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千年

双手略显生涩地打出一道道复杂繁琐的印诀，那血雾飞快凝结成各种不同的神异纹路，在香炉上蔓延生长着。那黄澄澄的香炉微微震动着，但只是稍微挣扎过后，便略微无奈的接受了现实。

“呼～”消耗了一点精血的董小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他的面色有点苍白，看着虚弱。

他握紧了自己苍白的手掌，旋即松开。

有点酸痛。

果然，这些印诀还有用……也是，小鬼都有，这些东西怎么说也不会失效。只是还未曾修行的凡人之躯，承受这几式印诀也会吃不消……修行的日程得加紧了。

看着眼前这个被血丝缠绕的香炉，董小七心满意足。药小家普通的晋升之道济世家一途，仅仅只可修行到天鬼，接着便不能往上了。此道神祭之流，便可让它直至通劫！

先不用管它了，等上一两天它自己就可以破茧重生了。少年暗暗思索着，随后看向阎王府周围的小鬼们。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鬼们被吓得不轻，它们只知道一个同类，被眼前这个少年噼里啪啦一下子弄“没了”。几乎是董小七扭头看向它们的时候，就惊恐地四散飞走了。

顿时，不大的前堂更显得混乱，群魔乱舞。这些小鬼们都想避开少年，但是又因为阎王府的限制，再逃也逃不到哪里去。

有用么……少年心底默默嘀咕了一句，随后走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阎王府前面，确定了一处机关后，他用苍白的指节有规律地敲击着一处小瓦当。

“当，当当，当。”

指节敲击在阎王府的小瓦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即使小鬼们呜呜叫着飞舞，都阻挡不了它的传播。

铃铃铃

突然，黑红楼阁里传来一阵铃声。

少年可以察觉的到，小鬼们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这更让少年确定了几分。

铃铃铃

一扇小木窗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只黝黑的身影抱着和它体型极不相符的铜制摇铃，从窗沿递了出来。

那是一只摇铃小鬼，这只摇铃被它，或者是他祭炼成了阎王铃？

董小七伸手接过了铜制摇铃。多年以来的眼力，让他觉得这是一只不错的阎王铃，它身上的花纹略显古朴，但是色泽是绝对的上佳。看来这只摇铃小鬼没少养这只阎王铃。

这破旧的售鬼斋里，“宝贝”还是不少。

稍微发散思绪，少年很快就回过神来，转身面相前堂飞舞乱窜的小鬼们，持阎王铃的那只手微微一转动，清脆悦耳的铃声仿佛直击小鬼们的内心。

铃，铃铃

少年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快，一段悦耳的铃声自他的手中传出。少年演奏出的铃声仿佛具有不可言喻的力量，那些小鬼们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沉重。

直至三息过后，所有飞舞的小鬼坠落，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刻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瞬间钻入那阎王府的一扇扇小木窗。

“清闲了……”少年面不改色，将手中的摇铃塞回刚开始送出来的那面窗。

一双小手抱住了铃铛的铜柄，好像很吃力地把它拖拽进去。

完事了。

“呼～”少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现在不能闲下来，事情都得做完，不能留着。

董小七顿了顿，仔细环顾了一眼整个前堂。

所有的桌子，椅子，摆件儿都落满了细密的灰尘，放眼望去一片灰蒙蒙。

入目之感只有二字——老，旧。

这不行，太老了，得去后院井里打两盆水来撒撒，顺便再擦擦，面上的功夫得做足。

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一点虚汗，便毫不犹豫地撸起身上青色锦袍的袖子，露出里面的短衫。快步去到后院。

正午的太阳透过林立的楼阁倾泻而下。只是不管这日光多么明媚动人，多么生气勃勃，但是一落入这荒凉冷清的庭院，就让人觉得好似变了一丝丝味道。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一种空虚和落寞。

冷清让阳光染上了本不该有的气息。

二话不说，少年从边上提起一个不算大的木桶，在院中井边寻来一根看着结结实实的麻绳，紧紧地系在木桶那快要发霉的把儿上。

董小七深深地看了木桶一眼……这里到底落魄多久了，连个水桶都怕不是用了快十年吧！

哎，谁叫这原身穷呢，天注定的这可没办法。

念及于此，少年又落魄地摇了摇头。

他穷何尝不是自己穷呢？

“噗通！”

幽深的水井中传来重重的落水声，接着便是井中水波荡漾，一阵阵涟漪触在狭小的水井的回声，似乎让这冷清的庭院都悦耳了一般。

“呼！”少年力气一沉，接着发力，没两下，那看起来并不算得上轻的水桶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提了上了。他的手臂微酸，手指发白。

这么大一桶水，回去得连着地板桌椅都擦擦。

原身的身子骨依旧不怎么样，提桶水摇摇晃晃的，到前堂都洒了不少。从柴房摸了块油腻的抹布，丢进水桶里拧了拧，全是油。

少年怀疑这桶水光洗抹布都不怎么够用。

但是他还是尽力地擦着已经扫过一边的听石地板。幸好前堂不怎么大，没多久就干净了，连同桌椅柜台，看起来都是焕然一新，油光发亮……

那桶井水还有一半，不过已经染的乌黑，显然这售鬼斋没有怎么扫洒过，难怪生意不好。

董小七擦了擦头上的汗，提着半桶污水出去，顺着门口那高高的台阶就倒了下去。

随后将木桶放回到井旁。

“终于可以悠闲一下子了……”董小七坐在柜台后的木椅上，翻阅着从这售鬼斋里搜来的纸质书籍资料，包括账本。

账本虽然草草看过一眼，不过眼下并没有别的事情，所以并不妨碍董小七再看一遍。

坐在柜台后面，腰靠着椅背，双脚搭在柜台上，好不自在。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泛黄的古纸，眼睛慢慢地扫过这一本账本上的墨字。

看样子这售鬼斋的光景还算是勉勉强强，不至于惨淡……董小七在心里嘀咕着，不疾不徐地翻阅着一厚厚的账本。

账本合起来大约有一扎来高，因为售鬼斋的账本一年换一本，按理说应该有很多本的，但是少年在这里只找到了三本，或许还有其余的，没有被他发现罢了。

一本同元二年，一本同元三年，一本同元六年。

同元六年……今岁的账本。显然是那本第一次看见的，还没有书写完的，仅仅只记录到了七月多。字体有对比，三月前老练深沉，其后便是稚嫩的中规中矩。应该是原身开始书写了。

董小七抬头，余光撇了一眼柜台上那个深处阴暗角落的笔筒里的毛笔和外面的砚台——上面还有丝丝墨迹凝固的块状。隐隐约约还散发着不同的气息。

“韵墨子……”这砚台不简单啊，能孕育出小鬼不是至情之深，便是历经岁月沧桑而诞生灵智……闻起来有股浩然之意……要晋升灵鬼了？是要追随圣人一途吗？

董小七一下子就察觉出了奇异之处，纵横一间千万年，该遇到的该见到的都见过了，一双犹如奸商的眼睛似乎可以一下子看透事物的外表，直至内心的价值。

圣人一途……牵连太多事此间有没有圣人都不一定，就算有，也不是我现在这一届凡人所染指的。不过一介鬼物，也入的了圣人法眼，也算是它的机缘造化，福报不浅啊……上辈子一定是个好人。

只不过，不知道是哪道的圣人。

“咕咕～”肚子突然传来不争气的叫声，使得这个正陷于思索中的少年，也神情徒然一滞。

这就是饿……已经有几千年不曾感觉到这种凡人所需了。他一拍脑袋，看来自己心中无论怎么警示自己已经等同于“跌落凡尘”，但是却依然无法从那仿佛快要触及天际的高位中回过神来。

欲念不可有。

但是少年还是摸了摸肚皮，果然还是饿了，得去找点东西吃了。不能一直饿下去，这不是个办法，得亏这原身还有点储蓄，不然自己得去山上过了。

之前翻遍了这间售鬼斋，就只找到一个钱罐子，塞着满满的铜板跟鬼钱。董小七伸手进兜里，摸出五个小鬼钱，是之前抓的一把，铜板他还不打算用，先留着吧。

少年起身，走到门口。

正午的阳光也不对这破旧的售鬼斋吝啬，大把的阳光如瀑布般倾泻在售鬼斋的门口，照得董小七根本不敢抬头，只得伸出一只手掌挡在额头处。

对面就是高大的酒楼食铺，但是董小七不想去。他怕消费不起，也怕把胃口养叼了。

所谓穷文富武，自己若是冒冒失失地步入修行，所需的鬼钱鬼物可以把他给麻烦死。

稍微站了一会儿，董小七就感觉到了烧灼之感。

“还是要自己去找铺子。”董小七无奈了一句，迈脚走下了高高的三级台阶。

“卖烧饼喽！”

好巧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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