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朕才不乐意做皇帝
“会的。”
麦芽儿觉得这样不错,人不能靠仇恨活着,总要有旁的追求。
“我爹说了,只要想做,就能做到。”
麦二牛有没有说过这种话,根本不重要。她说有就有,阿夺说有就有。
小姑娘眼中有光,微凉的发梢被风吹到阿夺脸上,让人心里比脸上更痒。
“好。”阿夺听到自己这样说。
春风微寒,地气升腾,草木疯狂生长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到。蝉鸣鸟叫,月影迷离,树影婆娑,这样的春天,似乎一切都来得及,在这样的春天里似乎一切都有可能。
陈家庄这个小地方,河底泥沙覆盖之下, 也正在焕发生机。
……
京城,霍炀批完折子,看到新送来的消息,当即冷笑。
“河北道那些人越来越猖狂。真当以为朕无人可用?老子会怕这群走狗?”
“假以时日,舍了这些人,我大盛也有人可用!”
小太子霍元捧着一盏茶水,翻看国师让人送来的单子,脸色有些难看。
“国师还要祭河伯。”
河伯,是传说中黄河的水神。国师说的祭祀,便是人祭血祭。
“疯子,那就是个疯子!愚昧至极的疯子!”霍炀气得瘫坐在椅子里,盯着桌案上大摞的折子,气不打一处来。
“但凡其他地方能有清河县十之五六听话,也不至于此!”这位九五至尊的帝王,倍感挫败。
他知道自己的政令没有问题,无论是修浚水利,推广良种,还是小学堂。无一不是利民之本。可其他君王政令不出京都,他的政令是出不了清河县。
除了清河县,其他地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出现。人也杀了,也砍了,可终究没有大的改观。
官员忙碌,百姓疲惫,看似什么都做了,可什么好结果都没有,甚至比原本还要糟糕。
“缺粮?我大盛绝非没有良种!户部这些人,到底怎么干活的!”帝王一怒,若是以前宫人定然会跪一地。今日殿内很安静,这里没有其他宫人,只有皇帝与太子两人。
没有跪地疾呼的万岁,也没有宫人们紧张的呼吸声。
太子霍元放下杯盏,脸上挂着笑,没有小时候的沉闷,反倒是因为去年白龙鱼服出去一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情,多了几分少年锐气。
“四季商行的消息,查完了吗?”他问。
话音刚落,就有人匆匆走入宫殿,双手奉上两本册子。
“陛下,这是刚送到的消息。四季商行的少东家最近动作频频,从去年开始四季商行商号下的粮铺开始教掌柜和伙计农耕之事……”
启蒙粮铺伙计,选出合适的人专门游走于田间地头,根据农书所写,为那些农作物出问题的百姓提供帮助。
这是四季商行最大的异动。
霍炀翻看那本农书,见内容详实,从简单的分析土壤性质、不同土壤适合什么农作物、如何改善土壤肥力,再到虫灾和病变时应如何补救、以及简单的育苗育种,包揽许多内容。
他当年作为麦二牛时种过地,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分类框架也清晰,竟有目录与页数,这简直是为所未闻的。只见过说书演义有定场诗,可那是吸引人的噱头。这样简单把内容清晰罗列出来,放在书籍前几页方便查阅,可以说是开了先河。
再看具体文字言语直白,竟和市面上的书籍不同。这样的书,哪怕直接读出来,不识字的百姓也能听懂。
霍炀心中大受震惊,不知不觉已经粗略将一本册子翻完,终了遗憾道:“还没写完,再往后怕是要写水渠引水和疏密种植,后面就不是区区卖粮人能做到的,只能由官府牵头。”
“土、肥、水、种、密、保、工、管。这八个字,这本书只是开了个头,用简单的话说与百姓听。”
暗卫出身的咸休不事农耕,听不明白这样的话。小时候被按着种过几天粮食的霍元,却听出了些门道。
他道:“我们要找到写这本书的人,这样的人,才是我们需要的。”
霍炀没有说话,将农书递给儿子,开始翻阅另外一本册子。这册子是暗卫们搜罗的消息,记录着农书是什么时候在民间流行起来的,又产生了什么效果。
霍炀粗略看完,只觉得心中沉重。
“好!” 他道了一声好,却没说要把写书人找出来的话。“时刻盯着四季商行,再有新书,朕要第一时间看到。”
“是。”咸休领命退下。
霍元有些不解,他已经粗略看了几页,知道这样的书是如何重要。
“父皇,这样的人才应该找出来,流落在民间太可惜了。” 霍元已经开始畅想,找到这位能人异士后,朝廷会有多大的作为。
“这样的人,一定要重用。”
霍炀将手中册子塞给他,声音沉闷道:“我儿,你可看清了如今朝堂上的形势?我登基八年了,这八年如同深陷泥沼,勉强才没坠入深渊。如今朝堂上的人分为三波,一波是那些自诩老臣的前朝官员,一波是拥护国师神迹的,剩下的都是见风使舵之辈。 ”
一国之君坐在桌案上,冷笑道:“你说,那人来到这样的朝堂,可会为朕所用?即便为朕所用,又能有几分用? ”
霍元略一思索,摇头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有。”
正是壮年的帝王大手一挥,“朕等他自下而上拧出一股劲!四季商行无偿提供给百姓这样的农书,我不信没他的手笔。这定然是个不计名利的大才之人,这样的人留在民间反而更好。”
霍炀从林直那里吃到了甜头,越发笃定从最底层开始,才是有志之士要做的事情。如今清河县的势头,让他做梦都能笑醒。
霍元问:“父皇不怕他们搞事情?”
这对天家父子,比寻常帝王家要亲厚几分。作为太子的霍元,倒是敢问这些,他没有兄弟争权,也不怕父皇猜忌,需要忌惮的东西不多。
可谓是敢说敢问。
“你爷爷和你爹就是刀枪剑戟打出来的江山,你以为老子乐意干那种九死一生揭竿起义的事情?要不是逼得没法子,谁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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