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黑龙的神子5
对于付丧神们私下的交流,天野七绪完全不知情。
稍作放松之后,一整日奔波的疲惫感突然漫了上来,天野七绪才一躺下,很快就坠入梦中。
过分安静的黑暗之中,头顶似乎有一丝光线透了过来。下意识地向那缕光线游去,身边的水波荡漾出纹路,开始出现了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似曾相识的声音浮现在脑海中,它低声吟诵,似乎在感叹,又仿佛是在可惜什么。
【……就连此处也彻底荒芜了啊……】
天野七绪下意识低头,不知何时她已经身在云层中,下方的湖水平静无波,附近的庭院也已经荒凉破败,树木杂乱无章地生长,竟无一丝人烟。
【水源开始浑浊,气流出现紊乱,人类一味地互相争斗,就连草木都枯萎了。】
仿佛不忍再看一般,天野七绪发觉自己的视线大幅度上移,越过湖泊、群山,一直回到云层之上,她缓缓向前游去。
【——那就,移居近江的湖吧。】
她听见那个声音这样说:【……就算不在京都,也能够守护人们的生活……】
然后它就这样,从空中离开了。
或许是云层中的光芒太过刺眼,也或许是梦中的它催促着自己醒来,天野七绪睁眼后,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刚刚的梦……就像是她曾经住在神泉苑的湖水中一样。
她记得神泉苑的繁荣,记得曾经到此的人们是多么虔诚,也记得这里是如何变得衰败,直至渺无人烟。
这……应该是龙神的记忆吧?
窗外天色已经亮了起来,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如这几年来在家里的日常:“姬君,换洗衣服和洗漱的东西都拿过来了,需要我送进来吗?”
药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天野七绪坐起来感受了一下,难以相信自己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居然还能这么精力充沛。她连忙捋了捋睡的有些杂乱的头发,回答道:“我过来拿就好!!”
黑田长政就算不欢迎天野七绪的出现,也不会在吃穿用住这类杂事上为难她。正相反,黑田长政堪称贴心的让人送来了崭新的衣物。
翠色的外衫,嫩黄色的内衬,不管内外都没有黑田家的家纹,是天野七绪穿到任何地方都算合适的服饰。
将自己现在位于京都,接下来准备前往神泉苑的行程迅速告知兄长,天野七绪飞快打理好自己,一拉开门,以前见过的红发少年已经等在庭院中了。
宫本武藏的性格就如同他灿烂的发色一般,热情洋溢地说:“神子殿下,长政殿下已经在会客室备好茶点,邀请您过去!”
天野七绪往外踏出的动作一顿,发觉宫本武藏根本没意识到他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忍不住开玩笑一般说道:“我记得你是……武藏对吧?昨天晚上,甲斐守大人并未承认我是龙神神子,你这样称呼我,可能会给黑田殿下带来麻烦哦?”
宫本武藏愣住,挠着头说:“啊?会……会吗?可是殿下您……的确是神子啊?”
与政治、谋划都毫无关系,性格率真自然,如果黑田长政是想让宫本武藏来替他提高一些好感度,那不可否认,他成功了。
天野七绪笑起来,不再逗弄这个明显一根筋的少年,在得到能够携带自己的家臣(刀剑)们一同前往的肯定后,天野七绪与异常沉默的刀剑们一起走向会客室。
黑田长政在会客室门口,以平等的姿态将天野七绪迎入房间,下意识地打量了一圈她的家臣们。
年龄跨度不小,各个姿容俊秀,看上去都像是外邦人,唯一一个穿着古朴的又是一个头发皆白的青年人。除了那个黑发的少年一直跟随在神子身边,其他人都还是第一次见。
黑田长政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与天野七绪对坐于桌前,绝口不提院中的另一位“龙神神子”,先发制人道:“殿下,自您从安土城中消失后已是许久未见,不知您于深夜来到黑田家后山是有何事?”
天野七绪略一犹豫便直言道:“或许说来有些奇异,但一日之前我还在堺市,突然之间便到了这里,我们也是从洞窟中出来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京都。”
黑田长政却没怀疑,反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是因为龙穴吗……”
龙穴?头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天野七绪暗暗记下,等与哥哥见面之后再作询问。
黑田长政又冷不丁转了个话题,问到:“殿下,既然您已经前往堺市,敢问您是否已经得到了龙神宝玉?”
保管龙神宝玉的星耀一族就在堺市,黑田长政能想到这个也不奇怪,但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天野七绪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坐直了问道:“……黑田殿下,难道您也是八叶吗?”
面对龙神神子,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抛开政治关系,能够成为八叶,也意味着得到了龙神的认可,足够优秀的人才能获得这样的身份,然后去保护它的神子。
或许是神子与八叶之间确实存在奇妙的吸引力,黑田长政想到昨天傍晚时刻的异象就觉得想笑,三颗光球突兀地出现,直冲向坐在“龙神神子”另一侧的三人。
与天野七绪曾经有过接触的三人。
黑田长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反问道:“龙神的神子,难道没有办法分辨出自己的八叶吗?”
天野七绪一愣,知晓以黑田长政的性格,这样的问题必定事出有因。
龙神的神子是否能辨认出八叶?按理来说自然是可以的。神子的力量来自于龙神,八叶守护神子的力量同样是由龙神给予,力量出自同源,互相之间当然是能有所感应的。
天野七绪便不再追问,既然黑田长政想要试探什么,那便光明正大的来吧。她闭上眼,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
这是来自龙神的力量,龙神是支撑此世存在的根源,它的力量就如同空气一般,充斥在这个世界中。
最强的力量团是天野七绪自己,而在附近……还有三个发出回应的力量源头?!而且最近的,果然就在自己旁边!
天野七绪下意识睁开眼,果不其然看到黑田长政略显复杂的神情。他抬起手,身上灵力涌动,泛着浅浅的白光。
最后的一丝疑问也得到证实,黑田长政长出一口气,微微低头道:“……黑田长政,天之白虎,看来至少是现在,我不得不和您绑在一起了啊,神子殿下。”
最近的光团已经证明了就是八叶之一,那剩下的两个光团呢?天野七绪这样问出口,黑田长政笑了笑,朝外喊道:“武藏!把柳生君一起带过来!”
天野七绪惊讶:“柳生?柳生宗矩吗?还有,难道武藏也是……?”
黑田长政仍然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只说天野七绪既然是龙神神子,自然能够分辨出来。
刀剑们等在会客室外,但里面的声音并未特意放轻,以他们的听力自然能够听清里面的交谈。
压切长谷部同样在外等候,不过并未与鹤丸国永等同僚跪坐在一处。现在至少在明面上他仍然是投靠黑田家的武士,听从黑田长政的命令。
在这个世界半月有余,对于那些最基础的知识自然也有所了解。龙神、神子、怨灵、八叶,只要提起其中一个,必定会牵扯出其他几个。
自己的审神者是龙神的神子,她的真实身份是信长公的女儿,而同样是前主的黑田长政则是神明选出保护神子的八叶之一……一个又一个事实砸在脸上,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一个更令人震惊。
而此时,房间内的话题更是突兀地拐向了一个难以预料的方向。
在宫本武藏活力满满地跑开后,房间内的等候时间有些过于安静,天野七绪却突然向黑田长政问道:“长政殿下,您似乎对我有所不满?是因为我是龙神神子,还是因为我是织田信长的女儿?”
黑田长政似乎有些惊讶:“……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天野七绪不受影响地继续说:“不对,应该说……您是不满于出现一个不受您掌控的龙神神子吧?如果是您无法掌控的存在,立场与行动自然也不受您控制,对于长政殿下来说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黑田长政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却是突然大笑起来,语带赞赏:“不可否认,我原本的确是这样认为的。神子殿下,您的所有身份都代表着一种意外,在如今的境况下,您的一言一行都会对天下大势造成影响。”
也因此,他才会选择推出一个尚处于懵懂状态的“龙神神子”。
“如果您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那么我会按照我的想法行动,因为我相信我的选择会比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神子’要更加正确。”黑田长政毫不隐瞒地说。
随即话锋一转,他笑意也越发明显:“但是,您比我想象中的要优秀太多了。您拥有的身份、您的选择和态度,都证明了您并不是会任由他人摆布的无知者。”
“您这样的人如果成为对手,对我来说也是一件极难处理的事情。而现在,既然我已经成为您的八叶,我暂时不用考虑该如何对付您了。”
“我会跟随在您身侧,完成八叶的使命。”黑田长政这样说。
得到了黑田长政的亲口保证,天野七绪在心底稍稍松了口气,也不避讳地说:“我的立场必定是与织田家站在一起的,但在我们真正成为敌人之前,我作为龙神神子,一定会优先完成神子的使命。”
尖锐的气氛渐渐淡化,黑田长政也放松了许多。
宫本武藏还未回来,黑田长政便如同闲聊一般问道:“那么神子殿下,您接下来准备如何行动呢?”
天野七绪想到压切长谷部昨晚提起的地方,便回答道:“那些本不该出现的鬼——找到他们的根源进行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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