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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源水一径润春风

第173章 第173章

丹朱亦是润玉的叔父,但他的心中只被旭凤占满。他知晓荼姚的手段,可他只觉不是人人都似她那般恶毒的…他是从来未曾认真考虑过润玉的处境。

但这一切,能与旭凤的性命相提并论吗?

许久后,宫室都静了,月上中天,星辰弥漫。

彼时夜间,璇玑宫外气温骤凉。

送走丹朱后,发呆了很久,源儿踟蹰,没有回璇玑宫,而是脚下一转,去了毗娑牢狱的方向。

……

人界。

西启的皇宫已经很有年头了,不少地方经过修葺,已经看不出来曾经的模样。

润玉信步度过弯绕的回廊,想起与源儿一同在人界看雪的情景。院中的红梅不在了,甚至很久以前那株桂花也不曾在了。

符鸢早已挪了宫殿,漫漫飘娜的金纹黑帐下,躺在贵妃榻上的符鸢惊醒过来,双眼瞧着突然拉开门扉出现的润玉,有些不知所措。

“齐儿…”

这是一声很遥远的称呼。润玉垂眼瞧着符鸢那张已经不用面具遮掩的面目,却不知从何说起。

“齐儿,你,你怎么下人界来了。”

符鸢从榻上起身。

润玉问,“彦佑呢?”

符鸢恍然,“彦佑这几日均守在花界,怎么了?”

润玉眸中是蕴藏的淡漠。

“娘亲既知道有多少人觊觎源儿,如今是觉得,现下高枕无忧,便可将源儿的身世到处宣扬了吗?”

“齐儿,你在说什么?”

符鸢阵阵心疼,“我知你还在恼我几百年做出的混账之事,可是当时我别无选择…齐儿,你当真要困着天主,你可知道那不是你能承受住的力量。”

“娘亲既不愿回到天界,就束缚好彦佑。源儿她身怀净水之事,若是彦佑再敢利用半分,便他是娘亲收养也好,我必不会有半分心软。”

润玉冷声,太微算计他,簌离又何尝没有一丝私心。她早察觉源儿的身份,若不是要那一场血腥的残忍,她怎么掰着天主往她的鲤儿这一方倾斜。她知道,至少源儿有足够的能力救回润玉。

簌离是如此想过,她不要润玉和太微再留一丝情义,一定要他们不死不休。不这样做,润玉怎么会有恨,怎么会去争,怎么会去抢?所以,她任由发展,死不足惜。

符鸢满面哀恸,“齐儿,你放心,我不会叫他去打扰天主,你也不要…太执着…”

她对润玉有愧,愧到始终不敢日夜相处,又怎敢在天主面前出现。

润玉无动于衷,他并非恼恨符鸢,只是想起那日彦佑理所应当觉得源儿就该搭救锦觅的嘴脸,他只想劈了那条蛇。彦佑也好,锦觅也好,没有一个人能及源儿万分之一的重要。

他从后悔谋夺天帝之位,因为只要太微得势一日,源儿就不会安全,他怎么能容忍对源儿的伤害来自他身边之人。

符鸢说源儿的命运他承受不起,可他千转百回,是因为源儿才被救赎。他前世那样孤独,那样期盼的东西,今世是源儿全部给了他,他好不容易才得到。源儿是属于他,只属于他的,任何人都不该去窥想。

彦佑倒是知道了源儿的力量,他并非贪得无厌的坏心之人,也不过是想让源儿救一救锦觅。那一日,他只是想向润玉求证源儿的身世。

润玉断然拒绝,彦佑恼怒口不择言,更是自此弄丢了靠近源儿的机会,只好情绪低低继续固守锦觅身旁。

一朵寒冻冰冷的霜花之中,被无尽寒冷包裹。

困顿其中的锦觅仿佛又听到了那个让她意动的名字,听到有人模糊地说着什么话。

“锦觅,我想,旭凤他一定在等你…”

有人又焦急地说:“锦觅,我已寻到了救旭凤的方法,你要醒过来。”

旭凤,凤凰…

沉溺在一股温暖的灵力中,锦觅软胀地感受到了一丝丝清润。

……

天界。

毗娑牢狱一直是重兵把守,但大约源儿将太微制服的事情无人不知,加上润玉本就宠她,她进毗娑牢狱毫无阻碍。

这里与外界是截然不同的世界,雷电交加一片紫灼。太微和荼姚被束在两个不同的结界,相看两厌。

不过现下的太微大致是没有什么情绪,他这日复一日已毫无意义,拖着行将就木的身体,不过还想等着丹朱传给他好一些的消息。

听见声响,褪去华服装扮素服憔悴的荼姚最先发现了她。荼姚迫不及待动了动,“是你,你来做什么?”

饶是褪去了华丽的装饰,荼姚不可一世的态度也不肯灭下去半分。源儿手中紧紧握着润玉的逆鳞,眼睛眨了眨,从荼姚面上掠过,看向也正往她看来的太微。

囚禁的日子让他看起来很是颓废,太微抬起嘶哑的嗓子,“你…”

源儿并不露怯,无形的结界在他们之间,荼姚诡异的目光下,源儿盯着萎靡不振,风光不在的太微,径直开口:

“你想让我救旭凤,对吗?”

荼姚情绪不可抑制地波动,紧紧盯着源儿,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太微重拾希望,“是,旭凤他是无辜的…”

“润玉也是无辜的。”

她认真的话让太微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开口。

荼姚恨不能润玉不得好死,此刻咬牙切齿,声音尖锐:“他无辜?我儿惨死他手,亏我的凤儿对你情深意重,你竟偏袒一个杀害他的畜生!”

“天后娘娘,你若还想救旭凤,还是收敛一些的好。”荼姚还想再骂,冷不防被她的寒意慑到。

荼姚一恨,“什么意思?”

“我要你们,”那双纯澈的眸子转向被束的太微,“向润玉道歉。”

“你妄想!!”

荼姚不可饶恕,“将他带回天界才是我最大的错误,引狼入室害了我的旭凤,还要我向那个孽子道歉,他配吗?”

“是,天后娘娘您并非润玉的亲生母亲,所以心安理得肆意伤害他,污蔑他。那,天帝呢?”

源儿将目光又轻转回太微身上,如今太微头发花白,一再落魄。

“您是润玉的生父,却欺辱他的娘亲,算计他的出生,将你的罪责全部推到龙鱼一族身上。天帝陛下,这些年你的心狠手辣,步步为营,让润玉生活在冰冷无涯的天界。你还不放过他,你要他的娘亲死,要他死…洞庭湖外毫不犹豫对他出手…毒杀亲子,天帝陛下,便是这样一个善治天下的人吗?”

“润玉也曾孺目天界之主,他也曾以您为骄傲。”

可是,润玉以为的父亲,从头到尾不过把他当做一颗棋子。

“您是润玉的生父,您是他的父亲…不该对润玉说一句抱歉吗?”

她说的每一句话,声音都微微颤栗。这些指责,是否能让太微扣问一下他那已经快要泯尽的良心。

“不是,不是…”太微呐呐,他不敢直视源儿所说的每一个事实。他从未对润玉倾注过任何感情,他的两个儿子中,旭凤这颗棋子让他又喜又恨。他用起来那么称手,却更恨他是荼姚所出,那不可忽视的鸟族。而润玉,只是他扔到一旁自生自灭的尘埃,谁知道这粒尘埃有一日会窜出来,狠狠夺走他所有的光芒。

“天帝陛下,可曾有过心吗?”

源儿一寸不让地看着太微,明明那么温和却那么坚定,“可您今日让我救旭凤,既然都要做一个无情之人,就不该还有偏颇在。既然要有心,就该公平一些。天帝欠润玉的,请将他该得的道歉,全部还给他。”

太微是真的苍老了,不可置信看向源儿。眼前的姑娘明明那么怯弱,他甚至能想到她还被自己囚禁之时的模样。他以为她是来奉还自己对她的折磨,却只是来为润玉讨回一个公道。

他太微不择手段一生,回想起来,可有人愿意这般待他?同样是谋反的润玉与他又有什么不同。

润玉有人疼爱,可他连唯一爱护的梓芬也恨他入骨,强取豪夺,到头来他还是一无所有。

“呵,道歉,终究是本座,是本座不择手段,妄想,妄想!哈哈哈,哈哈……”

阴秘的毗娑牢狱内,太微讽刺疯笑出了声。道歉,他要向润玉道歉。这简直荒唐不可说,他太微最爱的是权势,是自己,又怎么可能为了旭凤屈服。他可以去死,却舍不得这可笑的高傲。

这样的人,也不配有心。

看着太微疯魔的样子,源儿垂下眼睫,在他的癫狂的笑声中缓缓道:“天帝陛下可以慢慢考虑的,总归是旭凤的魂魄流落在外一时,就危险一分。”

太微状似癫狂,源儿的话让荼姚僵住,旋即咒骂,“我的旭凤真是瞎了眼,怎会喜欢上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

“天后娘娘也一样,润玉只要心中还有半分委屈,源儿可能都没有办法帮忙的。”

她嫣然一笑,却可恶到了极点。荼姚昔日威仪的凤眸中此时充满仇恨,恨不得从结界中爬出来与她厮杀。

走出毗娑牢狱,外面的风色怡人。润玉已经不再是夜神,夜神一职空缺下来。源儿仰头望了望,星象也幻变得懒懒的。

她莫名就想,布星台上的花是不是要换个地方了。或者解决草木禁令这件事,她现在努力修炼的话来不来得及。

再次回到璇玑宫,润玉都从九霄云殿回来了。

璇玑宫离九霄云殿总归是远一些,润玉已是天帝,按理说应该要迁挪寝殿的。不过首选是太微居住过的太微清宫,无论是她或润玉,终究是有介怀。

可若要新建宫殿,又未免太兴师动众,便一直耽搁下来。

最重要的,是润玉答应过源儿,璇玑宫会是他们的家。

落星潭星光迷烁,润玉衣角掠动,他静静站在那里,身后是被束缚在九霄云殿许久的魇兽和水儿。源儿望着他却似乎仍想其他的事情,一时竟没有注意到。

他靠近,源儿呆呆地站着,还是水儿先欢喜地跑过去用脑袋蹭她,呼噜呼噜地表示要她抱一抱自己。

不计较她的走神,淡淡垂下眼,润玉将她凌散的鬓发微拢到耳后。想是站得久了,他身上都是冷风的气息。触到手感的源儿有着片刻茫然,润玉一怔就要往回收,被源儿连忙反手捧了回来,挠痒痒似的为他搓揉生温。

“润玉的手怎么这么冰凉。”

她的手心细嫩,柔荑温软,润玉竟羞赧顿生,耳根微红了起来,却是面庞清冷,“这般晚,源儿从何处回来?”

“我,我去找邝露了。”这话有些许不自然。

“嗯?”

润玉似是困惑,眼尾微扬。

“我……”

源儿指尖酥痒一片,颤了颤,不知该说什么了,便胡乱扯道,“我今日去找邝露,她不在。”

润玉依旧温和,“找她做什么?”

“就,寻常女儿家的话题啊。”源儿抬头,故意笑眯眯地问:“女孩子的闺房话,润玉也要听吗?”

甚少见她如此欢悦,润玉也不由轻笑了一声,“源儿若想说,我便听着。不过这些时日,邝露有事要忙。”

“我准备让她接任风神一职。”

临秀离世后,风神一职也悬空了下来。

邝露一直跟在润玉身边,以她的才能,接任风神一职必然当得起。

源儿艳羡,“邝露就要升为上神了。”

源儿好容易将润玉的手暖热了,他垂眸一笑,“嗯,源儿倒不如,先想想我们的婚事。”

婚事?源儿眼睛兀地睁大。

润玉含笑,“我已将我们的婚讯昭告六界。”

只是暂且将婚讯先宣告出去。

花界未曾屈服,六界草木禁令之事没有解决,天界还有许多事,这个时候成婚并不合适。

他一再提及过,已经不那么突然了,可源儿抵住润玉靠近的胸膛,慌张开口,“可,锦觅还没醒过来。”

润玉哑着声音,“与她有什么关系?”

他越凑越近的呼吸扑落下来,源儿低低道:“长芳主答应了只要锦觅醒过来,她们就会解除草木禁令的。还有,润玉的娘亲,我想,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才毫无顾虑地和润玉成婚。”

然而润玉星目中流淌的柔情让源儿无法再去推辞。他的注视下,源儿面上发烫,低头咬唇几不可闻,“我还没有准备好…”

润玉轻柔一笑,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抚着她的发,目光温柔如练,“只是先将婚讯告知出去,等源儿准备好那一日,我们再成婚。今日,我把魇兽和水儿带回来了,从今以后它们陪着你。”

看着两只毛绒绒就在不远处,源儿依偎在润玉怀里,也忍不住绽放出笑颜。

想一想,她会和润玉组成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啊,他和她,还有魇兽和水儿…忽然就不那么惶恐了。

她温暖满足地收了收,扣紧润玉的腰身时,却碰到了什么硌人的东西,手轻轻颤了一下。

……

六界收到天帝的婚讯,都很微妙,毕竟他与水神之女那一段人尽皆知。

当日锦觅亲杀旭凤,众人猜测纷纷终究以为水神之女是向着天帝的,如此看来也是可怜。倒只有少数人记着,水神之女后来又殉情了去。

花界接到消息,众芳主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繁思乱绪之间,锦觅房中传来肉肉惊喜的呼唤,

“锦觅,锦觅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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