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剑道

千篇一律，枯燥无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了多久，一年又或是一个世纪，时间已是惘然之物。

这种空虚和孤寂之毒，侵入骨髓深处，令人癫狂，让人疯魔，如同被命运扼住喉咙般，简直无法呼吸。

沙滩，皓日，大海，是那样真实，又是那样虚幻，真实到可以触摸它们，感受那种质感，虚幻到纵使近在眼前，却相隔一个世纪的距离，两个次元的物种。

孤寂，没有波澜，甚至没有涟漪，这样平淡，可能这就是仙人的生活，可是姚烈只是凡人，没有资格做仙，也不想做仙。

数沙粒，数头发，各种手段齐出，企图将时光的流逝，推动的更快些，身旁的英灵，一个个减少，一个接着一个，将绝望的气息扩散，弥漫在整片沙滩上，渗入每一粒沙子。

骗局！骗局！船是不会来的！归乡是不存在的！

一个身形壮硕的英灵，状似疯魔，仰天癫狂大叫，是那样绝望那样悲戚，将一切的遮羞布扯下，把鲜血淋漓的现实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空虚与绝望衍生的魔鬼，终于展现狰狞的爪牙，击穿骨髓皮毛，挣扎着钻出，这一声嘶吼泣血，如一根导火线，将姚烈彻底引爆。

他再也忍受不了这一切，霍然起身，双目赤红如血，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要去喝忘川水，他要解脱。

不只是姚烈，偌大的沙滩就像巨大的火药桶，一粒火星，就会酿成巨祸，如今有了火星，轰然爆炸就接踵而至。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整片沙滩霎时间沸腾了，如同炸开了锅，一个又一个的英灵癫狂，狂奔向远处的大海，去寻求解脱。

“大哥哥你怎了？婷婷怕！”

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传来，将姚烈从疯魔的状态中暂时惊醒，只见，小姑娘紧紧的抓着自己的一角，左右摇摆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噙满了泪水，怯生生的看着自己，有些无助，很是悲伤。

“小兄弟，船一定会来的，再坚持一下”，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不知为何，不管情况如何糟糕，如何绝望，那妇人的神情却始终如一，永恒不变，自信而从容，让人羞愧。

“夫人，为何如此自信！”姚烈忍不住问道。

“我没有自信，只有相信！”妇人淡然一笑，如此回答道。

“我相信船一定会来！”

“我相信归乡一定存在”

“我相信我丈夫一定在那里等着我们！”

姚烈此时，心神之中，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杂念，甚至无法看到眼前的景物，他的耳朵中，他的脑海中，只剩下妇人，发出的自信的语言。

那妇人不过一平常家的农妇，依着简朴，气质淳朴，但此刻却如同九天之上的圣灵般，不可捉摸，发出一句句恢宏的语言，震颤着姚烈的身躯和灵魂。

这是真正的强大，纯粹的强大，强在心而不在身，不能撼动星辰，却可以超越永恒。

“我！我！我相信船一定会来！”

咔嚓一声，如同什么东西碎裂，姚烈身体晃了晃，眼中泪水滚滚，单膝跪地，失声痛哭起来，是那样悲伤无助，却又是那样的洒脱。

一世为孤儿，不知父母是何，纵使身后在社会最底层，姚烈也自认一生不弱于人，自卑和愤恨，构筑了他内心那所谓的“自信”，暴戾而疯魔，这种自信很脆弱，建立在自卑和愤恨的基石上，被现实的孤寂和绝望洪流，一触即溃。

到了现在，他终于明白，真正的自信是无所畏惧，不需要任何基石的构筑，但却如磐石般不朽，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将自己封闭在世界中，孤寂的行走着，如今却哭得像个孩童，滚滚的泪水洗尽铅华，展开新的一页。

“多谢夫人！”

姚烈擦干泪水，整了整衣衫，冲着那妇人郑重的行了一礼。

妇人轻笑，和蔼可亲，散发着母性的光辉，缓缓道：“无须多礼，这是你的路。”

“轰！”

就在此时，一声惊天巨响自远处传来，震耳欲聋，响彻虚空，沙滩上的英灵，不管是坚持下去的，还是冲进大海的，尽皆抬起头，望向远方。

一股可怕的气机笼罩四方，没有一丝波澜的大海，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刹那间，远处海面上的虚空剧烈震颤，顿时炸开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转眼间，方圆百里虚空崩溃，坍塌。

一瞬间，天地间雷鸣阵阵，九霄之上，更有银电如龙，当空穿梭，照破万里，狂暴的劲风袭来，卷起狂沙阵阵，吹的众人发丝飞舞，衣衫哗哗作响，姚烈震惊之余，赶忙将小姑娘牢牢护在身后。

“天要塌了，我们都要完了,快跑啊！”有人大吼道。

“跑去那里，已经无路可退了！”又有人低语。

在那崩溃的虚空深处，隐约可见一团团瑰丽的极光云在旋转，璀璨而绚烂，如同点点星辰遍布其上，更有洁白如轻纱的云雾弥漫，祥和至极，远远飘来，轻轻吸上一口，就可以洗去尘埃，荡涤心中杂念。

“甜甜的！”

这白雾如同棉花糖般，看上去酥酥软软的，背后的小姑娘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上一口，对着姚烈嬉笑道，姚烈无奈的干笑一声，小孩子就是天真烂漫，充满灵气，受她影响，姚烈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居然放松下来。

可怕的气机笼罩，越来越厚重，让人窒息，如同远古凶兽降临般。

“轰隆隆！”

大海波涛汹涌，更有海底岩浆冲霄，灼热的蒸汽浮空，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宛如末世到来。

“有船！”有人大吼。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震，眸子中迸射出最炙热的光芒，不约而同的望向远方。

“来了吗？”

众人尽皆心头火热，难以言喻的激动四溢，这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呐喊，如同神明低语，浩浩荡荡，震撼虚空。

“哗啦啦”

船底划破水面的哗啦声，清澈悦耳，令人振奋莫名，一道巨大的黑影，从虚空深处霍然钻出，既而滚滚云气散开，大海上的惊涛骇浪平复，皓日当空，一切都再次恢复了平静。

淡淡的云雾深处，隐约可见一道巨大的黑影，正划破海面，向众人缓缓驶来，看不清真容，但它是那样巨大，如一座小山般，有好似远古巨兽向这边游来。

“彼岸之舟”

终于，沙滩上的众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兴奋，大声疾呼起来，将双手尽皆高高举起，尽情的释放着压抑了仿佛亿万年的悲苦。

传说，彼岸之舟可以横渡忘川海，接引英灵前往常春之地，我们苦等了无尽岁月，终于等到了，船终于来了！

“常春之地，是真正存在的！”有人热泪盈眶的大吼，如同孩童般大声哭嚎。

望着远方的巨大黑影，姚烈此刻也是满脸的振奋之色，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那妇人望向远方，轻轻笑着，眸子中满是欣慰之色，好像已经预料到了此刻般，非常淡然，而臂弯中的小姑娘，灵动的大眼晴完成月牙，更是嬉笑着轻吻姚烈的脸颊，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振奋人心。

人有悲欢离合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不可能事事都是那样的美好，总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而且就在眼前。

“不！”

“那些在最后关头，放弃了等待，放弃了坚持，自甘解脱的英灵哀嚎，仰天狂啸，他们在悲痛，他们不甘，等待了无尽岁月，却在最后的一刻功亏一篑，土崩瓦解，确实这样一个结果吗？”

这是极为残酷的一幕，也是极为现实的一幕。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船！”

“彼岸之舟不存在，常春之地不存在！”

“为什么会这样！”

有的英灵无法接受这一幕，跌坐在海水中，大声哭嚎，泪水滚滚，滴滴尽皆洒落忘川，于悲伤悔恨中解脱，化成光雨，消散于虚无。

坚持到最后的众人，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人间惨剧，不在欢呼，尽皆默然，低声叹息。

“自己种下的因，无论甘苦，都要接受结的果，路也是一样，都是自己选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怜，轻声叹息道。

“这就是因果吗？”

姚烈心神剧烈震颤，望着眼前的一幕，亦是久久无语，心中却是后怕不已，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被夫人当头棒喝，幡然醒悟，恐怕现在的自己应该在无尽的悔恨吧！

“啊！不甘！......”

更有英灵大吼，因为刚刚饮下忘川水，不曾解脱，心痛悔恨无比，自己同样苦等万年，却不想临门一脚倒在这里，然而，他们的恨却大过于悔，怨天怨地怨人，怨恨那些坚持到最后的英灵。

巨大的黑影缓缓驶来，带着宁静祥和的气息，自己却要解脱，消散在虚无中，从此不存，他们悲痛仇恨，苦等万年岁月，忍受无尽孤寂空虚，竟然倒在门槛处，带着不甘解脱，看别人登船远去，最后空无一物。

“杀！要死一起死！凭什么我们要死，你们要超脱！”

那些不曾消散的英灵，杀气喷薄，状似疯魔，如同恶鬼般，就要从海水中冲出，去拉下几人垫背，最后一切却都是惘然，在离开海水踏上沙滩的刹那，身形就如同泡影般炸开，陡然消散在虚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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