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假孕
离封后大典只有两天时,黎亭再度来到龙玦的洞穴。
还在外头,他就听见了龙玦不情愿的声音,“不试,不去。”
“魔族举行大典一向如此,新后要穿特殊魔服,去看看合不合身,不用多少时间的。”
“说了不去,要是你那裁缝不够,从贫瘠之巅找两只妖去。”龙玦很不耐烦。
大典要做的准备很多,主角自然不会轻松。因为孕期身体不适,他精神不济、腰痛腿抽筋,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哪怕魔尊基本没让他操心过,一手包办,身强体壮从没经过这些的他也很难有好脾气。
黎亭目睹过他不遵循魔族礼数、不肯亲自去外界发请帖,这次是不想穿魔服。
魔尊每次劝两句,劝不动就算了,没有勉强龙玦做任何事。
有一次黎亭问起,他平静地说:“全魔界在我统治之下,自己的成婚仪式都做不了主,我还当什么魔尊?龙玦想要的我给,不想要的我不会强加给他。”
难怪他俩能成为好友,原来骨子里一样骄傲。
虽然魔尊寡言,只肯在逗龙玦开心时多说话,可他实实在在看到了龙玦的付出,嘴上不说感激,只用行动去体贴关怀。
愿意为龙玦打破原则说软话就是最好的证据。
怀孕之苦,男人逆天怀孕之难,其中种种,并非三两句可以简单形容。但有人陪伴伺候左右,龙玦倒也没出过岔子。
资深柠檬精黎亭走进洞穴,果不其然,魔尊没再劝解,和手下商讨着婚礼细节。见到黎亭,他简单地点头示意,走出去忙了。
“龙玦,怎么样?”
“别提了,这小崽子快折腾死我,我好久没睡过安稳觉了。”龙玦脸上难掩疲惫。
从最初的不看好,到现在看到魔尊的忍让宠爱,很难再劝分。但黎亭还是想再确认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他可能没办法像你爱他那样爱你。”
“我有的是时间。”龙玦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他这辈子不可能再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就算慢一点,我也一定会让他爱上我。”
无与伦比的傲气让黎亭震撼到极点,这样的龙玦甚至让他觉得,他想要的未来一定会实现。
就这样,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此次大典汇集了妖魔两界修士,人界亦有不少修士慕名前来,人海一眼望不到头,声势极其浩大。漂亮的腐心花一路盛开,阳光明媚,正是庆典的好时候。
龙玦怀孕已近四月,容不得任何差错,黎亭怕他累着,一直跟随左右。
前礼成,吉时将至,喜娘带着两位新人下去换衣服,黎亭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总感觉人群中有人注视着他,他转头一看,一眼发现了清仪与剑无尘,他们旁边,竟然还坐着大小长老。
“清仪!小长老!”故友重见,欣喜油然而生。
清仪一如既往的温柔,笑道:“黎亭,好久不见,事情可还顺利?”
小长老也豪爽地将酒递过来,“魔界琼浆果然香醇,你尝尝!”
“看到你们太开心了,你们怎会来参加大典?”黎亭边说边从乾坤袋里拿出数种妖界特色美食。
“与魔尊相识,正好出来走走。”清仪冲剑无尘眨眨眼,“无尘,听说妖界的雪原水泡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咱们何时去?”
剑无尘捏着酒杯,不敢与清仪对视,频繁抖动的眼皮透露着羞涩,“随时。”
啊啊啊,清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雪原干什么,又要勾引自家剑修,看他出水了是不是!
这事儿简直不能深想,黎亭干咳一声,决定和单纯如白纸的小长老玩耍。
却见小长老面色通红,不着痕迹地扫了清仪剑无尘一眼,又偷瞄大长老,眼里都是暧昧的春色。
怎么回事!才不过几个月,什么都不懂的娃,就能听懂内涵话了。大长老,你这个老色批,拿着情趣小套装对小长老做了什么,还我那个无邪的小长老来!
黎亭顿觉自家的好白菜被猪拱了,作为单身狗遭受到了双倍暴击。如果给这时的自己来一段bgm,那一定是秋风萧瑟,无比哀怨的阴间音乐。
与剑无尘眉来眼去了一番,清仪抽空说:“都怪无尘,本来我想叫小董来的,他非让小董去历练。要是小董在,也能和你做个伴。”
可不是吗,董御姐,你在哪?为什么终究还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对对对,谷里几个弟子听说黎亭在这边,也吵着要过来,不过大师兄没让,让他们镇守医修谷。”小长老热情地说。
那是大长老不想有别人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小长老呀,可长点心吧,被大长老吃干抹净还被哄得找不到北,这辈子都栓死在他身上了!
黎亭带着怨气,围观的妖魔却啧啧称奇,投来诧异的眼光。一个筑基修为的人,竟然能与四位位高权重的渡劫期大佬同坐,大佬们还对他亲热有加,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拉了会儿家常,喝酒的小长老忽然欲言又止地看过来。
趁大典钟声响起,其他人的注意力被分散,他把黎亭拉到一边,“群主,你和你家那位怎么样?上回我给你的药……用了吗?”
“用了用了!”最近醉心炼器,又从信男小张处得知大小长老在外游历,不忍打扰的黎亭一直没和小长老说龙玦吃完药怀孕的事。
“龙玦能怀孕,今天的大典得以举行,全靠你的生子药!大长老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存在,成功率那么高,一次就怀上,太棒了。”
“什么,龙玦?”小长老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吃生子药的不是你吗?”
“我怀哪门子孩子。”就算他有那方面的想法,愿意给段栖云生,可连实体都没有的鬼主有那能力让他坏吗?
“不对啊……”小长老皱眉,“不应该啊,怎么会是龙玦。”
“有什么该不该,他就是吃了……”话未说完,龙玦座下小妖忽然来叫。婚礼大事以两位新郎为重,与小长老叙旧的机会有的是,黎亭当即告辞跟上。
大典的流程并不繁琐,黎亭帮着整理衣摆、拿酒杯和其他道具。一切都很顺利,就连激烈反对的龙玦父王也被魔尊想办法请来了,就算全程黑脸,但到底没有发飙。
魔尊与龙玦穿着大红喜袍,头上配着相同的龙冠,在蓝天与花海的映衬下,显得俊俏不凡。最后一步说祝词时,龙玦说着霸气的爱语,而魔尊看他的目光,竟带着隐约的笑意。
黎亭第一次觉得,魔尊的态度早就在对龙玦日夜的呵护中软化了,早就有一点动心,只是笨拙的魔尊一直没有发现。或者说,发现却拉不下面子承认,以孩子为幌子罢了。
诸事皆毕,只等一句“礼成”,龙玦就是盖戳认定的魔界新后。
就在此时,放松的黎亭右眼皮一阵狂跳,马上,他听到一道男音:“且慢。”
仪式举行时众人保持安静,这句话引得所有人侧目。只见龙五悠然从人群中走出,舔了舔只长出半截的牙齿,“魔万重,你真要娶龙玦吗?”
凤星跟在龙五身后,美艳的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我日,千防万防,怎会在这种节骨眼让这两只疯狗出来咬人!
火气直冲黎亭大脑,他立刻想冲上去让龙五闭嘴,魔尊比他更快。
“喜事不见血,但若你再挑事,我有一万种让你不流血死去的办法。”
“别呀。”龙五讲话还有些漏风,显得更加猥琐,“大伙都知道你把孩子看得重,龙玦针对你的弱点,果然让你就范。但如果我说一切都是他骗你的呢?龙玦,如果你根本没有怀上孩子,他还会要你吗?”
“神经病!”黎亭实在气不过,“龙玦吃生子丹,已经怀孕四个月,早已有定论的事,岂容你在这胡说八道?”
“生子丹?”龙五嗤笑道,“凤星,此事由你一手调查,你就和这些无知人详细说说生子丹。”
凤星故意缩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伤心道:“魔尊与我分开,是我没有福分。但我无论如何不能看他掉入圈套,打听好久,才知医修谷的生子丹,对妖修无用。”
“一派胡言!”黎亭压下把凤星爆锤的冲动,“做生子丹的医修谷大长老今天就在此,让他告诉你这个渣男能不能用!”他看着小长老的方向,“小长老,请帮忙解释。”
小长老讲义气,一定会给出铿锵有力的说明,当场打脸凤星!
然而,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小长老站起,一脸为难,挠了挠后脑勺,“黎亭,我以为生子丹是给你用的,它……它只对人类修士管用,龙玦是龙族,生子丹不会起效果的。”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将黎亭击中,他完全傻了。可转念一想,他觉得不对,“不可能,医者确认过,他就是怀孕。”
尽管于心不忍,小长老还是摇头,“人与妖身体差异很大,男妖不可能因生子丹而孕,一定是哪里搞错了。也许求之心切,造成错觉……”
也就是说……假孕?
寒气从脚底一路往上,黎亭张了张嘴,无法发出一句言语。心理学上确实有这种说法,很想得到某事,到某种程度,有可能产生痴念,产生已经得到的幻觉。
龙玦……难道搞错了吗?这些天的反应,也只是心理作用作祟?
他转头望向正中心的人。
龙玦眉头锁得死紧,嘴唇毫无血色。大红衣服穿在身上,显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龙五又得意洋洋道:“魔尊,没有你的孩子,你还要他吗?不会生蛋的男人,值得你用半生陪葬,被全天下所有人耻笑吗?”
这话让龙玦浑身一震,抬起眸子望着魔尊。ぷ99.
魔尊面无表情,并不看他,脸色黑得像锅底。
“万重……你不信我吗?”龙玦自己也不太确定,话里并没有多少底气,但他还是倔强地求一个答案。
魔尊不发一言,扫了他一眼,眸中已带上彻骨的寒意。
那种决绝让黎亭如坠冰窟,更别说龙玦。
他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眼睛毫无预兆变得通红。
眨眼间悲喜调转,原本舒适的风,此刻尽显凄凉。
“……我还以为可以。相伴千年,我以为可以捂热你,原来没了孩子,我什么都不是。”话已尽量平静,但从龙玦不停发抖的后背可以判断,他此刻多么心如刀割,多么害怕,多么无助。
他大笑三声,一把掀下头上的宝珠,一头发丝随风飞扬,眨眼间,眉发全白。
大胆求爱,毫不退缩,愿意为魔尊吃生子药。虔诚地将真心捧在双手奉上,那颗心却硬生生被打落在地,在粗粝的地板上摩擦,血流不止。
伤痕入骨,一痛千年。
龙玦依然在笑,不似以往的桀骜,而是看破一切,不再在乎的嘲笑。不能怪别人,只能笑自己。
那嘶哑的声音像一把手死死攥住黎亭,他全身麻痹,难受之极。想上前抱抱龙玦,安慰几句,却见他如断线风筝般跌倒在地,眨眼之间面色铁青,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呼吸都微弱起来。
病来如山倒,他无力维持住人形,在地上化成一条小龙。鳞片已完全失去光泽,变成病态的灰白色,奄奄一息。
一滴泪,从紧闭的龙眼中无声地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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