不宜迟,叫你心里有个数。西边儿一天到晚想着法儿打探我的事儿,所以这些银钱地契你得收好了,莫叫外人经手。我书房里头有机密折子,也不能叫人打探。”

容槿缓缓点头,也是,这人日常处理军务,没点儿机密也说不过去。

“他们……不知道你有这么多钱?”跟那个箱子里银票的厚度一比,当初送来的聘礼简直是九牛一毛嘛。

林子骁点点头,“不清楚罢,但定是心存疑虑的。当初送聘的时候,老夫人定是打开瞧过……不过这些是我的私产,今后也是咱俩的,你得守好了,别叫人算计了去。平素侯府的花销自有公中账,估计过些时候,三弟妹就会跟你说这事儿。”

容槿好像明白过来了,“知道知道,闷声发大财,绝不露富!”

林子骁被容槿的样子逗笑了,又说道,“倒也不是要你委屈自己,只不过莫叫他们知道得太清楚就是了。这里头有江氏老夫人的部分嫁妆,是大姐出嫁的时候跟江嬷嬷商量了留给我的,你心里有数便是,也莫叫他们察觉了。”

容槿感觉自己头顶上的事情堆积如山,什么收拾库房、整理书房、清点账目、分配人手之类的,到底该从哪件事情开始呢?

这么一想,容槿只想蒙着头睡觉。

林子骁交代完毕,便拖了一箱东西到后头打通的书房去,说是要写什么批复,东宫那边紧着要的,然后叫容槿自己先歇会儿,晚上一道用膳。

容槿倒在贵妃榻上,却是睡不着了,思来想去,第一步应该从哪里入手呢?

想了想,她又坐起身来,先叫玉绡和秋草几个帮着开了库房,把东西抬进去收拾了,然后叫秋兰扶着自己到隔壁梢间去,最后叫人去请江嬷嬷来。

江嬷嬷来得很快,容槿见了她便含笑起身相迎,“嬷嬷好。”

江嬷嬷亦微微欠身,恭敬道,“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叫老奴来,有何吩咐?”

容槿使了个眼色,叫秋芳扶江嬷嬷坐下,江嬷嬷含笑再向容槿福了福,也未多加推辞,便轻轻坐下了。

“我初来乍到,对这侯府不熟悉,更是不知道侯爷的脾气秉性,只怕惹了他不快。我听侯爷说,您是看着他长大的,又是江氏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对您最是信重不过,所以我才冒昧请您过来,想跟您讨教一二。”容槿客客气气道。

江嬷嬷面上皱纹多,笑起来看着颇为慈祥和气,听了容槿这话便含笑道,“夫人客气了。侯爷一早吩咐过,叫我拿您当他一般看待,您要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容槿听她这样说,不由放下心来,对江嬷嬷更加亲近两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日虽是第一回去西边儿请安,但也能瞧出些不对劲来,我虽知侯爷与老夫人不睦,但也不知其中内情,说话行事不免畏手畏脚。况且,世家大族分隔而居的虽多,但这样一房人分两房住的,我却也是头回见。故而,还请嬷嬷教我,在这侯府该如何自处?”

江嬷嬷微微点头,“如今两边关系不善,自是与前尘往事脱不了干系……”她叹口气,娓娓道来,“老侯爷的原配夫人便是出自咱们敬忠侯府江氏,夫人端庄贤惠,同老侯爷感情颇深。可惜夫人福薄,接连诞下大姐儿和大哥儿之后,便病逝了。为着大姐儿和大哥儿有人照料,夫人死前指了贴身伺候的陪嫁女使去伺候侯爷,这便是如今侯爷的亲娘冯氏姨娘。后头冯姨娘生下侯爷不久,老侯爷顶不住先老夫人的哀求便续了弦,便是这位姚氏老夫人。老侯爷待她,虽不甚喜爱,却也极是尊重的,后来姚氏老夫人生的便是侯府三爷。其实……后来姚氏老夫人还生过一个四哥儿,可出生就没了气息,成了个死胎,老侯爷便未曾序齿,只叫人送去安葬了……”

容槿见江嬷嬷神色有些闪烁,愈发觉得其中有事,便追问道,“难不成……这四爷的事,另有蹊跷?”

“是……也是造孽……”江嬷嬷沉沉叹息,“姚氏老夫人生产那日,恰好是咱们江家老夫人的忌日,按照惯例,这一天老侯爷都会一个人在书房里缅怀先夫人,不许人打扰。可这个规矩,姚氏老夫人却不知道,因为这一日的前一日,又是姚氏老夫人本家母亲的寿辰,每次她都回娘家两三日,所以一直也没人告诉过她。只那年特别些,怀着孩子才没回去的。”

“所以,她生产之时,知道了此事,于是动了胎气,这才生下死胎?可这也不通呀,她作为继室,对这种事情也不会如此不理解罢……”容槿疑惑地摇摇头。

江嬷嬷说得口干,端起手边茶盏飞快饮了一口茶,又道,“若是如此简单便好了……那一日姚氏夫人生产,派身边女使去书房请老爷过来,可书房伺候的人知道这一天老侯爷不见人,于是便磨磨蹭蹭地搪塞起来,姚氏夫人身边的人要进去找老侯爷也被拦下了。”江嬷嬷抬起头,“夫人,若是知道丈夫在书房,却又拦着您的人不许进去,且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您会怎么想?”

容槿恍然大悟,“莫不是婆母误会了老侯爷,以为他竟然趁着自己在生产的时候,在书房宠幸了谁罢……?”

“正是……也怪书房伺候的人不机灵,这种时候竟也不晓得把这规矩禀报给姚氏夫人,不是哪里会造成这种误会?”江嬷嬷又是沉沉叹气,“那一头姚氏夫人这样胡思乱想,焉能不大受惊吓,动了胎气呀?!”

其实容槿觉得,老侯爷挑的人是没错的。书房涉及许多机密,一般挑上来的人,几乎是半个哑巴和半个聋子,不该说的话不会多说一个字,就怕遇着机灵的人,反倒坏事。

容槿正在感慨世事无常,却听江嬷嬷又说,“可是,这还这是第一层。”

啊???还有更刺激的?!

容槿以为,误会老公在生产的时候出轨已经够让人崩溃了。

“产房闹得天翻地覆,眼瞧着不好,几个得用的婆子全请进去给夫人正胎位去了,府里的女使也全调来待命。可巧那一日,大姐儿睡不着午觉,偷偷跑出房里,见人都往夫人房里去,以为有什么热闹,也跟着去瞧。大姐儿是个孩子,本不该进产房,可是大姐儿是正头主子,她要进来,门房那些人虽不明白,但又有谁敢拦着?一路等大姐儿到了里头,夫人身边的婆子才敢同她说话,问她过来做什么。姚氏夫人受了刺激,又见大姐儿在,只当她是来看笑话的,便说‘侯爷请不来,你来做什么’。大姐儿年少无知,便说‘爹爹自是不会来的,今日是我娘的忌日’这样的话,夫人听了便仔细问了大姐儿,才知道侯府还有这个规矩。”

容槿插了句嘴,“既然知道了,那便该宽心了才是,怎么……?”

江嬷嬷面上颇为无奈,“姚氏夫人是继室,心思敏感,自与咱们想得不同。她想的只怕是,老侯爷不信任她,只把她当个外人,这些事情竟然自己都不知道;另一层,她以为老侯爷不愿叫她知道,宁愿叫她误会自己是在宠幸通房,也不想她知道江家夫人的事一般。所以几下的事情拧巴在一起,夫人心内郁结,那孩子难产,出了娘胎就断了气……可这哪里是老侯爷故意要叫她误会,分明是下头人行事不当,闹出来的……”

容槿缓缓点头,亦是无尽唏嘘。

“后来老侯爷过了那一日,才知道夫人当日竟然难产,又问了前因后果,或许是心中愧疚,不忍面对,便叫人把那孩子立即送走给安葬了……夫人出了月子,整个人变得比从前多疑敏感了好些,说是要清算当日的旧账,先就把那日在书房伺候的人给打死了。老侯爷只怜她没了孩子,虽心中不悦,却也未曾计较。可那时,老奴和冯姨娘,却害怕另外一件事……”

容槿心中清明,“是怕老夫人迁怒于大姑娘罢……”

“是……大姑娘只是个孩子,并非有意。可古往今来,继母苛待原配嫡女的事,那是数不胜数,拿着此事作由头,便是老侯爷也说不得什么……也是冯姨娘对江家忠心,跟大姐儿说好了,是自己教唆大姐儿去跟夫人说这些话的,叫夫人问起来一概推在她身上。那时老奴还不解,想着大姐儿本就是个孩子,说些话未必就是有人教的。可冯姨娘便说,与其叫夫人怀疑,拿着由头苛待大姐儿,不如自己挑明了给大姐儿挡灾,这样也对得起咱家夫人在天之灵……”提起冯姨娘,江嬷嬷也实在忍不住红了眼,“咱们夫人待冯姨娘好,当初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冯姨娘知恩图报,便是夫人去了,对大姐儿和大哥儿也是真心爱护,便是对咱们如今的侯爷这个亲生儿子也还要好些……事情也果然如同冯姨娘说的那样,姚氏夫人后头倒也未曾怎么针对大姐儿,只是待冯姨娘愈发不好了……”

容槿点点头,“……这位冯姨娘,实乃忠仆。怪不得江嬷嬷您对侯爷也这样好,也难怪大姑娘出阁时,还要悄悄留一部分江氏婆母的嫁妆给侯爷,能叫他自己有私宅立足……原都是承了冯姨娘的这份恩情……”

江嬷嬷点点头,“后来夫人好容易养好了身子,整个人却也变得有些不同了。从前只是不大在意大姐儿大哥儿和冯姨娘,但那次的事情之后,便开始使出些手段来。先是禀了老侯爷,要了大姐儿、大哥儿和二哥儿全都去了她房里亲自养着。过了不久,冯姨娘便病逝了,再过了一年半载的,大哥儿也夭折了……那时夫人把我打发去伺候二哥儿,其中内情,过了这些年我也再没能力探查,当初冯姨娘和大哥儿究竟怎么死的,我也不知了。但……若说跟夫人没关系,便是死我也不信的。”

江嬷嬷说到后头,声音逐渐放低,颇有些咬着牙用力一般,“当初冯姨娘主动承认是她教唆大姐儿到夫人跟前说话,叫夫人难产,夫人必定深恨于她;至于大哥儿,没了原配嫡长子,三哥儿才能袭爵不是?”

这利害关系如此明显,容槿听了,也没办法说这位姚氏老夫人无辜。

“至于大姐儿,这黑心的……”江嬷嬷越说越气,到底顾忌容槿是主子,没有骂出声来,住了嘴,忍不住眼中含泪,再说不下去。

容槿忙劝慰着她,又问,“或许这位大姑奶奶是外嫁之女,我进来这一两日,也未曾听人说起过她。况且,昨日也未见到她,想来是未曾回府观礼了?”

江嬷嬷点点头,“是……因为她既在孝期,又是孀居,不好冲撞喜事,所以没回来的。二哥儿倒是不在意,只想着叫她回来,是她自己怕不好,坚持不肯的……夫人嫁到林家是喜事,所以没人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子提大姑奶奶,怕冲撞了喜气……”

容槿缓缓点头,愈发好奇起来,“……那大姐的夫家是?”

“正是衡国公府沈家。当初姚氏故意给她说了这门亲事,将她许给衡国公的嫡长孙,看着尊贵,实则那姑爷是个天生残废,又身子骨弱,要不然这样尊贵的身份何至于说不上好亲事?大姐儿嫁过去不久,姑爷便病死了,连个血脉也没留下,便叫大姑娘守了寡!去年英王谋逆,沈家被牵连其中,衡国公卧病在床,今年年初便也没了,如今大姑奶奶正是在孝期。哼,如今大姑奶奶虽说是衡国公府的大奶奶,但将来那国公夫人的位子也不是她的,膝下也没个倚仗,守一辈子的寡,算得什么好!”

这位林府嫡长女是江氏夫人的血脉,得了如此下场,难怪江嬷嬷恨死了姚氏老夫人。

原来天下嫡母,除了曹氏这样,也的确有姚氏老夫人这样的……容槿恍惚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曹氏在给晏晗找媳妇的时候,便提起过林家这位姑娘,那时候容槿还想过,侯府的嫡姑娘怎会嫁到晏家,曹氏莫不是想太多了?原来还有其中这样的关系……

不过,即便是嫁给晏晗,也比如今所谓的国公府大奶奶好太多了……

说到这儿,容槿又忍不住想起容菡这另一位国公府大奶奶。自己出嫁的时候她还病着没回来,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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